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撞見了
下了車。
他像以往一樣，把她送到了路口。
直到親眼看到她進了院門，他才轉身，迎着昏暗的街道低着頭走，路燈的光淡淡籠罩在他的身上。
他的身影冷漠又孤獨。
每個人生來便是獨行者，一個人來，一個人去，身邊陪着你的人會逐一離你而去，你也要會學會一個人走。
讓他暖心的是。
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鐘葉。
喬息消沉了段時間，他沒有再畫稿子，每天除了睡覺就是睡覺，朱老太看他更不順眼，有意無意含沙射影。
鐘葉悄悄登錄喬息之前發布漫畫的網站，她垂下眼睫，慢慢地往上滑動網頁，看到了底下的評論。
四月是你的謊言 ：【羲夜大大呢？怎麽突然斷更了，不要啊，大大不要消失，哭唧唧QAQ】
妃貓 ：【呼叫羲夜大大，為大大瘋狂打call！！！大大，快點更新呀，我要把我的票票全送給你！】
悠悠的寶貝盒子 ：【好好看，大大加油！】
安之若素 ：【愛你吖，撒花撒花~~】
小僵屍 ：【大大……你不會出事了吧？】
……
鐘葉默默收起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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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頭，看向身旁的座位。
上面的課本幾乎都是新的，連翻都沒怎麽翻，鐘葉知道，喬息還沒從喬奶奶去世的打擊中清醒過來。
他在麻痹自己。
外人看來，他再正常不過，偶爾也會說說笑笑，只是話比以往少了許多。
這天下課後，鐘葉有些腹痛，她跟朱老師請假，問可不可以不去課間操。
朱老太立即同意了，還關心地問她 ：“要去醫務室嗎？”
鐘葉搖頭。
她只是正常的例假來了。
符雙雙見她沒去，直接逃了課間操，跑上了樓，看見鐘葉正趴在教室外的欄杆邊怔怔發呆。
“葉子，你生日快到了吧？”
符雙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歪着腦袋看她。
鐘葉轉過身，背靠着欄杆 ：“嗯，好像是下周五。”時間過得真快，去年喬息送她禮物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她很快就滿十六歲了。
“喬息呢？做操去了？”符雙雙理所當然地問。
鐘葉垂着眼，手指輕輕掐了一下手心 ：“他今天沒來上課，說是去雜志社了，主編昨晚打電話找他。”
符雙雙憂慮道 ：“喬息這樣，應該很難畢業吧，他逃課都逃上瘾了。”
鐘葉轉頭看她 ：“朱老師不會給他請假的。”
她還清楚地記得。
喬奶奶的葬禮是在周一，喬息特意來學校跟朱老師請假，朱老師不但不相信，還狠狠地諷刺了他一番。
當天的班會，朱老師在班上嚴厲地說教 ：“我不懂班上某些人是怎麽想的，你們家長把你們送到學校來，不是讓你們上課睡覺開小差的，還敢三番兩次地逃課，真當學校是你家開的嗎？！”
當時喬息并不在。
朱老太不給他請假，他便逃課了。
“說什麽親人去世，這種謊話我都聽了不下百遍了，真當我蠢嗎？也不知道現在的學生都怎麽了，這種話也說的出口？！”朱老太冷冷地看着下面，語氣頤指氣使，仿佛剛才她說的都不是人，而是肮髒的垃圾。
當時的鐘葉聽到這裏。
她已經完全懂了，她就說喬息怎麽一整天都沒來學校。
當時，她毅然地舉了手。
朱老太見她忽然舉手，眉毛挑了挑 ：“有什麽事？”
鐘葉站了起來，她定定地看着講臺上的人 ：“老師，我能知道你說的人是誰嗎？”
朱老太有些不悅 ：“關心那麽多幹嘛！”要不是看鐘葉是學校重點栽培的對象，她才不會這麽和氣。
班上的同學見鐘葉敢與朱老太對峙，不由驚奇不已，遮着嘴偷偷跟旁邊的人議論起來，教室嘈雜起來。
“今天好像只有喬安寧和喬息缺席，聽說他們是堂兄妹诶……”
“是嗎？我只知道他和他奶奶生活在一起，寒假時候我去菜市場遇到過他們，喬息還幫他奶奶提東西。”
“會不會是喬息他奶奶……”
朱老太臉色陰沉了下來，她用教案重重地拍打着講臺，“安靜安靜，教室是用來學習的地方，要說話出去說去！”
教室裏瞬間安靜下來，鴉雀無聲。
鐘葉猶如秀麗的翠竹，她筆直地站着，一字一句地說 ：“朱老師，如果您不相信某些事，可以去調查證實，而不是在背後議論，我相信，您作為一個老師，應該知道實事求是是一個人的素養。”
朱老太臉色很難看。
當着這麽多人，她居然被一個學生教育了。
“好了，你坐下。”
朱老太面無表情地說。
鐘葉也不想給她太多難堪，畢竟以後還要上她的課，于是慢慢坐了下來。
她低着頭看着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指，忽然猛地将手握緊。她再軟弱，也不會任由別人诋毀喬息。
