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容與的大哥

一群人是在晚上快十一點回到臨水村, 這晚飯都當宵夜吃了,不過幸好考慮到他們會晚來,所以容媽媽弄的是粥, 這樣吃後不會因為太晚不易消化導致不舒服,也不會因為不吃而餓着睡。

因為人太多,堂屋也有點坐不下, 把飯桌搬到外面吃。

容媽容爸也坐席了,就陪着吃。

容媽媽的手藝還是不錯的, 一群人少年嘴甜, 一口一個容媽媽,一口一個好好吃, 把容媽媽逗得哈哈笑。

“高興嗎?”應荀看着自從這群人出現,嘴角笑意就沒落下的容與, 心底漲得滿滿的, 小與以後,一直這麽高興就好。

“嗯,高興!”容與笑道,這一刻,上輩子的事恍如隔世,仿佛成了一個夢。

吃完飯, 大家就拎水洗澡了。容媽媽早給大家買好洗漱用具,為了節省時間,幹脆兩人一個回合, 輪完後快淩晨兩點了。

床就鋪在院子裏,還可以看星星。

十月的天氣已經有點涼了, 屋裏本來也準備好床的, 但大家還是想體驗一下睡在院子看星星的感覺, 感覺特別新奇。

因為太久沒見,大家都有不少話說,說自己的狀況,問對方的狀況,最後聊到明天幾點起床。

“現在已經四點了,明天還能起來嗎?”寧正卿悠悠提醒,打個哈欠閉上眼,感受着涼風,覺得挺有意思的。

“啊,對哦,怎麽辦?”黃三三喳喳呼,接着握爪:“一定能起,以前我們都能打游戲通宵,郭正确,對吧!”

郭正确:“對,怎麽也得看到野豬。”

謝安:“我還是對小兔子有興趣。”

陳列:“蘑菇應該很好吃。”

衆人:果然是開酒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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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起不來就去撥草吧!”容與提議道,衆人覺得可以。

應荀睡屋裏,聽着外面的哇哇叫的聲音,望着黑乎乎的屋頂,覺得有點寂寞了。

來玩還是歡迎的,畢竟容容高興。

但是讓他們分房,這群人還是趕緊哪來回哪去吧!

次日,大家果然起不來,天蒙蒙亮的時候,豬、雞開始齊嚎,只睡不到兩個小時的衆人恨不得當場殺豬過年。

應荀早就知道這後果,出來讓大家回屋裏睡,蠶房已經重新消毒并弄了三張床,上下鋪,夠五人睡了。

幾人抱着被子半夢半醒眯着眼往房間裏鑽,寧正卿走在最後,臨進房時回頭,看到的就是含笑打橫抱起容與的應荀,轉過身時,眼底的寵溺都來不及收回。

兩人在蒙蒙亮的晨曦相視,一人蹙眉,一人坦然。

片刻,寧正卿才冷着臉回房。

應荀挑挑眉,低頭看着熟睡的小孩,輕嘆一聲。

轉戰場的衆人果然睡到中午才起來,吃完中午飯後也沒法入山摘蘑菇找小兔子了,不過大家可以體驗一下農家樂,于是容與帶着大家去田裏拔草。

一群人長得好,穿得好,帶着少年的意氣風發,無論是在氣質上,還是在自信上,都是與衆不同的。

一路上,引來村裏人的頻頻注目。

特別是扛着鋤頭、耙釘的郭正确和黃三三,兩人嘻嘻哈哈的,快把這兩樣家具舞成金箍棒和九齒釘钯了。

應荀把大家帶去的是三分田,想着哪怕霍霍,也只是霍三分田而已。

“看到了嗎?”容與指着已經長到膝蓋的稻苗,“這是稻苗,其他的都是草,直接拔就行了。”

郭正确連連點頭:“哦哦,懂了,很簡單。”

黃三三推推草帽,掰掰手指,笑嘻嘻道:“看哥怎麽征服它們。”

