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舞會 我的頭只低一次

天氣很好。

玻璃晴朗, 橘子輝煌。

只有秋日的晴天,會讓人想到北島的詩。

姜之栩坐在許桉的邁巴赫上,酒紅色的抹胸紗裙漂亮但并不保暖, 車窗外的陽光灑到手心上,握起來也是清涼一片。

許桉邀請姜之栩陪他參加一個名流宴會, 面上是消遣的活動,實則是他繼父安排的相親宴, 他推脫不掉。

姜之栩一開始是拒絕的:“其實你還有更好的選擇。”

“你是指常小姐?”他冷笑,“姜小姐這麽聰明,應該知道我對她毫無感覺, 吊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的胃口。我許桉算不上清高, 卻也不會卑劣至此。”

姜之栩便說:“可我……”

“你心裏并沒有我, 我并不需要對你負責。”他冷言道。

于是就這麽同意了。

這個宴會在一家私人酒店舉行, 下午就開始進場, 據說半夜才會結束。

這是姜之栩第一次踏進所謂的上流社會,起初她并沒覺得這和電視上演的有什麽不同,後來坐了一會兒, 不時有名媛上前找她講話, 她才覺出一絲不對味。

這群有錢人玩的是高級社交,變着法套她的話,講話一個比一個高深, 完全是高智商在打擂臺。

許桉說:“這下知道我為什麽要拉你做擋箭牌了?”

“你的性格,似乎的确不愛和彎彎繞繞的人打交道。”姜之栩說, “可這裏的女人也不一定都是左右逢源的呀。”

許桉喝了口香槟:“我只是讨厭被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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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丢下一句話就走,把她扔在這片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姜之栩家教不差,但算不上名媛淑女,很多規矩她都不懂, 怕給許桉丢人再幫了倒忙,就坐在角落一直等到黃昏。

傍晚天涼了下來,大家便進到宴會廳活動。

舞會正是在宴會廳舉行。

在舞會開始之前,許桉才來找她,一開口就差點令姜之栩落荒而逃——

“陪我跳一支。”

“我不會。”

“随便晃就行,別踩到我就好。”說完,眼看姜之栩又要拒絕,不由沉聲,“就看你是不是真心道謝。”

姜之栩騎虎難下,心想這裏誰也不認識她,這個圈子日後更是與她毫無關系,才答應了。

等兩支舞曲結束之後,許桉才拉着姜之栩到舞廳中央。

他向她做邀請姿勢,姜之栩學着其他女人那樣,給許桉回禮。

随後開始暈暈乎乎的亂晃。

他們離得很近。

她這天是到高級會所細心打扮過的,化妝師給她噴了香水,可許桉從不用香,身上什麽味道都沒有,他們之間萦繞的全是姜之栩的味兒。

姜之栩跳着跳着就有點不好意思了。

硬找話題聊:“這首是什麽曲子。”

“你只知道是貝多芬就好。”

意思是就算她知道,以後也用不上。

姜之栩不免吃癟,又問:“你經常參加這種舞會麽?”

許桉說:“不。”又說,“我的時間可不是用在這上頭的。”

姜之栩頓了一秒,恍然想起曾經常靈玉給她講過,許桉其實和許叢偉感情更深厚,是為了商業理想才跟了母親改嫁。

她對打聽別人的故事沒有興趣,于是沉默了下來。

許桉顯然還有話要說:“為什麽不接着問?”

“嗯?”姜之栩不解。

“問一下我的時間用在了哪裏。”

姜之栩頓了頓,問:“那你的時間都用在哪了?”

他卻罕見的勾了嘴角:“不想說了。”

他笑時也很冷峻。

姜之栩簡直要被他凍成冰塊了,幹脆閉嘴。

一曲而終,人們紛紛下場。

許桉舉杯去和男人們聊生意,姜之栩又被冷落,只好拖着長裙,走到角落。

剛走到沙發還沒有來得及坐下,手腕就被人攥住。

她轉臉就對上李銜九凜冽的雙眸。

這場景太像八點檔的肥皂劇情節。

姜之栩懵了。

李銜九說:“跟我出來。”

四個字,字字咬牙切齒。

姜之栩心一沉,知道他誤會了,随即提了裙擺,跟他出門。

在噴泉處,他忽然停下。

她沒反應過來,撞到了他後背上。

他轉身,她連忙後退。

他被她躲避的動作惹怒:“你就是這樣讓我信你的?”

她自知不能讓他誤會:“我只是許桉的女伴,僅此而已。”

“都女伴了,還僅此而已?”他講話很重,“你知不知道別人怎麽議論你。”

李銜九今日随老板楊露來宴會上,實則是為拓展人脈。

他已經在圈子裏賺夠了令自己滿意的數字,對社交并不上心,便和王信走到一邊拿水果吃,接着就聽到有人議論,“許桉帶來那女人是誰”。

是“許桉”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旋即轉臉去看,就看到他們二人相偎起舞的情景。

然後又聽那群名媛對姜之栩議論紛紛,那些話全都與錢和性相關,不難想象是怎樣的污言穢語。

王信和李銜九打小就認識,是知道姜之栩這號人的,不由拿話試探:“你的白月光,成白飯粒了?”

