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容與的恨,容與的眼淚

容與不再自修, 他的藝考老師知道第一時間就讓容與來自己這裏學習,他住的地方是容家提供的,也在廠區內, 離容家的房子不遠,走路不過幾分鐘。

應荀回來沒幾天,還沒見過那個老師, 聽到容與說這話時,他第一反應是要跟着去。

容與覺得奇怪, “你去幹什麽?”

應荀臉拉下來了, 有點受傷問道:“我不能去?”

容與搖頭:“我只是怕你無聊。”

他現在完全不怕應荀考不上了,這是帶着作弊利器回來的“龍傲天”。

應荀接過容與的書包, 拉着人出門:“不會,跟你在一起不無聊。”

應荀主要還是要看看那是個怎麽樣的人, 如果沒大問題, 他倒可以空出些時間處理工作。畢竟今年注意是不平凡的一年,從二月開始,維持兩年瘋漲的股票迎來第一次大災難,現在已經慢慢開始了,不過因為前兩年大家賺得多,自信覺得不可能崩盤, 甚至有人說出政府不會讓股市崩盤,會救市等等言論,現在還無數人在觀望, 等到三月,牛市三年的股市将迎來洩洪式大跌。

這場股災從1993年2月開始一直到1994年7月才結束, 指數從一千五多點直跌到三百多點, 無數人資産“葬身”于此。

雖說如此, 應荀并不準備全抛了,反而看準時機在收購,特別是互聯網和電子産業方面的,等股災結束,将迎來瘋狂的新生。

兩人出門沒多久就看到一幢兩層小樓門前站着身材修長的青年,身形瘦削,皮膚蒼白,留着與這個時代不符的半長發,細長的眼睛帶着淡淡的憂郁,非常具有藝術氣息的一位老師。

“老師,你怎麽出來了?”容與見這麽冷的人老師跑出來接自己,連忙小跑上前,仰着頭說道:“老師快進去吧,冷!”

雖說過了年,現在已經快三月,可現在滔婆鎮的氣溫仍只有十度左右,要等四月,氣溫才能升上二十度以上。

“等你啊!”老師笑道,憂郁的眼睛笑起帶上光,非常動人。

他目光掃到容與羽絨服上的領角縮裏面,伸出手想幫忙整理一下,被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捏住,甩開。

老師微微驚訝,擡頭,仿佛現在才看到應荀:“你是?”

應荀攥着眉,壓下心底的怒氣,道:“小與他哥哥。”

話落,把容與拉回來,幫他把衣領整理好。

“老師是吧,”應荀目光放到青年身上,眸子帶着寒意:“幸會了,希望你不介意多一個學生。”

老師一笑,說道:“當然,容女士給的待遇非常豐厚,更何況你也是他兒子,自然是可以的。”

他跟容女士偶爾也會聊到家事,應荀并不止一次被提起,老師自是知道他的。

應荀冷淡回道:“那麻煩了。”

兩人目光,一方帶着趣味,一方帶着警告。

容與今晚的課上得并不怎麽順利,主要是老師也怪怪地,以前都是上課就是上課,今天晚上卻不知道怎麽了,老師一會兒給他倒杯牛奶,一會兒想幫他擦嘴,一會兒給他削蘋果,蘋果還差點喂到他口中。

應荀則像吃了炸藥似的,差點沒把老師打一頓。

晚上十點,兩人從老師家出來,沉默着走在路上,到家門前,應荀突然站住,回過身來,微俯下身,認真看着容與。

容與被應荀吓一跳,問話都有點結巴了,“怎,怎麽了?”

應荀把眼前的少年細細看端詳一遍後,問道:“你,跟老師的感情很好嗎?”

容與偏頭,沒明白這話,但畢竟與老師相處了快一年多了,微微點頭:“還行吧,怎麽了?”

他回來時原是琢磨着問問應荀今晚怎麽了,卻沒想到被應荀反問奇怪的問題。

“還行?”應荀眸色晦暗,伸出手覆上容與的後頸,微微用力往前一壓:“你看到他,那麽高興跑過去,只是還行?”

容與被按前踉跄往前一步,被他這個動作弄得臉微熱,回道:“我是尊師重道,他一直有病,吹冷風會加重。”

“只是尊師重道?”

“嗯!”

點頭的少年非常認真,看不出一絲的慌言。

“他以前也這樣嗎?”

“怎麽樣?”

“倒牛奶、給你擦嘴,插着水果喂你?”

三句話出來,應荀身上氣息變得冷冽,憑空讓氣溫下降好幾度。

容與打個寒噤,總覺得應荀在生氣,本能回道:“沒有,今晚老師也怪怪的,你們,都怪怪的。”

應荀攥眉,回想起幾個小時前的第一次會面,用力閉閉眼,無比确認,自己确實被擾亂心神了。

當他與容容并肩走在一起,容容的視線不在自己身上,反而落到前方丢下自己往前跑的那一刻,他心就亂了,而老師伸出手想幫容容整理衣領的那個動作,直接讓他壓抑了幾十年的情感洩落出來。

應荀這輩子重生後一直告訴自己,只要容容平安,只要容容高興,他什麽也不求。可現在他發現,他有所求,如果容容的高興是與別人在一起,他無法容忍。

容容還小時,他還能壓住自己的情感,可容容長大了,少年俊美的面容在他面前慢慢長開,他還能遵守自己的諾言嗎?