“哈哈哈,以後回去,爺爺再也不能罵我‘知道種田多辛苦嗎’,”陳列開始挽褲子、袖子,氣勢十足,“小與,我要下了,嘻嘻,我是第一個。”

“下吧下吧,”容與也挽褲腳,說道:“記得別拔了稻苗啊,這可是我種的。”

現場響起哇哇驚嘆。

謝安笑道:“小與很厲害啊,”

容與揚揚下巴:“那是。”

應荀看着容與那小得意的樣子,笑着搖搖頭。

“你不下?”應荀看向一直沒動的寧正卿。

“很快就會上來。”寧正卿也是種過田的,爸爸是下鄉知青,媽媽是當地人。小時是被媽媽背着下田的,八零年有了回城政策,他爸爸就抛棄了媽媽回城,直至兩年後媽媽病死後才被接回北京,因為在鄉裏條件不好加上早産身體一直沒養好,媽媽病了兩年,他也時常餓肚子,把身體徹底弄壞了,養了兩年,快九歲才上一年級。

應荀笑笑,轉過頭,對容與喊道:“記得穿膠鞋。”

話落,向着他走過去,邊走邊挽袖子。腦海又閃過昨晚與寧正卿的對視,在應荀的記憶中,寧正卿表面看起來溫柔紳士,然而內裏卻不是善人。這跟他身世有關系。前世寧家孫子反噬寧家的事在北京城內廣為流傳,是個手段不錯的人。

後來也給他找過不少麻煩,在這群人眼裏,他是害容容失蹤的罪魁禍首,雖不至于與他成仇,在商場上給他添點堵,也是好事。

“哈哈哈,我拔到一根草了。”先下田的陳列先拔起一根草,非常好認的魚腥草。

“我,我也拔到一根。”黃三三舉起來,是一根三只有三片葉子的草。

“你的不如我的大。”陳列看着黃三三那小根,得意道:“小郭子,你呢?”

“我這個,還長花了。”謝安扯着一棵,不知道是什麽草,笑看着大家好:“還是我厲害。”

“小與呢?”

幾人異口同聲,望過去,只見容與手上拿着幾根稻苗,大家轟一聲笑了,還讓他們別拔錯,敢情種田的更不懂。

大家剛開始還好,因為十月的天氣有點涼,也不覺得熱,但是下田不到十分鐘,大家就開始出汗了,稻苗太利,郭正确還被割傷了,謝安、容與則是被稻苗弄得手發癢。拔草要彎下腰,幾人雖強壯,可是一直彎腰還是有點受不了。

最後也僅堅持這麽一會兒就上田,跑到大渠溝洗手洗腳時,又打了一陣水戰。衆人半濕着身,往容家的桑山去,說要去挖點紅薯回去烤。

對于城裏的孩子,農村的一切都非常有趣,什麽都能讓他們高興。

在山上挖了紅薯也不立即回去,而在樹陰下,就地找了柴火烤,順便到山裏找了一些小野果。

大家都不認識,只有應荀知道,一種紅色的小果子,叫野莓,甜酸甜酸的,就是太小了。還有一種叫假蘋果,紅紅的,吃起來有點冒冒地的,不太甜,大家還是喜歡吃野莓。

唯一可惜的就是沒見到兔子,也沒見到野豬。

“見到野豬,就得跑了。”容與看大家還想往深山上,連忙阻止,“野獵可是有獠牙的。”

“嘻嘻,哥一定跑得比他快。”謝安不在意道。

幾人在山上玩到快天黑才回去,一身灰撲撲的,大準備回去吃了晚飯,早早睡覺,明天早起上山摘蘑菇,後天他們就要回去了,得緊着時間玩。

“咦,是明天才來接我們吧!”黃三三驚訝道,“車,也不一樣。”

衆人望過去,只見一輛軍車停在容家旁邊。其他人好奇,只有容與與應荀心情不同。

腳步不由停下,容與忍住想逃的沖動,臉色微微發白,指尖也不由微抖着。

“小與?”應荀發現他的不對勁,握住他的手,感覺到一片冰涼,眼睛失神,心大驚,不由埋怨應少曲。

“小與,怎麽了?”應荀心底疑惑再起,從上次應家長輩過來,再到這次應少曲過來,小與的情緒反應都太奇怪了。

不似近鄉情怯,更不像是傷心他們的抛棄,而是在害怕。

小與在害怕什麽?

