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高一八班的人實在太多，所以機智的班主任張波就把所有的桌椅分成兩大組，只留一個過道。所以一進高一八班，滿眼都是密密麻麻的桌椅，仔細看看才能發現中間那個狹窄的過道。

當這一學期基本過半，各科老師的性格也都摸得八九不離十，所以後排的學生們就清楚哪些老師可欺負哪些老師惹不得，哪些課能遲到哪些課絕對不可以。

——不，還有一科的老師沒有見過。

英語老師從開學起一直請假請到現在，據說是家庭原因（黎威說可能是老師的媳婦跟人跑了）。所以英語課連同英語輔導，要麽張波來占課，要麽就是自習。下午第一節課是英語輔導，張波說英語老師已經回來了。

唐之遷并沒把張波的話放在心上，以為下午還是一節放羊的自習課。

唐之遷一如往常地上課很久以後才踏進教室，教室裏出乎意料的安靜。他走向自己的座位，走到一半的時候終于發現哪裏不對。

講臺上是站着一個人的，那人背對着自己，黑板上也有幾行板書。

全班齊刷刷看他。

他看講臺。

講臺上的人轉身和唐之遷對視。

下一秒，唐之遷沒有勸住自己，噗嗤一聲笑了。

這一笑，就停不下來。

英語老師當時就不樂意了，指着他說滾出去。唐之遷麻利地把笑容一收，下樓了。

事後葉彬問他當時為什麽笑，唐之遷很嚴肅的說，李和平那地中海反射的光，比24K黃金還亮。我一回頭就看見個閃亮的大燈泡，不太能接受。

葉彬當然也很嚴肅，都知道就行，別表現得太明顯。

李和平，英語老教師，五官正常，禿頂。

李和平和唐之遷的梁子就是這麽結下的，自那之後每逢英語課需要人回答問題的時候，李和平只說一句話。

“唐之遷，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唐之遷從小就不愛英語，他的中考成績實際上挺不錯，其中還包括英語不及格。上了高中，英語老師一個多月沒上過課，他更是連英語書一次都沒翻過。每當李和平點他起來，無論什麽問題，唐之遷統統說不會，李和平就以為這孩子故意跟他過不去，更加刁難他。

所以不用說，每逢英語課，唐之遷就沒有一次坐下過。

某一天英語課，站着的唐之遷迷迷糊糊差一點睡着，瞬間清醒的時候，他突然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高中生活才剛剛開始，總不能站三年吧。

唐之遷的父親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員，所以他從小就耳濡目染了一些官場上的不良風氣，比如送禮。

唐之遷第一次見有人找他父親辦事的時候是在幼兒園，他母親接他回家，正好就看見父親跟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身旁放着大包小包。那人人笑的很谄媚，然後從衣兜裏拿出一個紅包，父親也只是嘴上說着這怎麽好意思，行動并沒有拒絕。

小唐之遷隐約地覺得這樣似乎不太對，但習慣了之後也就見怪不怪。

當時的小唐之遷什麽都記不清了，但卻有一樣東西深深印在自己腦海裏，那就是桌子上的半包芙蓉王 。

唐之遷當然不知道為什麽印象最深刻的是這半包芙蓉王，但他想到跟李和平這樣下去行不通之後，立即就想到送禮，那麽送什麽呢，就送一條煙吧。

後來唐之遷這條芙蓉王确實是送出去了，在一個就他們兩個人的環境下。當時李和平的笑容有點假，也同樣說這怎麽好意思，但并沒有拒絕唐之遷遞給他的東西。

自那之後李和平再也沒有故意刁難過唐之遷，再也沒有叫唐之遷回答過問題，就連唐之遷習慣性地遲到也只是大手一揮就讓他進，分外寬容。

衆人都很疑惑，唐之遷也并沒有多做解釋，心安理得地受着自己的優待。在唐之遷心目中，能被禮物收買的人，在他心裏已經矮了一截。

唐之遷的想法就是，我都給你花了兩百多了，你有什麽理由不給我優待？

葉彬從兩人态度的轉變上隐隐約約也能猜到一點原因，但并沒有多問。

唐之遷當時和隔了一個過道的韓世關系還不錯，韓世是一個很高調的人，經常跟唐之遷一唱一和。再加上韓世的嗓門特別大，所以他倆每次一說話都能吸引大波的注意。

自從唐之遷在英語課上肆無忌憚之後，韓世也跟着肆無忌憚起來。每當他倆特別吵的時候，李和平就只是看他倆一眼，笑罵一句，再無後話。

說到這裏，筆者不由得感嘆一句，和平真是個寬容的好老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