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心痕 他的味兒哪哪兒都是
他依舊壓着她, 卻停下了其他動作。
她偏了偏頭,讓沒有傷疤的那一邊臉對着他:“我們都分開四年了。”她喃喃,“再等一會好不好。”
他壓抑欲氣, 整個人顯得很淩亂,深深盯了她兩秒, 問:“你是不是對我還有不放心的。”
姜之栩搖頭。
李銜九只當她對他還有疑問,自顧自解釋:“之前混得差, 生活一堆爛攤子要處理,确實沒有回去找你的打算,這不是今年夏天混好了嘛, 如果那天在畫展沒見你, 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不, 和這沒關系, 我就是想再等等。”姜之栩不去看他。
李銜九怔了怔, 自嘲一笑:“你是說上床再等等,還是在一起再等等。”
“……都有。”她啞着音。
“都有?”他眉頭微蹙。
車外零星的光亮落在李銜九的臉上,斑駁凝結像琥珀, 姜之栩眼見他目光深了深又變淡。
他終于起身, 又去拿了根煙。
打火機“啪嗒啪嗒”的響,他摁了好幾次才打上火。
悶悶呼了個煙圈,問:“你有話直說吧。”
她低着頭:“我不想你誤會。”他沾過的皮膚都冰涼一片, 她不由抱緊自己,“我還沒準備好, 我答應你,以後主動和你解釋。”
“我不理解。”
“我只求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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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那個叫許桉的有關?”
“當然不是。”
“……”
“呵。”李銜九不住點頭,冷的像從地獄裏剛爬上來,“你以為我說‘你不愛我, 我就不愛你’,我就能真不愛你了?”他罵了句髒話,“你忘了我在佛祖面前發過願了,你不愛我,我他媽也得愛你!”
他親口說的。
她是他永遠的佛陀,而他是她一生的信徒。
姜之栩顫着,根本講不出話。
她恨自己的懦弱,可偏偏懦弱絆倒了她。
靜了一會。
李銜九說:“下車。”
姜之栩怔了一秒,随後拉開車門,沒有停留的揚長而去。
怎麽上的樓,姜之栩自己也不知道。
只知道進了門,常靈玉“呀”了一聲,問:“你口紅怎麽花了?”
她偏臉去看玄關處的小鏡子,嘴巴周圍果然暈了一圈紅。
“你見他了?”
這副媚氣橫生的臉,加上失魂落魄的眼,常靈玉琢磨了一下,再反應不過來就見鬼了。
姜之栩“嗯”了一聲。
沒有再多說什麽,進了屋,靠着門滑坐下來。
煙草氣沾了一身,他的味兒哪哪兒都是。
注定又是一個無眠夜。
那天之後,李銜九很久沒有在眼前出現。
可是網上處處是他的消息,就算不主動去搜,手機的消息欄也會自動彈他的新聞給她。
9月下旬的時候姜之栩又去做了一次面部修複。
這次之後,臉上真的只剩下淡淡一道痕跡,之前用粉底蓋上之後差不多就是這麽淡,如果現在再撲粉底,估計會完全看不出臉上有疤了。
9月末領導葉青下了一個通知,說是十一小長假,美國總部的副董事要來京,需要留兩個翻譯陪同總裁去接待。
這是一個在領導面前露臉的好機會。
姜之栩臉上有痕跡,以往有這些單獨跟着總裁出去的機會,也都不會落到她的頭上。
然而這次修複效果很好。
她大着膽子主動請纓。
葉青在午飯的點單獨找到她,委婉的說:“我看你最近老是戴口罩,你修複之後是不是好久都不能化妝?”
“一個星期不能化,正好到十一期間就能化了。”
“這樣啊……”葉青很為難,“可是咱也不知道能不能遮住是不是?”
姜之栩眼眸一黯,瞬間了然。
果然,葉青笑說:“下次吧,下次有機會第一個想到你。”
那一刻姜之栩很想再為自己說些什麽,因為她臉上的痕跡,很明顯是可以遮住的。
可她沒有。
只是很懂事的笑了笑:“好啊。”
她知道葉青的決定是經過考量的,哪怕葉青選擇了她,也是同情心而已,可工作上不能有同情心。
她也不想被同情。
最後還是如常收拾了行李回青城。
很久沒回家了,她想給父母一個驚喜,精心化了妝回去,臉上的痕跡果然被遮住。
姜學謙和孟黎看她恢複的這麽好,高興的大半夜沒睡着覺,第二天一早就打電話給許叢偉要請他來家吃飯。
許叢偉沒有空手來,拿着大包小包的螃蟹,菱角,荸荠,蓮子……
他說:“正好昨天剛回了老家。”
姜學謙不好意思:“老許,你這是逼着我請你喝茅臺啊。”
許叢偉笑了笑:“行啊,咱們哥倆一醉方休!”
姜之栩在廚房幫孟黎裝盤,端菜到餐桌上,喊:“來吃飯了。”
許叢偉趕忙走過來看她:“我瞧瞧,臉怎麽樣了?”
姜之栩雖然對人情世故上不上心,卻也不是個不禮貌的人,她大大方方仰臉給許叢偉看,真誠說:“叔叔,這都要謝謝你和許總幫忙。”
許叢偉:“诶,哪有的事。”他不講那些虛禮,“這都是醫生治得好,和我和許桉都沒什麽關系,你不用放在心上。”
姜學謙說:“那哪兒成啊,老許,要不是你們對栩栩的事情那麽上心,她不會恢複的這麽好。”
孟黎給他們拿筷子,笑說:“老許,你可真是個好人,我都忍不住想把女兒認給你當幹閨女了。”
大家都是一愣。
這時忽然爆發出一陣“我在仰望,月亮之上……”
許叢偉去沙發上拿手機接電話,接通後頓時喜笑顏開——
“桉桉啊。”
“真的假的,你怎麽有空回了?”
