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溫柔 我的乖乖
谷雨前一天體檢。
今年的體檢時間比去年晚, 先是去博遠樓查其他項,血檢要到第二天去指定醫院檢查,體檢按照班級排順序, 姜之栩所在的21班排到10點多才開始。
等她這邊結束,出了博遠樓, 才發現李銜九和張家興正等在門口。
她現在不像以往那麽忸怩了,想也沒想就跑到他們面前。
“查完了?”李銜九先問。
“嗯。視力下降了一點。”她回答着, 又想起什麽,“不過我長高了一厘米,現在167cm了, 你之前說你是187cm?”
李銜九的學籍還在萊城, 早就在半個月前回萊城原校體檢完了, 他點頭:“對, 比某人高了十公分。”
“媽的。”話剛落就惹張家興罵了一遭, “你不就是刺激我呢嗎?你閑不閑?”
姜之栩忍不住一笑,但凡和張家興稍微熟一點的人,都知道他一直糾結自己的身高。
她想安慰他:“你的個子剛剛好, 和女生比較搭呀。”說着說着心念一動, “李銜九就太高,看着脖子疼。”
張家興:“哈哈哈。”
李銜九:“……”
姜之栩瞟了某人沉郁的臉,秒慫:“我先走了, 中午得和項杭出去。”
李銜九喊她:“別動。”
她提了一口氣,裝沒聽見:“再見。”
他長腿一跨到她面前:“這會兒知道慫了?”他眼裏星星點點泛着光, 笑得不懷好意,“可我是小氣的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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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理解。
你不小氣,叫住我幹嘛?
“你項鏈開了。”他說,“我給你系上。”
她低頭看了眼脖子, 項墜确實搖搖欲墜,可她覺得難為情:“我自己來。”
他也學她,裝沒聽見,接過那根項鏈,把開口處掰了掰,繞到她身後,撩起她的長發,把項鏈重新給她戴上。
他的指尖微涼,她的脖頸微熱。
觸到的那刻,姜之栩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想到,去年冬天她要把他的外套還給他,他們相觸的那刻,被靜電蟄了一下。
現在雖然沒有靜電,可她也像是被電了似的。
不疼,只是酥麻。
“九哥,家興。”是高航的聲音。
李銜九戴好項鏈,他們一起回頭,卻見高航後面還跟着舒寧。
姜之栩摸了摸脖子,問:“你們有約了?”
李銜九點頭:“給他們補習。”
離高考也就40天的樣子,在李銜九的帶動下,這幫貪玩的少年,也都逐漸收斂,慢慢游進知識的海洋。
“嗯。”她點頭,“那我先回了。”
“對了,常靈玉也去,但我不教她,她是過來輔導高航英語的。”李銜九盯着她的眼睛,“你去嗎?”
姜之栩愣了愣,一笑:“知道了,我不去,你們好好學。”
“好。”他說。
姜之栩沒給高航打招呼,轉身先走。
李銜九往朋友那邊走過去,張家興倚着路燈,饒有趣味看着他:“哥們兒,如果你和姜之栩不是兄妹,我覺得你倆還挺配。”
高航尾音上揚“哦”了一聲:“你也發現了?媽的,尤其是你倆都穿校服的時候,那簡直是,絕配頂配天仙配。”
李銜九冷冷一笑:“關你倆屁事?”
張家興:“說說咋了……”
高航笑笑,沒在意:“得了,咱走吧,我估計常靈玉得等急了吧。”又對舒寧說,“回頭你把那套英語試卷拍下來發我啊,多謝。”
舒寧一直很安靜,聽到高航和她說話,也就是點點頭,說:“那我回去了。”
女生越走越遠。
高航點了根煙:“她和姜之栩,還沒好呢?”
很多事不用特意去說,大家也都看得出來,至于背後的原因,當事人不提他們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我還以為舒寧這類型的,喜歡的都是裴宣儒那種根正苗紅的男生呢。誰知道居然喜歡你……”張家興勾上李銜九的肩,“可我就不明白了,她喜歡你,更應該讨好姜之栩才對吧,為啥還給她鬧掰了?”
張家興一幅女人真難懂的樣子。
很多事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比如他完全不知道,滿嬌之所以撮合他和姜之栩,其實是舒寧嚼了舌根。
張家興很是感慨:“她倆這樣,你心裏一點波動沒有?”
李銜九白了張家興一眼:“把你的爪子拿開。”冷冷說,“她們的事兒,和我沒關系。”
字面上的意思。
李銜九自帶一套處世哲學。
女孩們的事兒,他一大男人瞎摻和有勁麽。
有時候,幫倒忙比不幫忙招人煩,瞎操心比不操心惹人厭。
舒寧在二樓拐角處看到姜之栩的身影。
姜之栩這天穿正裝校服,白襯衫,灰格子裙和灰色西裝外套,腳踩配黑匡威,是學校裏随處可見的打扮,但她腿長腰細,胸脯發育的也好,總是比別人穿起來好看的多。
姜之栩在某些事情上很敏銳,比如記憶力很強,但在某些事上也很遲鈍,比如不會系鞋帶。要不是鞋帶開了,估計她早就進班了。
舒寧看她彎腰好一會兒,衣服上滑,露出一截雪白的後腰。
她提醒:“你後面露了。”
姜之栩擡頭,邊拉衣擺邊轉身,看見是舒寧,神色淡了:“謝謝啊。”
舒寧看了眼姜之栩系成死扣的鞋帶:“你可以掖進鞋裏踩着的。”
姜之栩還是說:“謝謝。”
舒寧斂了眸,問:“剛才聽高航說,他們和常靈玉約來着?”
