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容與哥哥:“我會帶着你一起走

第二天要上山, 大家早早就睡了,為了防止出現昨天那種情況,今晚大家都沒睡外面, 約好明天見就回房了。

應荀一直在注意着容與的神色,原想找他談一談,但見他自打鬧過後恢複了不少, 又怕提起那些事他會惹得他再次傷心,一直在躊躇。這一遲疑, 容與上床就睡了。

“這麽容易睡着, 想來是沒事了吧!”應荀透過黑暗看着眼底還帶着微紅的人,心裏痛得厲害。他真容與能相信自己, 把心裏的話對自己說,可是他知道, 目前還是有點難的。

一時之間, 既氣眼前這個,又氣自己。

然而這一晚,容與并沒睡好,他仿佛又回到上輩子,從高考完後,應媽應爸找他談話, 再到去找哥聽到“沒血緣”三個字,瞬間壓倒他最後一根稻草。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血緣這麽重要, 他曾經自以為十幾年的感情,都是假的。

不知道怎麽辦, 他害怕, 他惶恐。

他想到三年前逃離的容家, 這才後知後覺,也許在那逃離容家那一刻開始,已經是原罪。

應荀本來快睡了,沒想到身旁響起小小的抽泣,瞬間清明。連忙起身把床上的油燈扭亮,見到的是早已經哭濕席子的人。

應荀心如刀割,把人擁進懷裏,輕哄着:“難受就哭出來吧!但答應我,哭完這次,以前不哭了好不好?”

陷進悲傷的人仿若未聞,只是伸手抓着他的胸口衣襟,仿佛沒人要的小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應荀無措又心痛:“小與,你哭得我心痛,跟我說說,好不好,說出來就不難受了。”

哭得頭暈的容與聽到應荀滿是痛苦的話,抽泣着擡頭,隔着眼淚望着眼前的人,終是終不住伸手抱住他。

“小與又哭了。”黑暗中,響起陳列的聲音。

“他們到底對小與怎麽了?”黃三三的聲音帶着哽咽,又氣又急的,爬起來:“我去安慰小與。”

“別鬧,”寧正卿出聲了,“有應荀在呢!”

謝安出聲應和:“小與也不想讓我們看到他這樣的,聽正卿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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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正确一拳砸在床上,氣得翻個身,真的好想揍應家人。

哭聲漸漸消失,黑暗中,只剩下不知名蟲子在喳喳叫。

“我想把錢還給應家。”沙啞的聲音伴随着吸鼻子聲響起,聽起來委屈又難過,“我知道我還不了養育之恩,但是至少,至少……”

“好,但是你也得答應我,不能再為他們哭了,最後一次,好不好?”應荀想到老人說的悲傷過重會折壽,上輩子他找了這人一輩子,這輩子,他只想看着他長長久久,平安喜樂。

“馕煈嗯!”

低低的應聲響起,微帶着涼氣的身體湊近,似試圖尋找着港灣。

應荀伸手把人抱住,輕輕拍着他的背,無聲告訴他,自己一直走。

約過了十來分鐘,身旁響起平緩的呼吸聲,這是終于睡着了。

應荀小心起床,摸黑出去,在小堂屋拿了毛巾出去,剛打開小堂屋的門,就看到容爸容媽在外面。一人紅了眼,一人已經哭成淚人。

“爸媽,你們聽見了?”應荀小聲問道。

“想到小與心思重,不放心,就過來的看看,沒想到。”容媽話說一半說不下去了,想到哭得那麽傷心的孩子,她對應家都有恨意了,他們到底做了什麽,讓小與傷心成這樣。容媽吸吸鼻子,問道:“你出來做什麽?”

應荀舉起手上的毛巾:“拿熱水給他擦一下臉,要不明天起來,臉該痛了。”

容媽驚覺,說道:“我去拿熱水。”

“我去吧,”容爸拉住容媽,說道:“黑乎乎的,別摔了。”

“嗯!”容媽媽也不逞強,回過頭問應荀:“小與在裏面跟你說了什麽?”

