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作者有話說:感謝不是天才嘻嘻、啵啵星球-的魚糧,感謝追文,鞠躬。?
走在回去的路上,江漸冬與池越的腳步都很慢,沉沉悶悶,心髒也像是墜入了谷底。
公交車遲遲不來,倆人索性也就不等車了,就沿着回去的路往回走。
天色已經黑透了,這晚的天是陰的,于是月亮和星星都消失不見,小鎮子的晚上很荒蕪,路邊的商鋪早早就關門了,江漸冬與池越并排走到回去的路上,影子在昏黃的路燈下拖得長長的,前路是一片黑的。
氣氛太沉悶了,池越輕輕喊了聲“哥哥”,他偏頭看着江漸冬,借着一星半點的燈光打量着他,“要是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你告訴我,我肯定幫你。”
池越的眸色是很認真的,是這深沉的黑夜中的一抹亮色,江漸冬微微颔首,應了聲。
池越馬上又接:“那我能幫上什麽?你缺錢嗎?我爸媽給我的零花錢我都攢着,我可以——”
“不用。”江漸冬淡淡打斷了他的話,他的語氣并不冷漠,只是微微嘆一口氣,“不是錢的問題。”
從前江漸冬也拒絕過池越的幫助,那時候他什麽都不願意告訴池越,把什麽都藏在心裏。但實際上池越也确實幫不上他什麽,因為他面臨的問題從來就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沒有老師。
錢的問題太好解決了,就像池越說的,可以借,也有很多其他方法。從上高中開始江漸冬的學費就是自己賺的了,他從來不怕這個,但好的老師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再有天賦的人也需要學習,沒有人是一蹴而就的。
音樂生班去不了了,培訓班也去不了,于是江漸冬所有的路就都被堵死了,雖說小鎮并不是只有這一家培訓班,但就算找到了別家,宋如芸也可以随時再去鬧一通,直到所有的培訓班都不敢要他。
夜色是沉沉的,江漸冬的身影很落寞,池越偏頭看着江漸冬的側臉,第一次産生了想要放棄的想法。
那是一種很絕望的情緒,猛地經受這樣的打擊,再積極的人也會退縮。
為什麽一定要堅持呢?
為什麽就非得走音樂這條路呢?
池越知道江漸冬很喜歡,也知道他有無限的才華,可這份夢想現在帶給江漸冬的只有無盡的痛苦與不甘,池越太心疼了,心疼又心碎,他的心髒是真的被一片片捏成碎片了,疼的他眼眶都是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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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越定定地看着江漸冬的身影,眼睛眨巴着,他拼命想要把眼淚憋回去,鹹澀的淚珠卻還是順着臉頰滑下,順着嘴角流入口腔。
太鹹了,池越狠狠地吸了下鼻子。
“……怎麽哭了?”江漸冬很快發現了他的不對勁,轉頭看向他。
江漸冬其實并不擅長哄人,看到池越的表情時有些慌亂,微弱的燈光下,池越的眼睛和鼻子都是紅通通的,江漸冬伸手想要幫他把眼淚擦掉,手指快要觸碰到池越的臉頰時又突然頓住了。嬌生慣養的小孩兒皮膚太嫩了,稍微蹭一下就泛着紅,池越的一大片臉頰全是蹭出來的紅暈,再說倆人也不再是小孩子了,這麽直接捏臉好像是有點不太合适。
“在這等着。”江漸冬擰着眉頭說了聲。
周圍的店鋪基本上都關門了,江漸冬過馬路去對面兒的一家小店買了包餐巾紙,那家是附近這片兒唯一還開着的店。
巴掌大的一包紙拿在手裏,江漸冬抽出一張塞給池越:“把眼淚擦了。”
池越還處于迷迷糊糊的狀态,還沉浸在剛才悲傷的情緒中,江漸冬讓他站在原地他就站在原地,遞給他紙巾他就很聽話的把眼角的眼淚擦掉。
晶瑩的淚珠沾在紙上,把紙巾弄濕了一小塊兒。
“為什麽哭?”江漸冬問他。
“難受。”池越吸了吸鼻子,回答得很老實。
有些話其實并不用多說,話到這裏該懂的就都懂了,江漸冬知道他為什麽哭,知道他為什麽難受。
池越的表情太可憐了,跟被欺負的小孩兒似的,江漸冬到底沒忍住,捏了下他的紅撲撲的臉蛋。
“不難受。”江漸冬說,“別耷拉着臉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欺負你了呢。”
江漸冬的語氣很放松,池越卻還是放松不起來,臉頰上被淚水浸潤過有些火辣辣的疼,有太多的情緒在胸口堵着,像是千斤的秤砣壓在胸口,讓人根本喘不過起來。
“那你打算怎麽辦呢哥哥?”池越問他,“學校也不能去了,輔導班也不能去了,你還打算、打算……”
之後的話池越說不下去了,江漸冬于是很輕柔地接過了他的話。
“打算再試試。”江漸冬說。
往日的江漸冬總是冷冷漠漠的,他習慣了把情緒都藏在心裏,于是就顯得孤傲又生人勿進。
但如今昏暗的燈光下,江漸冬的表情卻是溫和的,他把自己的心展開給池越看,于是池越看到的就是那堅硬外殼下最柔軟的內心。
柔軟而灼熱,溫和又堅韌。
“總有地方可以去的,我沒想過就這麽放棄。”江漸冬偏頭看着池越,漆黑的眸子也同樣是亮的,是漆黑的夜中最明亮的那一縷光。
“夢想是很珍貴的東西,這是你告訴我的道理,不是嗎?”
