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有話說:不知不覺三萬字啦,明天周四休息一天,周五更新哦!

江漸冬的音樂确實很有魅力,他現在還在上高中,不算是專業的,但小朋友就是喜歡上他的課,很多人都是沖着他報的名。

又來一個小朋友沖着江漸冬報的名,老板明顯很高興,笑呵呵地說要請江漸冬和池越倆人吃飯,他們實在拗不過,也只能跟着去了。

收拾好東西去吃飯的路上老板笑呵呵的:“咱們漸冬就是厲害,你可是咱們輔導班的寶貝,被我挖到寶了!”

池越走在旁邊,微笑着聽老板說話,別人誇江漸冬他也與有榮焉,仨人一起走到一樓大門口,迎面撞上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江漸冬的臉色微微一變。

宋如芸的眉心擰得緊緊的,大步流星地走到三人面前。

“媽。”江漸冬低低地叫了聲。

當初江漸冬告訴池越他還在打工的時候池越就擔心過會不會被宋茹雲發現,那時候的江漸冬只笑了下,說:“瞞不住的。”

确實瞞不住,世界上沒有密封的牆。宋如芸想要找到江漸冬在做什麽那可太容易了,小鎮子就這麽大,誰在哪裏做什麽,稍微有心點兒就能知道。

彼時他們都想的是走一步算一步,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吧,但他們誰都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來勢洶洶。

這是池越第一次見到這樣狀态的宋如芸。

宋如芸一頭幹練的短發,瘦瘦高高的給人一種強勢的感覺,但在日常生活中她也總是笑着的,至少池越看到的是這樣。

以往池越陪爺爺奶奶遛彎時偶爾會碰到她出門買菜,她喜歡拎一個碎花布的購物袋,看到池越和爺爺奶奶的時候都會笑着和他們打招呼,而現在,宋如芸一臉凝重地沖到江漸冬面前,眉心擰成了“川”字,嘴角繃着,所有的笑臉都消失不見。

“宋阿姨……”

池越猶豫着叫了聲,還沒來得及多說話,宋如芸已經站在了江漸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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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兒幹什麽?!”宋如芸全然沒有理會池越,直直地盯着江漸冬,眼睛裏似乎有怒火在燃燒着,“不是答應我不學音樂了嗎?你來這裏幹什麽?!!”

傍晚五點,培訓班大廳裏零零星星有幾個人,剛上完課,學生家長帶着孩子還沒走完,還有前臺負責接待的小妹妹也在。陡然響起的争吵聲吸引了旁人的目光,宋如芸絲毫不懼這些,叫了聲江漸冬的名字,聲音更大了些:“你說話啊,你在這裏幹什麽?!”

積怨明顯已經很久了,宋如芸的情緒顯然是失控了,老板最先反應過來,拽着宋如芸的受勸她:“姐,咱們冷靜一點,去旁邊的空教室聊,行嗎?”

畢竟這裏是大廳,還有不少學生和家長在,老板顧忌着旁人,想要盡量和平解決,宋如芸卻根本不吃這套,她狠狠地甩開了老板的手,冷哼着,把前臺桌子上的東西一股腦地摔在地上。

“閉嘴!”宋如芸瞪着眼睛說,“我教育我兒子,還輪不到你們這些外人插嘴!”

桌上的東西嘩啦啦掉了一地,本子,筆,亂七八糟的東西砸在地上發出噼啪的聲響,放在桌子上的電話因為有線的拉扯沒落在地上,晃晃悠悠地挂在桌邊,搖搖欲墜。

周圍的人都這一幕驚呆了,池越最先反應過來,跟前臺姐姐使眼色,倆人一起朝着周圍圍觀的學生和家長走去。

“這怎麽回事兒啊?”一家長牽着家裏小朋友的手,目光一直往那邊瞥去,“那邊兒什麽情況?怎麽吵吵鬧鬧的?”

池越半推着他們往門口走,陪着笑解釋:“沒事兒沒事兒,就是一點點私事,很快就解決了。”

“這到底是是怎麽回事得給我們講清楚啊,不然誰放心在你們這裏上課啊!”家長最關心的其實還是自家孩子能不能上課的問題,這家的小孩兒是江漸冬帶的,家長很直白地問,“小江老師到底是什麽情況?我們家孩子的安全能保障嗎?”

