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這段日子裏,葉彬似乎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每天晚上很晚才能睡着,但清晨很早就自然醒來。這對他來講,一天變得更長,于是他痛苦的時間也就更長。
他望着天花板,習慣性地更衣洗漱,他心不在焉,然後習慣性地去學校。每當他到校的時候,教室門當然還沒開,于是他就在樓下操場跑步,跑累了就歇一會,到快上課為止。
當他再一圈繞回原點的時候,發現有個人跟在他後面。
“葉彬,你是不是傻了,我眼見着你跑了四十分鐘了。”是黎威的聲音,參雜着好氣好笑的成分。
葉彬沒說話,繼續跑。
“你是不是不會說話了?”黎威緊随其後,窮追不舍,非要敲出來一個音節。
葉彬還是沒說話,相當固執。
黎威索性也跟着一起跑了起來,邊跑邊繼續啰嗦。
“那以後我就跟你一起跑,你跑多久我跑多久,當鍛煉身體了。雖然你有個國家二級殘疾人證,但是我覺得我比你帥。”
葉彬突然剎車,黎威沒反應過來,差點跟他撞上。
“威哥你話真多。”葉彬回頭,咧了咧嘴角,這個笑比哭還難看。葉彬拍了拍黎威的肩,順道胳膊肘一拐将他帶走。“走吧,上課。”
“卧槽這麽多天我終于見你笑了,雖然醜。”
“切。”
林玥跟葉彬分手的那一天——他繞着整個城市跑步,不知起點和終點在哪裏。他跑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幾乎跑過了大半個城市。
每到一個新地方,他只會有兩種想法。一個是我和林玥來過這裏,另一個是我還沒有帶林玥來過這裏。
第三天,天快亮的時候,他打車去了林玥家的院子,卻始終沒有敢給林玥打電話。
就在那幾天,黎威安擇明唐之遷唐珏輪番上陣換着陪他,葉彬和他們除了喝酒就是喝酒。邊喝酒便從口中吐出煙圈,但還是只字不提林玥這兩個字。
葉彬酒品很好,喝多了不說話,不鬧,也不掉眼淚,就是眼睛紅得厲害。
日子就這麽過下去,直到有一天葉彬在鏡子裏看見了一個極度糟糕的自己,就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空殼,在世上茍延殘喘。
他試着問自己:葉彬,你的自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沒有人回答他,當然沒有,也不會有人回答他。
上學的時候,每天送林玥回家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即使他們分手了,他依然保留着這個習慣。
葉彬每天依舊沿着原來的方向走的時候,大多數時間都被李輕輕看在眼裏,直到有一天,李輕輕終于上前幾步拍了拍他的肩,就像是鼓足了幾輩子的勇氣。
葉彬回頭,看見是李輕輕,緊皺着的眉毛舒展了一些,眼睛彎了彎。
“你走這邊?”葉彬随意問了一句。
“我家在這邊,我以前和你說過的。”李輕輕的聲音輕的就像她的名字,卻很好聽,這樣的語調聽起來有一種不卑不亢的感覺。
葉彬的喉間哼出一個含混不清的音節,頗是尴尬地笑了笑。
“你呢,你怎麽還走這邊。”李輕輕問。
葉彬頓了頓。“我習慣了。”
“你失戀了吧。”
李輕輕脫口而出這個問題,然後歪頭看向他。葉彬聽後不由得愣了愣,在他的印象裏李輕輕從來都是默默無聞的存在,不會提出這麽尖銳的問題。
葉彬只好點點頭。
“你是不是很難受?”
葉彬搖了搖頭,這都是他自找的,沒什麽說難受的資格。
“可是你這個狀态已經很久了。”
“你家在這邊——以後我們放學可以一起走。”葉彬岔開話題。
其實在葉彬面前,李輕輕一直有些自卑。她不敢和葉彬并肩站在一起,只敢默默地走在後面。聽到葉彬的話,李輕輕點了點頭,心裏的感情很複雜。
葉彬倒是沒想那麽多,只是送林玥回家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一時半會難以改變,一個人走在路上難免孤獨,多了一個人陪伴,總歸是沒有那麽寂寞。
“你這樣你的朋友們會很難過。”
葉彬慢慢地嘆了一口氣,看向前方。“我知道,但是我沒法控制。”
“你可以控制的。”
“是嗎。”
“是。”
“林玥學姐很好,對嗎?”李輕輕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葉彬很久沒說話,李輕輕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的時候,他卻緩緩地開口,整個聲線壓得很低,似乎在講一個很沉重的別人的故事。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的生活永遠井然有序。她走了以後,我不知道該怎麽過才好。”
李輕輕家的院子到了,她進去的時候,以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了葉彬一眼,然後問了一句話。
“葉彬,你的自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