最讓他不安的是容容還會上大學,大學後的生活圈将會被擴大,他将會接觸到更多優秀的人,屆時,容容會不會在某天他的一絲疏忽下,帶着一個人走到他面前說,這人是我男朋友(女朋友)?

不,他不能接受。

應荀垂頭看向容與,撞上他純澈的雙眸,其中無一絲異樣的情感。

容容,不喜歡他。

——

應荀有心事。

容與躺在床上,看着空了一邊的床心裏有點難受,他把今晚的事想一遍又一遍,覺得确實有些奇怪,可是怎麽突然奇怪起來,為什麽奇怪起來,他想不明白,他只知道是見到老師後變得奇怪的。

難道是應荀不喜歡老師?

還是,應荀不會喜歡老師吧?

莫名其妙的念頭撞上來,容與吓坐起來,瞪大眼睛。

冷風灌進被子裏,容與連忙躺下來。

沒有應荀在被子裏,哪怕有暖氣機,總感覺被子怎麽也烤不暖和。

容與這一晚都沒睡好,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又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心裏堵得慌。

次日上學,應荀恢複了,沒再跟昨天一臉冷着臉,給他做早餐,給他放水洗漱,又提着他的書包一起去上學,跟他聊起媽媽,說這個周六媽媽會回家。

容與這才想起來,應荀回來後,媽媽還同見過他呢!

兩人借這個話題聊開,奇怪的氛圍終于消失,容與總算松口氣。然而讓容與沒想到的是白天好好的,就連去老師家裏上課,應荀也跟着去了,可是那天晚上,應荀還是沒跟他一起睡。

為什麽?

容與翻來覆去睡不着,應荀也一樣,他并不是生容與的氣,而是想到上輩子。

上輩子高考過後,容與的成績并不理想,他原是想跟容與聊聊複讀的事,容與卻告訴他,他不想複讀了,他要出去工作。應荀自然不肯答應,兩人說着說着就吵了起來。

受到最親近的人三年傷害,曾經開朗、朝氣蓬勃的少年變得沉默,眼睛的光芒流失,對上應荀的目光甚至帶着恨意,他說:“我想怎麽樣跟你有什麽關系?你是我的誰?”

應荀被容與的目光傷到了,他很生氣,他想說,我們是一家人。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是你男朋友,未來的愛人,我們甚至會結婚……

驚天駭俗的話沒能說出來,他被眼前少年破碎的眸光震得痛徹心扉,最後只能怯怯道:“我、我們住在一起三年,我們有關系。容容,不要怕,我跟你一起複讀,下次一定能考上的。”

容與搖搖頭,面如灰色:“我不要你的施舍,當初留下我就是因為施舍吧!為什麽要施舍我?為什麽不告訴我,他們一點也不愛我了?”

少年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落下。

他以為,他們讓他跪一天一夜是因為他們還生氣,生氣他讓親生兒子受了十幾年苦。

他以為,他們只是一時對他冷漠,等過一段時間後,他們就會想起來,他是他們愛了十幾年的兒子。

可是沒有,原來一直只是自己以為,他還愛他們,可是他們不愛他了。

“沒有人喜歡我。”

少年悲傷的哭聲響徹房間,把應荀的心割裂成無數片,他再也顧不上其他,大步上前告訴少年,有的,有人喜歡你,有人愛你……

輕輕的吻落在因震驚而呆滞的少年唇上。

時間仿佛靜止般,少年恢複了平靜,臉上仍帶着淚痕,他說:“我恨你。”

他的目光清澈,說着恨意,卻不帶一絲仇視,卻也沒一絲愛意。

“呼!”

換了衣服的應荀圍着廠房夜跑,胸口痛得他有點喘不過氣,卻沒想着停下來。

他承認,他害怕了,面對容容那雙清澈的眼睛,他害怕了,害怕容容知道自己的心意,害怕他在聽到自己表白後跟上輩子一樣消失。

還有三個多月就高考,還有四個月就迎來暑假與、容容的失蹤。

不能在這時出意外,絕對不能。

無論如何,一定要平平安安把暑假過了。

無論如何,在暑假過去前一定不能讓容容發現,他喜歡他。

“這麽晚還在跑?”

黑暗中突然響起聲音,應荀停下腳步,轉頭,看到藝考老師蒼白着臉靠在門前,這麽冷的天氣,不知道他站在這裏做什麽。

青年看應荀不答,頗有興致問道:“你跟小與鬧矛盾了?因為我?呵呵,你是那個吧,我……”

“是什麽?”應荀冷冷的話打斷他的話,“老師說話,還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好。”

老師被鲠得一頓,還想說什麽,卻被少年寒星目中帶着乖戾的狠厲驚得一僵,不禁收起笑意,正色看着他。

應荀撇開視線沒再看他,把衛衣上的帽子戴上,帽沿遮住的半張在昏暗的光線,顯得陰鸷。只聽到他一字一句說道:“離藝考還有十天,這十天裏老師最好安安分分,結束後拿着錢離開,否則……”

應荀角落微微勾起,冷笑一聲,轉身跑開。

老師僵站在門前,望着他離開背影出神。

應旬沒說出下半句話,卻無損害一絲份量,從他的目光中,他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只是,這樣一雙眼睛,本不應屬于沉浮幾十年世間的狠角色嗎?

為何會出現在一個少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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