第21章 容與剪頭發
容爸容媽買給容與除襯衣和卡其色褲子那套衣服外,還有一套短袖黃色帶帽衛衣加牛仔褲,特別時尚。要知道現在九零年流行的可是劣質西裝、的确良、蘿蔔褲,雙扣套頭線條T恤等服裝,容媽媽能從這裏面淘出圓領白色T恤和卡其色的亞麻褲、衛衣,可見容媽媽的目光非常好。
也幸好現在大陸都在追趕着港臺風,服裝什麽的都開始模仿那邊,加上九零年年中又是經濟轉型的時候,不少人下海做生意,從外面淘東西回鎮上賣,最多的就是服裝,能找到并不難,雖然質量一般。
小鎮受港臺風的影響除服裝外,其他沒多大改變,畢竟這個鎮還是挺窮的,像滿大街道海報啊,收音機放流行歌啊,都少之又少。
可容與不同,一個月前他還生活在北京那個大都市裏。現在的北京少年看着新出的電影《天若有情》,唱着粵語版的《追夢人》,剪着主角偏分、後短長劉海的發型,時尚又張揚。
容與的發型就有點類似《天若有情》的主角,不過他的更顯小清新,偏二十一世紀的韓流發型,而韓流發型便是從九十年代港臺男風發型進化而來的。
所以說時尚是一個輪回,這句話一點也不假。
不過容與來這裏一個多月,前面的劉海開始遮眼了,之前還沒發現,現在穿上這兩套衣服後,才驚覺發型與衣服的不相稱。
“我給你修修劉海。”應荀邊說邊挽起袖子,興致勃勃道。
“不要。”容與第一反應就是捂着劉海後退兩步,他可不想被剪成狗啃一般。
“我自己的頭發都是自己剪的,看看,不錯吧!”應荀指着自己腦袋說道,用手扒了兩下頭發。
“哪裏不錯了,就是板頭。”容與搖頭,拒絕。他從小走在時尚的前沿,還受過二十一世紀時尚的熏陶,對自己的發型非常在意:“頭可斷血可流,發型不能丢。”
“噗,那帶你到鎮上剪?”應荀哭笑不得,這話哪來的。
應荀話一出,容與腦海瞬間浮現一個場景。
一輛自行車停放在樹下,一張椅子,一籃子工具,拿着剪刀、上了年紀的托尼老師。
“那你得聽我的,只能稍微剪短,不能弄壞我的發型。”容與認真看着應荀,板着臉,非常嚴肅。
雖然上輩子好像看過他拿假頭練手,可印象中都是慘不忍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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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荀樂了,連連點頭:“行,放心吧!”
應荀對發型還是有點心得的,上輩子他不但經常看時尚雜志,還買了不少服裝、手表、球鞋,總想着哪天容容回來就可以穿了。
從少年買到成年,放了一屋又一屋,卻始終沒把人等回來。
不過應荀在看時尚雜志時,少不得注意發型,想着容容剪哪個頭發好看,自己有時間也會上手學,最後剪出來還真不錯。
應荀胸膛漲得滿滿的,即使努力壓着情緒,笑意仍是忍不住勾上嘴角。連搬椅子、拿梳子和剪刀,腳步都輕快得讓人側目。
“噗,小荀就差哼歌了,給小與剪個頭發,至于這麽高興嗎?”容遙端着綠豆出院子,坐在椅子上看應荀忙乎,一邊挑着壞掉的豆子扔到碗裏,準備等下給雞吃。
“你不懂。”應荀笑道,期待了一輩子的事,等到絕望,卻突然峰回路轉得以實現,那種激動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等東西都準備,卻發現容與還沒出來,揚聲喊道:“小與,行了嗎?”
“行了,行了,別催了。”容與在屋裏換衣服,把新衣服換下來,穿上舊衣服剪頭發。
“小與,衣服先別拿回房,我給你洗洗曬過再收回去。”容媽媽在廚房煮飯,伸出頭喊一句。之前不敢洗是怕不合身,現在兩套都試過,非常适合。
“知道了。”容與穿着舊衣服跑出來,看到應荀已經做好準備,正拿着把剪刀對他笑,莫名有點想跑。
應荀哪會讓人跑了,把人拖過來 ,按坐在椅子上,拿塑膠編織袋圍在容與肩膀上,讓他自己捏着拼接處,站到容與面前,厚重鋒利的剪刀“咔咔”兩下,想做出帥氣的動作,卻因為老式剪刀不太靈活,卡住了。
容與一直緊張注意着應荀的動作,看到這裏笑了。
情緒緊繃的時候笑一聲,人也就輕松了,不過容與還是時不時提醒應荀,別剪個口子出來。
應荀剪着,他就拿着個鏡子在照,時不時指導一下。
容與頭發不算長,十幾分鐘也剪得差不多了。出來效果不差,劉海自然微卷,偏分,中間留出光潔的額頭,兩邊劉海及眉眼上,白皙的臉顯得小小的,清澈的漆黑瞳眸閃耀着點點星光,純淨得讓人驚嘆。
“好看,好看,小荀手藝有進步。”容遙跑過來,圍着容與轉一圈,“快,也給我剪個。”
“剪成小與這樣的?”應荀表情有點僵硬。
“開什麽玩笑,你給小與設計一個新發型,不會給我設計一個嗎?”容遙不服氣了。
應荀想了想:“短發,劉海?”