“小與,怎麽了?”其他人也很快發現容與的不對勁,連聲問道,“是不是不舒服?”

容與搖搖頭,深呼兩口氣才擡起頭,想說自己沒事,卻見到不遠處的人,眼眶瞬間紅了。

容與,別奢想了,冷靜。

心底不斷安慰自己,手不由收緊,卻捏住了另一只更加粗糙的手,望過去,是應荀。

擔心、堅毅的目光讓人冷靜下來。

是啊,他還有應荀,還有爸媽和姐姐。

其他人這時也發現前方的人,一身凜然氣勢讓人發怵,是屬于站在那裏,犯罪分子會兜路走的那種。

“應,應大哥。”幾人異口同聲叫着。

應大哥比容與大了快七歲,同父異母的大哥,他的母親是北京人,應爸爸與她結婚沒多久就迎來下鄉政策,因為長時間分居,在應大哥出生第三年就離婚了。

應大哥從小跟在老爺子身邊,偶爾會回母親家,與容與第一次正式見面,是容與三歲的時候。

後來就會時不時回應宅,剛開始會站得遠遠的,看着那粉粉的團子在屋裏跑來跑去,偶爾會過來纏着自己要一起玩,也有時看着他為了自己母親勇敢站出來跟老爺子對抗。

他看笑話似的冷眼看着,卻在一次與父親争吵中,粉團子握着他的手,仰頭對暴怒的男人奶聲奶氣喊道:“爸爸不要罵哥哥,好好說話。”

那一刻開始,應少曲覺得,原來這就是弟弟。

他高中畢業後就進部隊了,沒想到進部隊幾年,粉團子丢了。

“怎麽,見到人不會叫了?”應少曲走到粉團子跟前,蹙眉看着死死低着頭,不肯看自己的人。

“應,應先生。”容與唇瓣抿得發白,腦子嗡嗡。

應少曲聽到應先生三字,覺得腦殼有點痛:“怎麽?沒血緣就不叫我哥哥了?小時候是誰陪着你去買糖葫蘆,小時候爸爸打你是誰抱着你跑的?在海裏溺水的時候,又是誰不顧性命去救你?”

厚重的手覆蓋上柔軟的發絲,按了按他的腦袋。

“我好不容易拿了三天假,過來你就叫我應先生?”應少曲有點不滿,目光掃向旁邊的應荀,把人上下掃一遍,收回來。

應荀:“……”

幸好他不是上輩子只有十幾歲的少年,否則這淩厲的視線,得在他心裏留下陰影。

容與搖搖頭,緊抿着唇,眼睛湧上淚意。

上輩子,他們找自己談過話,希望自己離開時,容與曾經去部隊想找到大哥,可是他聽到了——

“少曲,不準管他的事。”

“因為我與他沒血緣關系?”

“這不是事實嗎?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孩子,再養三年,應家已經仁至義盡了,有點良心的人,都不會反噬一口。應家人不會再讓他呆在北京的,他必須離開應家,離開北京。”

“确實,不是應家的血脈,确實不應該再留在應家,北京也沒必要再留下。”

容與想不懂當年為什麽所有人都要趕他走,罵他白眼狼,吃了應家的,拿了應家的,目光都帶着那種恨意。

或許真是自己太貪心了。

終是忍不住,容與哭了出來,上輩子好多事他都不懂,更不懂這輩子他什麽都不要了,為什麽大家卻又跑過來。

“小與?”應荀心一痛,把人拉過來,半抱着他,着急哄道:“不哭,不叫就不叫啊!乖,不傷心。”