“阿姨您放心,”池越當然知道她的擔心,也只能很真誠地跟她解釋說,“這件事真的是意外情況,過後我們一定會給家長們一個交代的。”

池越是那種很乖的長相,圓眼睛長睫毛,他說話時喜歡看着人的眼睛,誠懇,認真,天生就有種讓人信任的氣質。他一個個跑過去跟家長和孩子們解釋,再加上還有前臺的姐姐幫忙,總算是把學生和家長們暫時勸走了。

但池越的一顆心仍然是懸着的,宋如芸還在氣頭上,剛才池越勸家長離開的時候池越聽到她還在喋喋不休地數落江漸冬,尖酸又刻薄,很不留情的語氣。

池越和前臺姐姐一起把輔導班的大門鎖上,卷簾拉上,再回來的時候江漸冬的臉上多了兩個清晰的掌印,紅通通的印子在臉頰上很清晰,周圍的皮膚明顯已經腫了起來。

江漸冬的眼睑微垂,看不出什麽情緒,池越的心裏一陣陣發酸,快步朝那邊走去。

“我辛辛苦苦養你這麽大,你現在這樣對得起我嗎?”宋如芸的怒火還沒發洩完,從旁邊抄起一個掃把狠狠地往江漸冬身上抽,池越連忙上去擋了一下,于是掃把就狠狠地抽在了池越的背上。

一陣鑽心的痛襲來,宋如芸明顯是使了大力氣,池越踉跄着往後退了一步,但還是擋在江漸冬的面前,手臂下意識地張開。

“宋阿姨你冷靜一點!”池越喊道。

“阿越你到一邊去,這裏沒你什麽事。”眼看到池越被打宋如芸的表情變了一下,但她依舊手臂高舉着,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阿姨今天必須好好給他一個教訓,讓他徹底死了這條心,不然他就走到歪路上去了!”

“可學音樂就一定是歪路嗎?”池越着急地問,“漸冬哥哥的天賦和愛好都在這裏,您為什麽就不能讓他試一試呢?”

如此問題不只一個人問過,教過江漸冬的很多老師都問過,他們是真的覺得有天賦的,江漸冬本人也不止一次地問過,想要和宋如芸聊一聊,但無論多少人怎麽勸,宋如芸給出的答案都只有一個:不允許。

池越的背上火辣辣的疼,這還是宋如芸看到他來擋之後收了力的效果,老板和前臺姐姐一起手忙腳亂地把宋如芸手裏的掃把棍兒奪下來,宋如芸碰不到江漸冬了,似乎也冷靜了那麽一點,她大口地喘着氣,偏着眼睨着江漸冬。

“我的态度已經很清楚了,我再跟你說一遍,”宋如芸吸了口氣說,“要是你非得學什麽音樂就不要再回來了,我寧可沒你這個兒子。”

宋如芸說完轉身就走了,大步流星,她狠狠地甩開老板和前臺姐姐的手,沒再看江漸冬一眼。

大廳一地全是狼藉,江漸冬站在原地沉默一會兒,蹲下身把宋如芸弄到地下的東西一一撿起,又一件件重新歸位。

本子、筆、桌上的各種用具,江漸冬的臉上的掌印依舊清晰,動作卻依舊有條不紊,老板沒想到他會這麽冷靜,都有點不知道幹什麽了,愣了兩秒之後才過去阻止他:“噢,我來我來,你今天早點回去吧,回去看看醫生什麽的。”

“我先把這裏收拾好。”江漸冬的語氣依舊淡淡的,用最快的速度把東西都收拾好了,還從老板手裏拿過掃把,把地也掃了一遍。

“今天給您添麻煩了,”做完一切之後江漸冬彎腰跟老板道歉,“損壞的東西您列個單子給我,我照價賠償給您,學生那邊我也會去解釋,這是我的私事,和培訓班沒有關系。”

“先別說這些了,”老板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扶起來,擰着眉頭說,“趕緊去醫院看看吧,你看你的臉都腫了。”

江漸冬微微颔首,臨走時還不忘跟老板道歉。

江漸冬在這件事上表現出了超出常态的冷靜,冷靜到不可思議。

從培訓班出來之後倆人去了附近的診所,宋如芸的一棍子夯在了池越的背上,池越知道她使了多大的力氣,坐在診室裏他一臉緊張地盯着醫生給江漸冬檢查,小心翼翼地都不敢碰江漸冬的臉:“……疼嗎?”