應荀蹙眉,本想告訴容媽媽的,可是想到家裏的生意剛起來,資金也不多。小與從小到大的花費于現在來說,可以說是天文數字,于是說道:“沒什麽,就是答應哭過這次後,不哭了。”

那些錢,他有辦法,等到十二月,他就有辦法了。

“那,小與有沒跟你說過在應家的事?”容媽問道,她總覺得小與在容家一家發生了激烈的什麽事情,只是那天應家兩人過來,看着不太像。

“沒有,媽媽放心吧,會沒事的。”應荀安慰道。

應爸很快把熱水拿出來,添了冷水,溫溫的。毛巾吸水搓幾下,擰幹拿起來,冒起淡淡的霧氣。

“爸媽快回去睡吧!沒事了。”

“嗯,你也早點睡。”

應荀看着兩人相扶着回房的身影,心底幸福又難過。

他的爸媽,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好,從沒怪過他,包括上輩子。只是後來家裏發生太多事,在得知容容失蹤後,撐不住,郁郁而終。

這輩子,他會守好這個家的。

次日,天還蒙蒙亮,大家就起來了,熱熱鬧鬧地,吃完早餐。黃三三看着外面黑乎乎的天,跑回房間裏,從背包裏掏了掏,掏出兩只手電筒。

衆人驚嘆,還是黃三三好準備。

容與還給黃三三點個贊。

點贊黃三三不懂,但是他看懂了大拇指,高興地直點頭。

“我們走到山腳下,天就亮了。”應荀無奈一笑,揉揉臉頰微紅的容與。

今天一早起來,狀态好了不少,這讓他很放心。

“哈哈哈,小與,別跟人說你種過田。”陳列毫不猶豫取笑道。

“種田跟上山有什麽關系?你才要加強學習。”容與氣呼呼的,他還沒在早上上過山呢!

“就是,不理他,走吧,再等太陽就出來了。”應荀提醒道。

其他人一聽,趕緊往外走。黃三三一時有點傻眼,不知道跟上去,還是先放手電筒,最後還是快速跑回房,把手電筒扔床上,大叫着“等等我”沖出去。

從容家走到山腳下,太陽果然升起來了,大家今天的目标是蘑菇和小兔子,至于郭正确的野豬,衆人一致表示不想見到它。

早上的蘑菇非常多,但其中也有不少有毒的,容遙先是跟大家說一遍,要摘哪種,最後發現,除了寧正卿,所有人一臉茫然。

“噗,行了行了,摘完後,再挑吧!”容遙也沒辦法了,擺擺手,兩人一個籃子,“走吧!”

“這籃子織得真好,哪買的?”陳列家做酒店的,也會用到籃子當果盤或者裝酒,感覺編得都不如這幾只好看。

“應荀織的,要跟他買,很貴的。”容與笑嘻嘻道。

其他人則是驚訝看着應荀,看不出來。

“走咯,摘蘑菇。”郭正确攬着容與往山裏走,覺得走得太寂寞了,大聲道:“來喝首歌吧!”

“喝什麽?”黃三三興致勃勃問道。

容與偏過頭一想:“采蘑菇的小姑娘?”

陳列樂了:“噗,我們不應該是采蘑菇的少年嗎?”

“管他什麽,讓哥來給你們改編,改編,咳咳!”郭正确輕咳兩聲道,開聲喝起:“采蘑菇的少年啊,拎着一個小竹筐……預備,唱……”

“采蘑菇的少年啊,拎着一個小竹筐……”

山間的小路裏響起洪亮的“采蘑菇少年”,驚得山中鳥到處飛。

應荀跟在後面,看着跟他們玩鬧的容與,無奈輕笑。

“這樣唱,雖說兔子野豬了,老虎都得跑了。”寧正卿笑道,接着看向應荀:“你,什麽時候認識小與的?”