鐘葉想起那天的事，還歷歷在目。
符雙雙見她臉色很不好，也不再問喬息的事，只是說 ：“你別擔心喬息，主編叫他去雜志社，說不定是好事，我看他漫畫也更新了，應該是沒事了。”
鐘葉想到了這，臉色緩和了些。
“喬奶奶在他心裏很重要，我理解他，我只希望他能早點走出來。”
符雙雙點頭 ：“彥文跟他住得近，有什麽事肯定會通知我們，你別擔心。”
鐘葉也不想聊這些陰郁的話題，便轉開話題 ：“你跟彥文怎麽樣了？”
符雙雙聳聳肩 ：“還能怎麽樣，他所有的時間幾乎都在練球，我想見他，就得跑到體育館去。”
她忽然轉過頭，來了興趣 ：“反正今天喬息也不在，你下午放學後陪我去一趟體育館吧，就半個小時。”
鐘葉想了想，還是點頭。
現在她已經不怎麽怕阮叔叔了，有時候回家晚些，他們也只是擔心地問問，并沒說什麽不允許的話。
下午放學後，符雙雙和鐘葉來到體育館，她們掃視了球場一圈，都沒看見賀彥文的身影，符雙雙不由疑惑 ：“诶？以往他都在的啊，這次去哪兒了？”
她走到球場那邊拉住一個男生問，那男生抹了抹汗，指着休息室道 ：“他練了一下午，現在可能在休息室洗澡吧。”
符雙雙跟他道了謝，就拉着鐘葉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一臉興奮 ：“我跟你說，上次賀彥文打球的時候撩起衣服擦汗，我看見他有八塊腹……”
她的聲音忽然哽在嗓子眼裏。
鐘葉也看到了休息室裏的一幕，神色震驚不已，她瞪大眼睛，捂住嘴巴，以免自己控制不住叫出聲來。
姚恒聽到聲響，慌張地擡起頭來，與她們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而躺在長椅上的賀彥文正在小憩，忽然感受到唇上的觸感，他瞬間睜開了眼，驚愕不已地盯着姚恒。
他偏頭，看到了門口的符雙雙。
“雙雙，你聽我解釋……”
他神情驚慌不已，差點從長椅上摔了下來，旁邊的姚恒見狀，下意識伸出手想扶住他，卻被他推開。
姚恒愣了一下，眼眸暗淡了下來。
符雙雙眼圈泛紅，直接轉身跑了。
鐘葉愣愣地看着這一幕，眼看着賀彥文追了出去，這偌大的休息室，瞬間只剩下她和那個沉默的男生。
她回頭看了男生一眼，發現他有些眼熟。
想了一會兒，她才想起在上次市裏的籃球賽中見過他，他跟賀彥文是一個隊的，平時很沉默，不愛說話。
賀彥文被悶棍打暈在換衣間，是他把賀彥文叫醒的。
姚恒避開她的視線，不自在地扭過臉。
他偷偷吻賀彥文這件事，想必再過兩天，全校都知道了。
“你沒事吧？”鐘葉輕聲問。
姚恒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還會跟自己說話，于是唔了一聲 ：“還好。”
“那個，我先走了。”
鐘葉心裏有些擔心雙雙，也不知道賀彥文追到她沒有，她有些怕雙雙做傻事。
姚恒點頭，然後真誠說了句 ：“謝謝。”
謝謝她沒有鄙視他，沒有用厭惡的目光去看待他，反而像朋友一樣跟他說話，其實他已經很滿足了。
他的喜歡本來就見不得光。
鐘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雖然自己不讨厭，但也談不上喜歡。
她跟他說了再見，就離開了。
走出體育館後。
她遠遠地看到操場那邊的一棵樹下，雙雙哭得很傷心，賀彥文在她面前手足無措地解釋。
鐘葉沒有過去打擾他們。
晚上，符雙雙哭着跟她打電話 ：“葉子，你說他會不會是同性戀，我那麽喜歡他，他怎麽可以……”
鐘葉安慰着她 ：“你別亂想，也許只是個誤會。”
符雙雙在那邊抽抽噎噎 ：“我不讨厭同性戀，甚至……甚至還是個腐女，可是我不能接受我喜歡的人是個同性戀。”
鐘葉問她 ：“彥文承認了嗎？”
符雙雙說道 ：“沒有，他說他當時躺在椅子上睡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讓我不要誤會。”
鐘葉細心地給她引導 ：“既然彥文說不是，你應該放心了，我看他今天挺在乎你的，也很擔心你。”
符雙雙漸漸不再哽咽，她抹了抹臉，眼睛清明了些 ：“我知道他不是，他那種性格不像是會說謊的人。”
“可我還是有些怕，萬一他被掰彎了呢，我看小說裏被掰彎的也不少。”符雙雙聲音低了許多，有些不安。
鐘葉聲音柔和 ：“現實中哪有那麽容易掰彎的，你不要多想。”
符雙雙沉默了會兒，才開口 ：“葉子，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麽面對姚恒，我以前每天都看着他跟彥文打球，以為他頂多沉默了點，但沒想到……”
鐘葉也不好評判，斟酌了下 ：“這個我不好說。”
符雙雙深深吐了一口氣，故作輕松 ：“走一步看一步吧，更何況，我現在還不是賀彥文的女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