寂靜的夜晚,破舊的街道,兩人站在馬路旁邊,空氣中有土的氣息。兩人繼續往前走着,天不知道什麽時候放晴了,月亮星星從雲層中露了出來。
小鎮的地方偏僻,天晴的時候能看到很多星星,一閃一閃的灑滿整個天空,星月的光芒照在他們回去的路上,把前路都照亮了,而池越卻覺得,自己身邊的才是最閃亮的那一顆星。
之後的幾天江漸冬一直在各種地方跑,池越則每天都跟着他一起,哪怕知道自己也許幫不上什麽忙池越也還是一直跟着,陪伴的本身就是一種力量,他能讓人更從容地去面對那些風風雨雨。
拜托上天給江漸冬一點機會吧,拜托給他一點點的垂憐吧,池越曾經不止一次在心裏這麽祈禱着,他是真的願意把自己的運氣分給江漸冬的,但一晃一周過去,江漸冬卻還是沒有找到可以學習的地方。
夜幕降臨的時候倆人總會在小公園的角落裏坐着,江漸冬會給池越唱歌,哪怕在這種近乎絕望的狀态下他的歌聲依然是溫和而有力量的,池越抱着膝蓋坐在他身邊,再着急的心都能平靜下來。
七月底的這天和往常一樣,白天倆人去找了一天都沒找到合适的老師,晚上他倆就又坐在小公園裏吹風。
夏天的天黑的晚,晚上八九點的時候天空還泛着微微的藍,這天的天氣格外的好,月亮高高的在天上挂着,潔白,明亮,池越坐在江漸冬身邊,心也是穩的。
直到江漸冬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喂?”江漸冬拿出手機,依舊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很随意地按下了免提鍵。
這段時間倆人都太熟了,熟悉到幾乎沒有秘密,池越打電話的時候從不避諱江漸冬,江漸冬也不避諱。
夜晚的小公園很安靜,不遠處的書樹能聽到知了知了的蟬鳴,江漸冬接通電話,一個中年女聲從聽筒中傳來,這是江漸冬還在音樂生班時的班主任,名叫季瑜。
“是漸冬嗎?”
季老師的聲音溫溫和和,江漸冬的聲音也很平靜。
“有什麽事嗎季老師?”江漸冬淡淡地開口。
季瑜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嘆一口氣。
有事是肯定有事的,季瑜只是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她沉默了許久才組織好語言,問江漸冬:“你是真的打算離開音樂生班嗎?你真的想好了嗎?”
江漸冬那邊兒亦沉默了一會兒,他淡淡地開口說說:“對不起。”
“不是我不想去,”江漸冬說,“是我也沒有辦法,”
江漸冬話說完之後是良久的沉默,電話還通着,但誰都沒有出聲。
季瑜不止一次地給江漸冬打過電話,當然也知道他的難處,江漸冬的聲音是沉而穩的,季瑜在辦公室裏握着手機,心裏卻在發沉發酸。
她知道這個小孩兒有多難。
江漸冬是她見過最有天賦的幾個孩子之一,她是真的希望看到他一步步走出來的,希望看到他成為令人驕傲的存在。
可現實有時候就是這麽殘忍和無奈,有宋如芸擋在前面,江漸冬書無論如何也無法回到音樂生班去的,宋如芸是他的監護人,要回去必須得到宋如芸的同意。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季瑜深深嘆一口氣,仔細地思考着。
學校是去不了了,補習班也不行,難道就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嗎?
季瑜坐在桌邊絞盡腦汁地思考着,眉心緊緊地擰成了川字,她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什麽,一拍桌子。激動得直接站了起來。
“那你有沒有想過去別的地方呢?去更遠的地方?”
“我怎麽就忘了呢,”季瑜激動地說,“其實很多學生都會直接去音樂學院的那些教授上課,你呢漸冬,你有沒有想過去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