江漸冬很淡然地搖搖頭:“不疼。”

他反倒是還惦記着池越:“你後背有事嗎?”

池越的後背沒什麽事,只有那一下,而且宋如芸看到是池越後收了力氣,事後很快就不怎麽疼了,但當時那種鑽心的痛意還是刻骨銘心。

“小夥子還挺能忍痛的,”旁邊的醫生随口說了一句,“之前被扇巴掌的過來哪個都要死要活的,更別說這麽多皮外傷了。”

江漸冬沒說話,神情依然淡定,池越偏頭看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騙子。”

江漸冬被掃把抽的那幾下是實打實的,更不要說被扇巴掌了,除了生理上的痛之外還有心理上的憋屈,哪一樣都不好受。

被自己的母親用那樣一種近乎慘烈的方式當衆诓掌、拿掃把抽,池越不敢想象江漸冬到底會是什麽樣的心情,光是親眼目睹這一幕池越就覺得夠難受了,心裏悶悶的發疼。

所以江漸冬越淡定,表現的越淡然,池越就越擔心,也越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晚上唯一的好消息是江漸冬确實沒什麽大礙,醫生檢查之後開了些消腫的藥,拿完藥出來之後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倆人慢慢地走出醫院的大門。

夏天的夜晚還是那麽悶熱,很久沒下雨了,空氣裏透着一股燥人的幹,往日裏他們都是坐公交車回去的,小城鎮裏的公交慢悠悠的,給人一種悠閑的煙火氣,但這天他們是走回去的,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臨街的小販叫賣着,很熱鬧的場景,江漸冬與池越卻一直沉默着,誰都沒有說話。

就這麽走了不知道多久,兩人回到了家屬院的門口。

再往前走就要回家去了,從院外面就能看到池越家的窗戶,也能看到江漸冬家的。江漸冬的家裏亮着燈,宋如芸明顯是在家的,江漸冬擡腳要繼續往前走,池越深吸口氣,開口叫住了他。

“哥哥,”池越說,“你等一下再回去行嗎,我們去樓頂上坐一坐吧?”

小時候倆人常去樓頂,那時候安空調的人家少,晚上太熱了,江漸冬和池越會帶着涼席躺屋頂上,也偶爾還有同一棟樓的人會一起。

後來大家條件好了,便鮮少有人上去了,通向樓頂的樓梯滿是塵土,門也生鏽了,倆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打開。

“其實我偶爾還是會上來看看的,”上到天臺之後倆人坐在了欄杆邊上,池越張開手臂,任由樓頂的微風穿過衣擺,“總覺得這裏還是不一樣,像是一個秘密的小天地。”

“嗯,”江漸冬點頭說,“樓頂的風景不錯。”

“所以就在這裏坐一會兒吧,”池越偏頭看了一眼江漸冬,努力笑了一下,“就當是吹吹晚風,也挺有意思的。”

說話時剛好有一陣風吹過,江漸冬看到池越的衣服被吹起來一點,少年人的骨骼勻稱,棉質的T恤下能看到漂亮的鎖骨。

池越的陪伴一直是潤物細無聲的,他并不主動去問什麽,去講什麽道理,去努力安慰,但就是這麽靜靜的坐着,反而能讓人感覺到一陣從心底而生的平和。

很久都沒有這麽平靜過了。

夏夜的晚風很輕,吹拂在身上的時候有點癢癢的感覺,像是羽毛掃過皮膚,池越的目光一直看着遠處,他的側臉很好看,是純粹又天真的少年,江漸冬伸手空抓了一下他,喊他的名字。

“……池越。”

“嗯?”池越驀地轉過了頭,很安靜地注視着江漸冬,太陽已經下山了,周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來,只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但江漸冬還能感覺到池越的目光,寧靜,又純粹。

“怎麽了哥哥?”池越問。

“我……”江漸冬張了張嘴,話說出口的時候才發現聲音已經啞透了,像是那棍棒全落在了他的聲帶上。他看着池越,低低地開口道,“我們聊聊,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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