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苗頭
阮明熙輕笑了一聲，輕輕啄了下她的唇，“我們一定會考上S大的。”
方凝摟緊他的腰，輕輕嗯了一聲。
“一定會的。”
這是他們倆的約定。
晚餐時間一如既往地沉默。
王嬸把碗筷收起來拿去廚房，阮父走到客廳的沙發前坐下，把眼鏡戴上，拿起茶幾上的晚報在看。
鐘葉起身，小聲道 : “媽媽，我先上樓了。”
鐘母走到她旁邊，拍拍她肩 : “你先去客廳坐會兒，媽媽有事跟你說，別緊張，你哥哥也在。”
鐘葉抿抿嘴。
她知道，肯定跟學校的事有關。
鐘母去茶水間泡了杯熱茶，姿态優雅地來到客廳，在阮父旁邊坐下，把茶遞給他，“溫度剛剛好。”
阮父泯了一口，嗯了一聲。
他視線依舊落在報紙上，神情淡淡。
阮明熙和鐘葉坐在沙發另一邊，電視裏正播着八點青春偶像劇，女主嘤嘤嘤地啜泣，男主溫柔安慰。
鐘母在跟阮父講述今天的事。
她的聲音很柔和，但聽在鐘葉耳朵裏卻異常的尖銳鋒利，讓她難受得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眶已經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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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鈍痛得讓她難以呼吸。
爸爸還在世時，媽媽是一個雜志社的編輯，但自從嫁給叔叔後，她就當了家庭主婦，不再出去工作。
鐘葉沒有問過她原因。
只是大概知道，叔叔和媽媽是高中時期的同學。
沒有了收入。
她們母子只能依賴沙發上的這個男人。
阮明熙一直觀察着鐘葉，見她低着頭不說話，不由輕輕拍拍了她的肩。
鐘葉擡頭，靜靜看着他。
“你別想太多。”看着妹妹猶如小鹿清澈的眼眸，阮明熙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
他的這個妹妹一直很敏感。
鐘葉盯着母親不停嗡動的嘴唇，她的聲音輕而柔，神色溫和地看着沙發上的男人。
媽媽說了什麽。
她仿佛都聽不見了。
她猛地站了起來，對面的阮父聽見這邊的動靜，擡頭淡淡看了一眼，視線從報紙上移到她身上，眼底沒什麽情緒。
鐘葉咬咬唇 : “媽媽，我的事我想自己來解決。”
被人在學校欺負。
要搞得全世界都知道嗎？
鐘母頓了頓，眼底一如既往的溫柔，“小葉，媽媽只是擔心你。”
“我自己來解決。”鐘葉捏緊了小手，仍然很堅持。
阮父微微皺起了眉。
鐘母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你只管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這件事我會讓你叔叔查明，你別想太多。”
鐘葉眼睛通紅，呼吸急促 : “媽媽，我想自己解決。”
她不是媽媽的傀儡，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想自己解決自己的事。
她不是溫室的花朵。
太多的保護會讓她看不到世界的黑暗，還傻傻的天真的，一昧地覺得世界光明。
世界不止有光明。
還有黑暗。
她懂，但她得去探尋。
阮父慢慢把報紙放下，端起茶幾的茶不緊不慢地喝了口，有些涼了。
他聲音沉沉 : “這件事就這樣吧。”
然而誰也沒弄懂他的意思。
是将這件事擱置在一邊，不了了之？
還是讓鐘葉自己來解決？
或者——
他來解決？
阮明熙看着他們，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
他這個妹妹雖然外表柔弱，但性子卻執拗得很。
在阮明熙的記憶裏，鐘葉的父親儒雅溫和，但遇到學術上的事，眼神十分犀利，藏着一股不服輸的勁兒。
鐘葉這一點跟她父親很像。
只是她的容貌和性格，給了一種她更多遺傳于母親的錯覺。
而這，也讓她習慣了隐忍。
回到房間，鐘葉心情輕松了許多。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
自己居然那麽勇敢。
敢在那個男人面前發表意見。
涼涼的秋風吹了進來，鐘葉從床上爬起來關了窗，又立馬縮回到溫暖的被子裏，拿着手機給喬息發信息。
喬息剛剛問她感冒好些了沒有。
她垂眸，打下幾個字 : 【剛吃完藥，好多了。】
喬息 : 【你在寫作業嗎？】
他知道，她哥哥把她的書包拿回去了。
鐘葉 : 【沒有，不想做。】
喬息嘴角彎了彎，大拇指飛快打字 : 【我以為你們學霸都喜歡學習呢。】
鐘葉知道他沒有惡意。
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點來點去 : 【我不喜歡學習。】
第一次，她這麽明确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她除了學習，什麽都不會。
有時候，她是羨慕別人的，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想要得到什麽。
沉思許久。
她打下一行字，猶豫了将近半分鐘，才發送出去。
【喬息，你有夢想嗎？】
然而，那邊遲遲沒有回應。
鐘葉心裏忐忑，一時緊張起來。