應荀望着容與的嘴角笑意沒落,心裏暗嘆着,這人心思可真細膩。

“也許是上輩子吧!”應荀說道。

一群人很快到了采蘑菇地點,容遙再次以領隊的身份說道:“開始吧,都別跑遠了。”

“哦。”衆人應一聲,開始到處鑽,容遙的話顯然沒聽進去。

不過幸好大家還有分寸,并沒跑遠,不過各人有各人的目标。

郭正确和陳列對野狼和小兔子有執念,專往灌木叢多的地方跑,在他們看來,動物就是躲在那裏的。倒是陳列目标最明确,就是采蘑菇,黃三三則是在采花,看得容與無語。

“黃三三,幾個月不見,你愛上花了?”容與終是忍不住問道。

“嘻嘻,等下你就知道了。”黃三三笑得甜蜜。

衆人:“……”

采蘑菇小隊幸好還有容遙和寧正卿、應荀,容與最後采着采着,也跟郭正确他們去找野豬去了,想來還是對小動物有興趣的。

“哈哈哈,好看。”

衆人正各自忙着的時候,聽到黃三三的大笑,轉頭,看到的就是戴着一頂花環的容與。

衆人/容與:“……”

“我在幼兒園第一眼看到小與的時候就想這麽做了,哈哈哈,終于圓夢了,好看好看。”黃三三直點頭,沒看到容與黑臉,只沉浸在自己圓夢中。

他還記得小時候上學,整個小班的男孩都是壯壯實實的,唯獨一個小孩瘦瘦小小,還特別白,非常漂亮。那時他想起看電視時,戴着花環跑在田園的小女孩。

強烈想為他戴上花環的沖動讓他跑到幼兒園的花壇中,把花都采了。最後,第一天上幼兒園,就被叫家長了。

“真好看嗎?”容與笑得和善。

“好看。”黃三三不知危險,連連點頭,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那你戴戴看,說不定更好看。”容與咬牙,趁黃三三猝不及防沖過去,攬住人,把花環往他頭上戴。

黃三三長得牛高馬大的,伸手就把容與給按回來。

容與大喊:“小安,救我。”

謝安當即應一聲,不找野豬了:“來了。”

郭正确也跑過來湊熱鬧,兩人把黃三三按住,讓容與在他頭頂插花。

一群人鬧成一團,還是應荀說危險,才把人拉開。

大家的蘑菇采到快十點,最後分撿,能吃的只有三籃子,容遙和寧正卿一人一籃子,剩下的就是陳列的了。

五顏六色,之前問他紅得這麽詭異的顏色,為什麽敢采?

陳列回道:“因為長得漂亮啊,我覺得可以做成标本放在酒店展示。”

衆人覺得,為了他爸的生意,還是別讓他帶回去了。

陳列的蘑菇采到了,可是謝安的兔子和郭正确的野豬沒見着,原還想往裏走走,但是時間來不及了,他們下午五點飛機,一點就得出發。之前還說去看蠶寶寶都還沒去。

衆人不得不遺憾返回。

到村口的時候,容與帶他們去村裏其他人家裏看蠶寶寶,容遙回去煮飯。寧正卿對蠶寶寶沒興趣,說回去幫容遙做飯。

這群人都知道寧正卿會做飯,倒沒準備留他,讓他做好吃一點,不好吃他們要抗議的,特別是陳列,特別交代,一定要對他的蘑菇用上十二級的烹饪技術。

寧正卿挑挑眉頭:“最終還不是吃下肚?”

陳列:“那你怎麽不幹啃大米呢!吃什麽飯?”

衆人覺得,陳列口才變好了。

兩撥人分開,寧正卿拎着兩籃子蘑菇覺得挺新奇的,不過接收到旁邊的目光,還是出聲了。

“這目光,是不相信?”寧正卿笑看着容與姐姐,與容與有七分相似,不過容與的五官更精致一些。眼前的女孩五官帶着英氣,爽朗,很容易讓人有好感。

性格也如他初見她時判斷般,确實是一位爽快的女孩子。

“是有點。”容遙哈哈笑道:“其實沒關系的,你們去玩,我一個人也行,真的忙不過來,我會叫小荀幫我的。”