“好好好,我在姜叔叔家……好,你過來吧,開車慢點……”
挂了電話後大家都在看他。
許叢偉說:“老姜,看來你家要多添一副碗筷了。”
姜學謙說沒問題,眼見孟黎進了廚房,他對許叢偉打哈哈說:“你先坐,我進去幫她。”
實則拿副碗筷有什麽好幫的,他就是對孟黎有話要說:“誰讓你亂說話的。”姜學謙壓低聲音。
孟黎不解:“我說什麽了?”
“什麽幹閨女?”
“就這事?”孟黎白他,“老許不是挺喜歡栩栩嗎,對栩栩的事也挺操心的,再說你和他私交又好……”
“得得得,你可別給我添亂了。”姜學謙皺眉,“許桉年輕有為,成熟穩重,給咱當女婿不好?”
孟黎一下子愣住了。
她萬萬沒想到姜學謙有這個心思。
“你忘了小九了?”孟黎問。
這個名字太長時間被刻意避而不談,乍一說出,姜學謙恍惚了一下。
“有件事沒給你說。”孟黎有點猶豫,“小九他知道我們給他打錢的事了。”
姜學謙默了默,才問:“他怎麽說?”
“他問我……”
孟黎看了看姜學謙的臉色,沉吟:“他問我,他欠我們的恩,能報在姜之栩身上嗎?”
……
許桉來的時候,大家已經開始吃了。
許桉這天西裝革履,格外紳士貴氣,姜之栩則相形見绌,她穿灰色的家居服,衣領子那還有一滴沒洗幹淨的油漬。
姜之栩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讓他進門。
他真像個霸總,連個好臉色都沒給她,走到屋裏,面對孟黎和姜學謙的熱情也不過是略一颔首。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領導來視察工作。
許叢偉問:“你穿這麽板正,在青城也有工作?”
許桉說:“老同學結婚。”
“那你不好好參加婚禮,過來幹嘛?”
“人多,太鬧。”
冰山男是不是都這麽說話?
姜之栩自顧自吃着碗裏的糖醋裏脊,孟黎給她使眼色示意客人來了別只顧着吃,她當看不見,又夾了一塊涼拌藕。
姜學謙一直在和許桉道謝:“小許,叔叔敬你一杯,多謝你在北京照顧姜之栩。”
許桉抿着唇:“開車來的。”
“以茶代酒,以茶代酒嘛。”許叢偉忙說。
桌上沒有茶,只有姜之栩跟前放着椰汁,孟黎撞了下姜之栩,眼睛瞥了下椰汁:“給許桉倒一杯。”
姜之栩只好拿了一次性杯子,給許桉倒椰汁。
姜學謙笑說:“那這樣,栩栩也敬許桉一杯吧。”
姜之栩頓了,靜了一會,才仰臉笑:“許總,我也謝謝你在北京對我的照顧。這份感謝用‘謝’字真的表達不出來,但好像也只能不斷說謝謝。”
一段話說的真誠又客氣。
随後她把滿滿一大杯椰汁一飲而盡。
嘴巴上還沾着一圈白色的痕跡,她渾然不知,對許桉說:“許總,幾塊錢一瓶的椰汁是這麽喝的。”
許桉明顯想到了什麽。
随後端起杯子,也學她那樣,一口喝光。
客套完了,大人們張羅着吃飯。
姜之栩偏過臉,舔了圈嘴唇,自然的去夾菜吃,根本沒注意許桉一直在看她。
吃完飯之後,三個男人到沙發上煮茶,女人們收拾桌子和碗筷。
孟黎低聲說:“閨女,你對許桉什麽想法?”
姜之栩說:“沒想法。”
孟黎問:“真的?”
“當然。”
“那就好。”孟黎長舒一口氣。
“怎麽了你?”
姜之栩頓了頓,把碗筷端進廚房。
孟黎緊跟其後,端了剩菜進來。
“我看許桉剛才吃飯的時候盯着你看,我的天,那眼神我瘆得慌。”
姜之栩一愣。
“太冰冷了,這樣的人結婚怎麽過啊,住冷宮似的。”
“……”
“剛才吃飯的時候,我都想小九了,以前他就坐在許桉的位置上,你倆一句話也不說,都悶頭吃飯,當時不覺得有什麽,現在想起來,卻覺得怪溫馨的。”
姜之栩不由看了孟黎一眼。
孟黎也在幽幽看着她。
姜之栩開了水龍頭,把筷子放在水柱底下唰唰地沖洗,沒什麽特殊的反應,她知道孟黎在試探她的心意,可她不想接招。
打探有用嗎。
現在說什麽都還為時過早。
洗完碗之後,姜之栩打算出門找項杭。她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恰好許桉也要走。
許叢偉連連說:“讓許桉送你一段。”
盛情難卻。
他們一起出門等電梯。
期間許桉一直板着臉,直挺挺站着,她在他身後就像是個飽受壓迫的小秘。
等進電梯的時候,姜之栩實在受不了了,對許桉說:“那個……我朋友家很近的,我自己過去吧。”
許桉在電梯反光鏡裏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到了小區門口,她給他說再見。
他才問:“你說想謝謝我?”
姜之栩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卻還是點了點頭。
許桉鼻音裏“嗯”了一聲:“那你幫我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