喬息 : 【有啊。】
鐘葉嘴角微微彎起，正要打字，下一秒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吓了一跳。
屏幕顯示——
喬息。
她鎮定了一下，點了綠鍵。
喬息的聲音依舊低沉悅耳，帶着淡淡笑意，“不是說今晚要給我打電話嗎？只在微信上聊聊？”
鐘葉感覺手機有些發燙，“我忘了。”
那邊喬息沉默了半響，“你剛剛問我有沒有夢想……”
鐘葉屏住了呼吸。
那邊卻一直沒再說話，彼此的呼吸聲通過聽筒傳遞了過來。
仿佛有人在耳邊呼吸。
“……如果以後有機會，我就告訴你，只告訴你。”喬息聲音放輕了許多，像是情人之間的呢喃。
鐘葉心裏微微失望。
聽到他溫柔的聲音，心裏又暖了起來。
“你呢？”喬息問她。
鐘葉用手捏了捏枕頭的邊角，抿了抿嘴，“我沒有夢想。”
“嗯？”
鐘葉把頭埋進香軟的枕頭裏，聲音有些悶悶的，又重複了一遍 : “……我沒有夢想。”
喬息沉默了半響，忽地笑了，“你成績這麽好，以後肯定能考上S大，然後再出國深造，未來會有無數的夢想供你選擇。”
S大是全國最好的大學。
她值得最好的。
“喬息，我不是在跟你說笑。”鐘葉很認真很嚴肅。
喬息只是笑笑不說話。
片刻後，他才低低地問 : “醫生，律師，設計師，這些都不是嗎？”
鐘葉眼神迷茫，“我不知道。”
“那作家，演員，歌手？”喬息把一個個職業列出來。
鐘葉垂下眸，小聲嘟囔了一句 : “……沒有誰規定，夢想一定要是某個職業。”
喬息輕輕笑了，開玩笑似地說 : “真巧，我的夢想也不是某個職業呢，你說有一天，我們的夢想會不會撞上呢？”
鐘葉心猛地跳了一下。
直到挂了電話，鐘葉心仍然跳個不停。
她拉起被子，把整個頭埋進了裏面，氧氣一點點減少，空氣越來越炙熱，她臉上的紅不知是熱的還是因為其他。
門被輕輕敲了敲。
鐘葉爬下去開門，就看到端着牛奶的哥哥。
“臉怎麽這麽紅？”阮明熙把牛奶遞給她，疑惑不已。
鐘葉接過牛奶，有些心虛。
“感冒好些了嗎？”阮明熙關心地問，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體溫測了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她舔了舔嘴角的奶漬，搖了搖頭 : “沒事，已經好多了，哥哥你快去睡吧。”
阮明熙應了聲，“好，你也早點睡。”
“晚安，哥哥。”
“晚安。”
第二天。
鐘葉像往常一樣去了學校，除了方凝他們幾個，沒有人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麽。
方凝走進教室，看到她不由有些詫異，“這麽快就來學校了？我以為你要在家休息幾天呢。”
鐘葉笑笑，把書包放進課桌。
這時候班上的人陸陸續續來了，符雙雙背着書包也走了進來，聽見方凝的這句話，腳步停了一下。
“葉子怎麽了？”她神經敏銳地嗅到了什麽，朝她們的方向走去，“昨天我還覺得奇怪，喬息出去後又回來，神色很難看，葉子下午也沒來上課……”
方凝看向鐘葉。
鐘葉正拿出英語書早讀，淡淡笑了笑，“沒事。”
看教室裏的人越來越多，符雙雙沒再多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她隐隐約約聽到周圍的幾個女生在聊天，無非就是班上誰誰誰看上了隔壁班的誰誰誰，幾班的帥哥最多。
過了一會兒。
忽然有一個女生說道 : “對了，你們聽說了嗎？昨天教導主任在校內抓到幾個不良少女，都不是我們學校的。”
“不是我們學校的？那她們怎麽混進來的？”
“誰知道呢，好像是在廁所抽煙被保潔阿姨發現的。”那女生聳聳肩，又道 : “保潔阿姨見不慣，就上前說了幾句，結果被她們摁着抽了幾耳光，還踹了幾腳。”
“真的假的！這麽嚣張？！”
女生點頭，又繼續說 : “幸好有同學看見，直接報告給了老師，老師又給教導主任打電話。”
“那些女生頭發染得黃黃綠綠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酒吧裏的歌女，後來才知道，她們是對面職高的。”
“你看見了？”
“那當然，就發生在我們這層樓。”女生聲音提高了些。
“動靜鬧那麽大，我們怎麽沒聽見風聲？”有人問。
“那陣都放學了，我是忘了拿數學作業本才回來的，要不然也不會那麽巧。”那女生撇了撇嘴，要不是第二天數學本要交，她才不會跑回去。
“學校怎麽處置的？”還有人好奇地問。
“這個我不知道，反正當時保安都來了，估計得查。”那女生拆開一個棒棒糖，塞進口中，含糊地說 : “不查說不過去啊，敵人都混進城堡了。”
周圍女生笑着輕捶了她一下。
符雙雙聽完，神情若有所思。
她把書包塞進課桌，正把晨讀的課本拿出來，漫不經心一轉頭，就看見喬息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旁邊。
“卧槽，吓死爸爸了！”
符雙雙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
她瞪了喬息一眼，“走路都不帶響，你是貓變的麽？”
她還以為是朱老太呢。
朱老太那人最喜歡這樣板着臉，然後冷不丁地站在人身後，班上好幾個男生上課玩游戲，都被她抓到過。
都留下後遺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