李銜九罵了他一句“你他媽別亂說”,可眼睜睜看着她和別的男人那麽親昵,又聽別人這麽侮辱她,他就耐不住一股怒火直沖腦門,便把她拉了出來。

這會兒更是控制不住脾氣:“她們在打賭,你是能當未來的許太太,還是許太太的情敵!”他本來就不是壓抑的性格,人家都說關心則亂,這會兒他更是亂的不行,“她們還讨論許桉是看上你的臉,還是你的身子!”

“夠了!”她不想讓他吃莫須有的醋,自己也不願意受莫須有的委屈,穩了穩說,“我理解你誤會的點,但這事沒你想得……”

“夠了?”他的理智完全在崩潰邊緣,“還沒說完呢,還有更難聽的我怕你受不住!”

姜之栩簡直要瘋了。

“那個許桉,是常靈玉愛的死去活來的那個?”李銜九又問。

姜之栩:“嗯。”

“哦。”他別有深意地沉吟一聲,“看來我該叫常靈玉也過來看看。”

姜之栩只覺得喉頭到胸前有一團火,緩和了半天都按捺不住:“她都知道。”

“她知道你們是不正當關系?”

她難以置信:“什麽叫不正當?”

他一句比一句狠:“腳踏兩條船還不算不正當?”

姜之栩怔然,凝視着他,講不出一個字。

想起她生在春分,他生于立冬。

不止一個朋友曾評價過她的性子恰如初春,帶有三分料峭七分溫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是這樣,然而這一刻卻無比确定,李銜九已經越來越像一個徹徹底底的冬天。

“我們早就結束了。”她被他的話刺到了,整個人都低迷下來,語氣又輕又殘忍,“是你不要的我。”

李銜九被她的話打到痛處,幾秒後胸口起伏的更厲害:“可你沒不要我!”

“上次見面,你說了要我等的!”他言及此,想起了什麽,又掏出手機,眉眼利的恨不得殺了她,“你自己發的消息,自己忘了嗎?”

姜之栩只掃了一眼,就看到屏幕上她發給他的那段話——你把我排第一位吧。

他接着把手機狠狠砸到噴泉雕塑上。

前兩次見面,他們推拉也好,別扭也罷,都沒有這樣橫眉冷對過。

姜之栩無法再面對他,轉身就要走。

他三兩步就攔住她的去路,剛要說什麽,只聽——

“姜之栩?”

許桉和王信一前一後從大廳出來,遠遠看到了他們。

許桉很快走到姜之栩身邊,冷眼看李銜九:“你做什麽?”

李銜九眼裏只有姜之栩:“他來得正好,說吧,你跟誰走。”

她心态很差,低沉說:“你需要冷靜,我也需要。”

許桉一直在沉默。

看姜之栩講完話,眼底滿是痛苦,他不由皺了眉,伸手攥緊了姜之栩的胳膊:“我帶你回家。”

姜之栩看了他一眼,悄然掙開他,卻沒有推辭,說了聲:“謝謝。”

李銜九笑了,諷刺更濃:“你既然真的選擇他,剛才還擺出那副寧折不彎的清高樣子給誰看?”

姜之栩一句話也不想多說了。

她轉身,越過噴泉,許桉在她身後緊緊跟随。

“姜之栩。我的頭只低一次。”身後傳來一道又穩又重的聲音。

姜之栩眼皮猛然狂跳,可腳步未停。

看着女生離開的背影,王信搖頭苦笑:“你真信他倆有一腿?”

李銜九偏頭瞥他,目光鋒利。

王信從不怕他的冷和利:“我還不了解你?你要是真信了,保準一句話不說掉頭就走,可你這麽鬧,不外乎是心疼她被這麽議論,卻又吃醋,說不出好話。”他高深莫測笑着,“李銜九啊李銜九,你把人傷得透透的了,怎麽收場?”

李銜九站在那,像一張黑白默片,所有的色彩都消耗光了。

“她也傷我了。”

他半天沒動靜,忽然說出這麽一句話,王信一怔。

“她都跟他走了,什麽都別多說了。”李銜九丢下這句話離開。

王信在原地感慨萬千。

他知道,李銜九害怕了。

就在那女人轉身的那一刻。

許桉親自開車送姜之栩回家。

路上二人自然都是沉默的,一個向來冷漠,一個素來冷淡,碰到一起,除了沉寂還是沉寂。

是在車子停下的時候,許桉才問:“我對別人的私事向來沒有興趣,可是,姜小姐,你三番四次推我出來擋同一個男人,我想我有必要問一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會姜之栩已經很疲憊了,倦的什麽都顧不上,她有氣無力的說:“許桉,你是不是一向這麽講話?”

許桉不語,眼睛盯在她身後的某處。

姜之栩緩緩轉身,看到了常靈玉。

女人在阿婆的花攤買花。

扭臉看到了許桉顯眼的銀色邁巴赫,于是頓在那,遙遙看過來。

姜之栩一下子就更難過了,心像綁了大石頭,一下子墜入深淵。

因為她深知,這日常靈玉不上班,沒必要大晚上還打扮如此得體過來買花。

她是特意等在那的。

換位思考一下就覺得無比心酸。

姜之栩對上許桉的眼睛:“你看,可能咱們倆看起來挺有CP感的,不然怎麽就接觸這麽一回,卻惹得誰都不開心。我想,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保持距離吧。”

許桉什麽也沒說。

甚至沒有擡臉。

姜之栩推門下車。

酒紅色的紗裙在風中舒展開,一抹暈染的紅,漂蕩在天邊,直到再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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