“我小時候也見過蠶,所以是真沒什麽興趣。”寧正卿笑道。他小時候,媽媽背着他小田,再大些時候,媽媽就會把他鎖在家裏,他唯一的玩伴就是那一條蠶寶寶。

陰暗的屋子裏,只有他與一條蠶,所以,他很喜歡、也很珍惜。後來蠶化蛾飛了,再後來,媽媽也死了。那時候,他就不太喜歡見到蠶了。

容遙見他面露悲傷,雖只有一瞳,不過因為小與,她對這類敏感的情緒感應非常快。沒再提蠶的事,反而問起他跟容與小時候的事。

“遙遙,應荀,他是突然回來找小與的嗎?”寧正卿想到那晚,應荀抱着小與的畫面,心底一直很在意。

“算是吧,他離開一周了,突然回來,我也挺意外的,”容遙話落,對寧正卿說道:“叫姐。”

“我比你還大一歲。”

“啊,真的?”

“嗯!”

“那也得随小與叫。”

“呵呵,姐姐。”

容遙:“……”

為什麽,覺得哪裏不對勁。

謝安他們對蠶非常有興趣,并一人拿了一條,準備帶回去養。這年代的飛機安檢還沒後世的嚴,這種帶上飛機是沒問題的。

看完蠶後,大家又去容與家的小作坊看了看,心有欣慰,覺得哪怕容與考不上大學,努力努力,也能回北京了。

容與:一定會考上的好嗎?

返程的時候,應荀跟謝安提起分紅的事,之前一直沒提,是因為生意不知能談得怎麽樣,後繼事宜能不能推進,一直沒說。現在算是勉強穩定,就算跟他說一聲了,順便讓他給賬號,每年給他分紅。

“不用,不用,這算什麽,連字都沒簽。”謝安覺得這個禮太大了,他最多陪着吃一頓飯,那個廠家能跟小與家簽約也是因為東西好。

“這可不行,要不是你出面站臺,還真不好說。”容與插嘴道:“你必須要的,我們跟爸媽說過了,他們也覺得是要的。”

“不行,你還當不當我兄弟了?”

“兄弟也要給錢。”

“兄弟我不要。”

“兄弟我非給。”

兩人吵吵鬧鬧的,往回走,臨近家的時候,看到了昨日出現的人,應大哥。

衆人第一反應看向容與,昨晚半夜哭的事,他們可還記得。

郭正确和黃三三表情向來不藏,看完容與後,就瞪着應大哥不放了。

就是這人,昨日害小與哭了

“我,我去跟他說說。”容與昨天哭了兩次,算是徹底放開了,無論上輩子怎麽樣,他有爸爸有媽媽,有姐姐,有應荀,以前的事都過去了。

更何況,哥哥,其實也沒錯。

“不與,有我在。”應荀伸出手按按他肩膀。

容與點點頭,挺起胸膛,向着應大哥走去。

應荀望着兩人消失的背影,垂下眼眸,他不知道小與與應少曲發生了什麽,但是上輩子小與失蹤後,他也動用過人力物力找,他相信,他是愛着小與的。

“壯了些。”應少曲帶着人走到一棵樹陰下,細細看着小弟的眉眼,伸出手揉揉他的頭,沉聲道:“哭成那樣,我回去就反思了自己,是不是什麽時候,我做了什麽事惹你傷心了。”

“我,我就是傷心,我們不是一家人了。”

“誰說?”

應少曲伸手,輕彈一下他的腦門,說道:“事情沒發生前,除了你,你覺得我把應家其他人當一家人嗎?”

小時是因為沒辦法選擇,固定一段時間就得回應家露露臉,再大些,他要不是為了小與,他能回應家嗎?

容與猛然擡頭,腦子裏閃過小時候很多很多事,亂糟糟的。

對啊,那,為什麽?

“就因為覺得跟我沒血緣,我就不要你了?應,容小與,你把你哥當什麽人了?”

“我,對不起,我就是,就是……”

“我知道,他們送你回來的時候,把你架回來的,對不對?”

說到這裏,容與眼眶又有點發紅了。

“傻瓜,哥哥永遠不會不要你。”

“那,那如果有一天,你覺得我不能在一個地方留下去了,你,你會趕我走嗎?”

應少曲眉頭微擰,不明白小與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

不能在一個地方留下了?為什麽不能在一個地方留下?

不過——

“我會帶着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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