“……嗚嗚嗚……”

容與靠在應荀懷裏,不可自控大哭。

重生後,他一直告訴自己,上輩子的事已經過去了,不用在意,沒關系的,可是,可是他為什麽還是很難受。

應少曲也被容與突然的崩潰大哭弄得無措,想把人抱來安慰,卻發現早沒自己的位置,不由狠狠掃應荀一眼。

謝安他們也被容與突然暴哭弄傻了,連忙跑過來七嘴八舌安慰着,看應大哥的目光都不由帶着責備,卻又不敢說什麽。

容與哭得厲害,到最後臉色都白了,還是容媽容爸跑出來才把人勸住,帶回房間裏。

容媽一邊在容與太陽穴擦着藥油,一邊默默掉眼淚,她這麽乖的孩子,怎麽就被傷成這樣了。連見着應家的人,都忍不住哭成這樣。

應荀:“你走吧!容與已經是容家人,從你們放棄他那一刻,他已經不是應家人了。”

應少曲臉色僵硬,沉聲道:“我從沒放棄過他,也不是代表應家過來的。”

他在九月才知道小與離開應家的消息,部隊并不是普通的地方,說走就走,好不容易才拿到三天假,他就過來了。

應少曲臉色非常差,聽到裏面時不時還傳來的抽泣聲,神色沉得吓人。

“我明天再過來。”應少曲望眼裏面,轉身離開。

他必須要查查,小與離開應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謝安他們也着急地在外面轉悠,卻沒辦法,怕進去又會把容與的情緒弄崩潰,只能蹲在外面撓頭。

容與快晚上八點才把情緒收拾好,出來時,眼睛都快腫了。

“對不起,”容與揉着鼻子,眨眨眼,看着大家擔心的目光,啞聲道:“我,我沒事。”

這一場情緒發洩,他覺得自己好了許多,就好像把所有的傷心都哭完了。

最重要的是他害着爸媽也跟着他哭,一次又一次說對不起他,容與在那一刻覺得,自己應該放下上輩子的事了。這輩子有爸媽,有姐姐,有應荀,已經夠了,不用再糾結上輩子的事。

“真的沒事嗎?”郭正确還是很擔心,要不是惹小與傷心的人是他曾經的爸媽,他一定跟黃三三去給他們套麻袋。

“對啊,真有事跟我們說,我們是兄弟。”陳列握拳,他也好想揍應大哥,把小與惹得這麽傷心,可是,有點不敢。

“小與說沒事就沒事了。”寧正卿開聲,接着說道:“小安剛才說餓了,你餓了嗎?”

“餓了。”容與摸摸肚子。

應荀拉着人往井邊走,說道:“那洗把臉吃飯吧,飯菜都快涼了。”

“我們也洗洗,”郭正确快步往井邊跑,一把舀起水,冰得他打個寒噤,“這水怎麽這麽冰?”

“那是你體虛。”

“說誰體虛,你不冷不冷?”

郭正确氣得把水甩陳列身上,陳列一怒,往他身上甩水,不過一會兒,被牽連的黃三三也加入了,一桶水潑郭正确身上,把連容與潑個正着。

從頭到腳成了落湯雞,氣得容與拎起水勺想潑回來,黃三三卻像猴子似的到處跳,還是被謝安按住,這才讓容與給他迎頭淋了一勺水。

這下有兩只落湯雞了。

衆人樂得哈哈大笑。

打鬧過後,容與算是緩過來,容媽媽把大家趕去換衣服,等他們出來,院子也打掃差不多了,搬出兩張桌子,擺上飯菜吃飯。

大家樂呵呵說起明天上山的事,陳列說要摘點蘑菇回去給他爸熬湯。

郭正确還是對野豬感興趣,謝安說如果抓到小兔子,就帶回去養,名字就叫“列寧與安三确”,把衆人笑得差點把桌給掀了。

并決定,看到小兔子,一定要放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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