容遙現在是長發,因為經常要幹農活,她都把頭發紮起來,如果剪短就不能紮了,而且會很熱。
“給姐剪個空氣劉海。”容與對發型非常滿意,時不時摸摸自己的毛,根本沒發現自己說出的話讓應荀心頭一震。
不可置信的目光死死盯着蹲在廚房門口正接受容媽媽誇獎的容與,眼內全是不可置信。
是嗎?
怎麽可能?
但是他印象中,這個詞不是在二十一世紀才大行其道嗎?
“跟薛寶釵的一樣嗎?”容遙轉頭問道,她之前在同學家看過紅樓夢,只覺得那個劉海好看,現在聽容與一說,第一反應就是那個劉海。
“是,吧!”容與使勁想想,他不怎麽喜歡看紅樓夢,可當時她喜歡,容與就跟着看了一些,但是印象不太深。
兩人的對話讓應荀快速跳動的心髒平和下來,一時不知道是失落還是松口氣。
原來這詞這麽早就有了嗎?
應荀沒剪空氣劉海的經驗,但是他覺得大概跟容與的劉海差不多,最多就是薄一些,可容家的剪刀是剪刀,不是專業的鋼牙剪,加上應荀有點心神不定,剪出了一個大口子。
那束劉海從空中掉落時,容遙傻了,容與笑了,應荀呆了。
“應小荀,你故意的,”容遙大喊一聲,從椅子上竄起來。吓得應荀本能就跑,邊跑邊說道:“我再給你修修。”
“修個鬼啊,還我頭發。”容遙都快氣傻了,面前這麽一個大口子,她還怎麽上學?怎麽見同學?
兩人一跑一追,從院子追進小樹林,又從小樹林竄回院子繞着跑,雞飛豬叫,把容與笑得坐在地上,靠着廚房笑出眼淚。
容遙追得氣喘籲籲,指揮容與:“小與,過來抓住他。”
容與當即跳起來,大笑着沖向應荀:“不準跑。”
跑到樹下的應荀腳步微滞,回頭,看着容與飛奔過來,用盡力氣才忍住想要張開迎接的雙手,雙眸卻忍不住帶上笑意。等着,候了一輩子的人撲進自己懷中。
“哈哈哈,抓住了,姐快來。”容與一把抱住應荀的腰,扭回頭大喊。完全不知道自己能抓住,是因為這個人一直在等他。
“我來了,應小荀,受死吧!”容遙手上不知道何時拿了剪刀,沖過來對着應荀短短的劉海就是一刀。
平整的板頭被剪個窟窿出來,容遙總算消氣了。
這下總算有個人跟她一樣,劉海缺了一塊。
今天的晚飯仍有肉,還有新衣服,最高興莫過于容與,于是又吃撐了。
“你上輩子是餓死的嗎?”容遙坐在門口,看着應荀拉着容與溜彎消食。
“嗯!餓死的。”容與點點頭。
“噗,說得這麽認真做什麽?”容遙樂了,“行行,那這輩子就讓你吃得飽飽的,就是怕你撐壞胃。”
“才不會呢!”容與反駁道。
兩姐弟時不時拌下嘴,昏暗的晚上,只有淡淡星光的院子裏,沒人發現應荀面色有些發白。
“那個人啊,太久,都忘了。”老人駝着背,雙眼混沌。
“十萬一句話,你再好好想想。”病得瘦骨嶙峋的男人哀求着。
老人閉着眼,眉頭緊擰,似在努力回想,好一會兒才又說道:“他啊,就住在橋洞那個破舊的棚子裏,自己搭的,剛開始來的時候,一天吃一個饅頭,後來到工地搬磚,饅頭終于能一天吃兩個了。”
“應荀,應荀,”容與被拉着轉幾圈,發現應荀眼睛發紅呆呆望着遠方,特別傷心的樣子,一時有點心軟了:“一個大男人,頭發很快就長出來了,怎麽還哭了。”
“嗯,很快就能長回來。”應荀被叫回神,勉強一笑,把情緒收好才轉頭看向容與:“肚子還漲得難受嗎?”
“不怎麽難受了。”容與臉紅紅的,他也不是故意吃撐的,可每次都是吃撐了才發現自己吃撐了,“你先放開我袖子,衣服都被你拉成露肩了。”
應荀要抓着容與消食,可容與嫌棄握着手腕熱、有汗。但是不拉着他,沒走兩圈容與就想偷懶,應荀只能抓着他袖子,帶人溜達。
“噗,小與的小香肩。”容遙哈哈哈大笑。
“我去洗澡了,今天早點睡,明天早早起來,去賺錢。”容與被容遙笑得臉紅,拉開應荀的手,三蹦兩跳跑進屋裏拿衣服。
院子裏的兩人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都忍不住露出笑意。
容與,好像更加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