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晚會 萬劫不複的錯覺
路邊攤沒吃完, 常靈玉便去追末班車,先離開了。
張家興本想送她,奈何追不上她的步子。
李銜九盯着公交車的尾燈出神, 想起常靈玉剛才的話,說什麽“滿嬌找過她”, 以及“她在哭着打電話”。
他想讓張家興傳話給滿嬌,不要找姜之栩的麻煩。
話到喉頭, 又覺得不妥。
既然最近大家都相安無事,多嘴反而矯情,又多生事端。
張家興又吃了兩口小吃, 才問:“回家嗎。”
李銜九站起來, 說:“上次在薔薇花園你破費了, 打車我來吧。”
張家興笑笑, 說:“行。”
朋友之間就是有來有往才好。
李銜九在路邊攔了輛出租, 上車之後,張家興忽然踢踢他的腿:“覺得常靈玉咋樣?”
李銜九不鹹不淡瞥他一眼:“就那樣。”
“嗬。”張家興來勁了,“不愧是你, 不缺女人追就是有底氣, 你是第一個這麽形容常靈玉的。”
李銜九笑笑:“你忘了我身邊的人是誰。”
張家興沒明白:“你是說?”
“姜之栩還不夠正?”李銜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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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興舔了舔唇:“這倒是……不過,這不是你幹看着吃不了麽。”
李銜九眼眸一暗,明白他是在說“兄妹”這事兒。
張家興不知道李銜九的心思, 笑了笑,又繼續聊常靈玉:“常靈玉她爸走得早, 她生活挺困難的,從小跟着她媽擺地攤,見過的人多,人精似的, 尤其是看人,特準。”
李銜九沉默不語,張家興思緒翩翩。
“她其實沒什麽朋友,長得好看嘛,爛桃花多,不招女的喜歡,也就和我玩得熟。”講到這,張家興挑眉,“對了,她有一個人生目标,特奇葩。”
李銜九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
張家興卻講到興頭上:“嫁給有錢人就是她的人生目标。”
李銜九:“……”
“你可能覺得這就是一句玩笑話哈,但以我對她的了解,覺得她還挺認真的。”張家興嘆了聲氣,“因為她也是從小窮到大的嘛。”
李銜九不搭話,張家興自顧自說:“她最近好像真的和一個蠻有錢的男生走得很近。那男生叫許桉,是常靈玉一中的學長,畢業好多年了,給學校捐了個圖書館。”
“捐圖書館?“李銜九這才有點反應,“那确實是有錢。”
“她跟我聊過一次,說是在校外偶遇了一次,後來圖書館捐贈會的時候她去看熱鬧,才知道大名鼎鼎的許桉就是她遇到的人。”張家興聳肩,“不過有些男的不是靠漂亮就能追到的,那個許桉對她不是很感興趣……”
張家興後面的話,李銜九沒仔細聽。
姜之栩給他發信息:我媽讓我問你,什麽時候回家。
李銜九回:快了。
随後一路上看了好幾眼手機,她都沒有再回複。
滿嬌成為過去之後,常靈玉就無縫銜接,成了姜之栩生活中另一道波瀾。
常靈玉出現在三中的次數變多了,漸漸地,學校裏有人注意到她。
甚至連一心只讀聖賢書的裴宣儒,有一次還向姜之栩打聽:“我舍友問我來着,經常來找李銜九那人是誰?”
姜之栩很呆的說:“不清楚。”
其實姜之栩知道,常靈玉不是只和李銜九關系不錯,她性格好,又通曉人情世故,和高航那一大幫人也打成了一片。
只是李銜九受到的關注多,而她本身又是個引人注目的人,所以緋聞自然而然就傳開了。
對此,姜之栩不知道該用什麽情緒來看待。
直到這天她和祝婕一起去文具店買筆芯,回來的時候迎頭撞見李銜九一群人在一起抽煙,而常靈玉是其中唯一的女生,穿着紮眼的紅大衣,正和李銜九講話。
巧的是,滿嬌恰好和朋友一起從學校出來,看到李銜九的那刻,滿嬌頓了頓,傻傻的不動彈。
常靈玉靈敏的察覺到滿嬌的存在,側頭看了一眼,又對李銜九說了什麽,李銜九往滿嬌那邊瞟了一眼,很随意的一瞥,一秒鐘也沒停留,又繼續和常靈玉說起話,那神情好像滿嬌從沒有在他生命裏存在過,連路過都沒有。
姜之栩知道他這樣的态度是很合理的,卻還是在那一刻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從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姜之栩都刻意的和李銜九保持距離。
這個冬天顯得特別長。
歲月之手,把日歷一頁頁撕去,輕輕一撒便化成漫天大雪。
很快就到了十二月。
中旬的時候,趙永振下了兩個通知,一個是壞消息——元旦只放一天假,另一個是說不上好不好的消息——放假前一晚,高三學部要開元旦晚會。
姜之栩沒想到,她高中三年唯一一次元旦晚會,竟然是在高三這年舉辦的。
十二月的最後一天。
高一和高二放了假,高三學部卻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班裏挂滿了彩帶和氣球,班長指揮大家把桌子擺成一圈,中間留出空地表演節目。每個人的桌子上都放滿了瓜子、糖、零食。趙永振甚至借了兩個大音箱過來,就是看準了怎麽熱鬧怎麽來。
這大概是高三最後的放縱。
開場之前不時有其他班級的同學來串班,中途項杭和謝秦過來了,兩個人鬥了好一會兒嘴,謝秦哪說得過項杭呀,最後幹脆被氣走了。
項杭拉着姜之栩去她班裏看布置,她們兩個班都在五樓上,離得近,不過幾步路的功夫,卻沒想到在路上碰見熟人,被攔下說話。
那女生是姜之栩高一的老同學,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說:“姜之栩,那是你嫂子吧?她長得真是巨好看!當然啦,比你還差一點點嘿嘿。”
還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說起“嫂子”這兩個字。
姜之栩直發愣。
女同學手裏還拿着熒光棒,分了兩根紅色的給姜之栩,又給了項杭兩根黃色的,邊說:“就是那個外校的美女,像上世紀的港星。”
姜之栩明白了。
她一時沒接話,還是項杭說了句什麽,把人打發走了。
項杭擰眉:“她怎麽還光明正大進咱學校了?”