姜之栩深深看了一眼舒寧:“也叫我了,我沒去。”
“我沒有別的意思。”
“我也沒有。”
……
春天到了。
姜之栩舉目四望,外頭已是生機盎然。可是有些人還在那個冬季,沒走出來。
姜之栩看着舒寧。
她的劉海長了,用卡子別在頭頂,模樣和高三剛開學那會一模一樣,像一只鮮嫩的水蜜桃。
姜之栩先開口:“舒寧,別想那麽多,都過去了。”
舒寧半晌沒動彈。
姜之栩沖她笑笑,轉身先離開了。
舒寧就在樓梯口傻站着,像是被囚在這狹小的空間裏,明明外面就是人群,擡頭就能看到春景,可她偏偏把自己圍困了起來。
多年的默契讓她一下子明白姜之栩話裏的意義。
都過去了。
你放下吧。
都過去了。
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
舒寧哭了,只落了兩行淚,随後就沒有了哭意,連她自己都覺得還挺神奇,居然連眼圈都沒紅。
姜之栩卻與舒寧截然相反。
背身而去的時候,姜之栩的眼圈紅了,但是竟沒有一絲一毫的淚感。
她們之間的友誼,不是在舒寧給李銜九表白之後結束的。
而是那個在操場的晚上,舒寧說出“我希望你別告訴李銜九我對他有感覺”的那一刻。
現在她對舒寧已經沒有很激烈的感覺了,談不上什麽原不原諒,想來想去,或許用那句形容愛情的話來形容才合适——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沒想到徹底告別的這一刻,竟是在這麽平淡的中午,平淡到氣溫都是适宜的。也沒想到,最後居然是她先開口,心平氣和的說出這麽平淡的和解,和再見。
但姜之栩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也相信舒寧相信。
放學後姜之栩被項杭拉去給謝秦買生日禮物。
謝秦長得人高馬大的,實際上比她們倆都小,還沒滿18歲。
社會印象那麽刻板,動辄扣上“姐弟戀”标簽,這三個字好像在暗罵女人老。但項杭卻因為自己比謝秦年紀大而開心了很久。
項杭是這麽說的:“我比他先成年,正好替他先探好成人世界的路。”
姜之栩心想這丫頭什麽時候變文青了?
面上卻淡淡的:“既然你這麽有心,難道不應該自己給他挑個禮物嘛。”
項杭一跺腳:“你少繞我!我就是要你陪!”
于是姜之栩還是沒逃過,被項杭生拉硬拽帶去商場。
還好項杭有列計劃單,謝秦是籃球特長生,她想給他買個籃球或者球鞋。
挑了一大圈,最後看中了一雙橘白色相間的球鞋,兩千多一雙。
項杭把自己這幾年攢的壓歲錢都花光了。
買完鞋之後,項杭開始變得陰晴不定,一會說錢沒了肉疼,一會說被爸媽知道了少不得一頓罵,可過了一會,又念叨,這鞋真的太适合謝秦了,還好買了下來。
姜之栩笑而不語。
任女孩沉浸在滿心歡喜裏。
出了商場,項杭說要請姜之栩喝奶茶。
姜之栩說,你飯錢都搭進去了,跟我還客氣什麽?
項杭嘿嘿一笑,說,就是因為飯錢搭進去了才得請你嘛。
姜之栩反應過來,忍不住擰了項杭的胳膊一下:“你休想蹭飯。”
話剛落,冷不丁看到路旁咖啡店裏的男男女女。
李銜九一行人就坐在那面澄亮的落地窗後面,陽光透過玻璃,毫不吝啬的傾瀉在他們的身上。
常靈玉離開位置到高航旁邊,李銜九恰好和高航挨着,從姜之栩的角度看,常靈玉的胸離李銜九的頭很近。
她明知道他們之間還隔着高航,一切都是角度問題,可那一刻竟分不清自己是什麽感覺。
項杭尋着她的目光也看過去:“好巧。”
姜之栩轉身:“走吧。”
“不去打個招呼?”
“每天都能見。”
“可是李銜九好像已經看見你了。”
姜之栩恍然轉頭,只見李銜九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起來,正往門口來。
項杭得意一笑:“肯定是來找你的。”
姜之栩忽然間心跳快的不正常,這一刻沒有風,天地間靜悄悄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從李銜九推門而出的那刻,空氣就變得洶湧起來。
他目不轉睛看着她,不緊不慢走過來,陽光照到他的臉上,他特惬意的眯了眯眼,問:“來幹嘛?”
她說:“買東西。”
他自動解釋:“我來伺候他們學習。”
姜之栩捉到敏感的字眼,心裏想笑,偏過臉:“哦。”
項杭說:“就高航還學習?”一看就是沒少被謝秦吹耳邊風。
“他學英語。”李銜九說。
姜之栩說:“那你們學吧,我們先走了。”
她去拉項杭的胳膊,走了兩步,李銜九說:“等會。”
她不解。
他離她近了一步,然後忽然蹲了下來,姜之栩心一緊,項杭直接驚了一句“我的乖乖”。
他在給她系鞋帶。
一側是車水馬龍,一側是相熟的同學,他在四月的陽光裏蹲下,将她系的歪扭七八的鞋帶細心解開,再熟練的重新系上好看的的蝴蝶結。
在這個過程中,姜之栩還以為他會講兩句頑話,比如“怎麽這麽大了連鞋帶都系不好”這般溫柔的吐槽。
可他沒有。
他就只是自然的幫她把鞋帶系好,熟練的仿佛已經做了無數次,随後直起身子,很平常的問:“要不進去坐一會吧。”
姜之栩只覺得這一刻他說什麽她都會答應。
于是點點頭随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