“今天熱鬧,來玩的人不少。”
“切,她每次來,謝秦都激動地跟什麽似的,要我說,她要是真和李銜九談了也好啊,婆婆媽媽的,不會還想吊着別的男生吧?”
姜之栩低頭走路,沉默不語,心裏還在消化“嫂子”這個稱呼。
項杭叽叽喳喳:“不過,李銜九也不一定喜歡她哈,有可能是她想追李銜九還沒追上?”
姜之栩扯了下項杭的胳膊:“別說了。”
面前恰好有一行人從樓梯口拐過來,也不知道聽沒聽見項杭的吐槽,常靈玉笑得很深,盯着她們看。
項杭避免尴尬,先誇張的打了個招呼:“哈喽各位!”
張家興笑笑:“哈喽哈喽,今天晚上有節目嗎?”
項杭嘿嘿一笑:“這就不告訴你了。”
常靈玉很自然接過話:“栩栩你呢?”
“我沒有。”姜之栩笑笑,又說,“怪冷的,我先進班了。”
她出來的急,只穿了一件毛衣,冷的哆嗦,好在可以當逃之夭夭的理由。
回班沒多久晚會就開始了。
開場節目之後,為了活躍氣氛,班長設計了搶凳子游戲。為了防止有些同學不積極,做游戲的名額抽簽來定。
誰承想主持人第一個就念到了姜之栩的名字,大家都在鼓掌,祝婕她們笑着推姜之栩上去,姜之栩也沒忸怩,把外套脫了,走到主持人旁邊。
搶凳子游戲八人一組,姜之栩站過去之後,其他被念到名字的人也紛紛上前。
然後突然——“李銜九。”
掌聲又響起來,大家的目光都朝教室後面的一處看去。
唯有姜之栩低下了頭。
她擺弄毛衣上的一個毛球,那一刻心裏确實複雜。
等掌聲快要平息了,她才擡起頭,向他那看。
李銜九的目光早就遙遙望過來。
他定了定,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随後兩三秒的遲疑,他站起來,散漫的走了過來。
人都齊了,游戲在音樂響起的時候開始。
八個人圍着七個椅子轉啊轉,突然,音樂停了,幾個人迅速往就近的椅子上坐下去。
姜之栩反應還算快,第一輪沒被刷下去,而李銜九憑着人高腿長,愣是把一旁的男生擠走,自己大搖大擺坐上去了。
很快開始第二輪,有個女生明顯不想玩了,幹脆放棄了搶凳子,剩下的人很輕松就進了第三輪。
而那個下場的女生本來恰好夾在姜之栩和李銜九中間,她下去了之後,姜之栩和李銜九便只好緊挨着走。
誰知道這次的音樂只響了三秒鐘便戛然而止。
姜之栩倏地坐下去。
卻發現不對勁。
一仰臉,看到近在咫尺的竟是李銜九目光深深的眼。
她坐到他腿上了。
她剛才往後退了一步,是側着身子坐他的大腿上的,薄荷混煙草鋪天蓋地,像個擁抱一樣包裹着她。
他們之間的姿勢也像擁抱。
姜之栩慌張站起來,卻逼着自己用輕松的語氣說:“我輸啦。”
講完話後她小跑着下場。
高三了,學習把人變成了苦行僧,七情六欲一動,就有了要萬劫不複的錯覺。
心撲通通在跳。
李銜九也是。
心跳的比音樂的鼓點還快,玩到下一輪就心不在焉的輸了。
随後他出去抽了根煙,腿根酥酥麻麻的漲。
悵然若失,久難平靜。
打算回班的時候,常靈玉和張家興來了,他們剛從高航班裏過來,今天熱鬧,大家自由度比較高,有人帶外校的人過來玩,随意串班老師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張家興說:“人給你放這了,我去謝秦那一趟,有點事。”
李銜九說:“行。”便領着常靈玉從後門進教室。
再回屋發現節目已經開始。
李銜九和常靈玉進班的動作不大,但還是瞬間就被班裏人發現了。
其實大家平時看着書呆子似的,但也八卦,不一會你拽拽我,咬兩下耳朵,我再拍拍她,把事兒一傳,這麽一來二去,全班都注意到了不起眼角落裏,那個打眼的人。
常靈玉說:“我怎麽覺得我坐着那麽不踏實?”
李銜九說:“不踏實就出去找張家興。”
常靈玉撇撇嘴,很無語,緊接着又用胳膊肘碰了下李銜九:“姜之栩看你呢。”
李銜九倏然望過去,與她的視線冷不丁撞到一起。
兩個很淡的目光,觸到一起,按理說不該濺起火花,可那一刻,他們都像是被燙到一樣,很快移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