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藏拖着一身的疲勞和傷痛,緩緩挪至護士站,本來虛弱無力的身子,突然像被打進了雞血,他難得擺一回闊氣,自然要好好把握機會。

30萬被他霸氣地拍在桌子上,吓得小護士驚恐凝視了許久。

“你可算是來交錢了!”小護士半天才回過神來,繼而滔滔不絕地抱怨:“住院部催了我無數次,催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咦,你這全是現金啊,怎麽這麽多……”

她轉過去看林藏,印象中是個清秀斯文的大學生呢,怎麽突然玩起了狂放的土豪做派?

“先把欠費補齊,剩下的幫我預存吧。這麽多錢也挺沉的呢,小姐姐你知道我把這袋子錢扛過來費了多大力氣嗎?”林藏一邊和護士開玩笑,一邊又去揉捏自己的肩膀,說實話,還真是又酸又疼,只不過不是被錢壓的,是被鐘聲那王八蛋禍禍的。

“可你這預存的也太多了?”小護士目光狐疑,照理說入住特護病房的病人非富即貴,預存大額醫藥費的情況很常見,可林藏家明顯不具備這個條件,能勉強支撐着不欠費就很不錯了。

“這不省得你老來催了嘛。”林藏咧嘴,淡然一笑。他這次的确是下決心朝老莫狠借了一筆,特護病房費用高昂是一方面,主要是他受夠了那種擔驚受怕的感覺,每天東拼西湊的,總害怕自己一松勁兒就續不上費了。

30萬,數額僅次于那筆賣房所得了,房款支撐了大半年的治療費,30萬至少能讓林藏三個月內不操心繳費的事,只管鉚足了勁攢錢還債就行了。

盯着小護士數錢、入賬、在電腦上一通操作,林藏這陣子懸在心口的石頭總算落地了,他哼着小曲緩步踱向老媽病房,半道被兩個保安攔住了去路。

“對不起,請出示你的卡片。”

一定是因為之前有人撥打了投訴電話。

20樓特護病房實行的是高級會員制,收費高昂,入住者非富即貴,日常管理自然嚴上加嚴。

林藏好脾氣地拿出自己的灰卡,對方在手持檢測儀上掃出了林藏的登記信息,沒有任何問題。

兩名保安對視一眼,似乎還是不放心。

林藏看出端倪,從懷裏摸出了一個信封,交到了對方手裏。

一名保安打開來看,是醫院陸院長的親筆信,那無疑是一份能為林藏保駕護航的證明信。

保安快速浏覽完信上的內容,将其完好塞回信封內,恭恭敬敬遞還給林藏,滿臉賠笑,“我說嘛,原來是L大的學霸,難怪能破格進入20樓,長得也白白淨淨細皮嫩肉的,一看就不像是下城區那種貧民窟裏出來的。那個,不好意思,再打問一下,您到這兒來是……?”

“是來照顧我媽媽的,她是在這兒治病。”

保安笑着沖他點點頭,眼睛卻不安分地朝病房裏瞟。

林藏探頭擋住他的視線,“陸院長的親筆信你也看過了,我母親的住院手續都是他親自辦的,所有費用我們也一直按時交着。您還有疑問?”

“沒有沒有,小帥哥你別誤會,我們也是沒辦法,萬一出了問題都得我們自己擔着……”保安一臉假笑,縱橫溝壑堆了滿臉。

林藏最終被放行,在他進入老媽病房之前,鐘聲不知道突然從哪冒出來了,領着大隊人馬打從他跟前經過,助理保镖什麽少說得有二三十人。

兩名保安一見鐘聲的超豪華貴賓陣容,立即奉上立正敬禮問好一整套行雲流水的标準化動作,“老板早上好!老板辛苦了!老板您慢走!”

行為之誇張,聲音之洪亮,語調之激昂,令一旁的林藏倍感震驚。人和人的待遇真是天差地別!

醫院走廊不算寬敞,鐘聲和林藏擦肩而過。鐘聲絲毫不理會兩位保安振聾發聩的請安問好,反而是盯着林藏看了一路,居高臨下的,一直以來冷若冰霜的臉上,居然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透露着那種得知了什麽秘密的快感。

莫非他剛才一直躲在暗處偷聽自己跟別人講話?

好歹也是堂堂的集團總裁,不至于這麽無聊吧?

林藏回了他一個白眼,迅速鑽進病房。

病房裏十分安靜,老媽剛治療完,現在睡得正香,老爸守在病床前,呆若木雞。

林藏找了個椅子坐下,視線自然而然落在了屋內唯一發出動靜的物體上,牆上挂着的電視正在播放財經新聞,彩色畫面不時切換,音量開得很低。

這是老媽老早養成的習慣,開着電視反而睡眠更佳。

“目前,遠山春墅一期已經竣工,二期工程正在火熱進行中。遠聲集團副總裁鐘聲表示,二期拆遷工作也已完成,他很有信心能将‘遠山春墅’打造成一顆閃耀的城市明珠……”

遠山春墅,又是遠山春墅,打開電視或手機,總能看到它的新聞,財經新聞播完了,社會新聞播,沒完沒了。

如果林藏沒記錯的話,第一次見到鐘聲的那個廢舊工地,就是遠山春墅二期的選址所在。這麽重大的項目,難怪當時鬧得聲勢吓人,就因為這個遠山春墅二期,林藏沒準哪天又要流離失所。

也不知道房東會不會退押金。

一想起鐘聲那時的那副嘴臉,以及自己未來凄慘的命運,林藏太陽穴就直突突。

“道貌岸然的變态資本家!”林藏舉起遙控器,果斷關了電視。

“這屋裏什麽味道?”林藏吸了吸鼻子,病房內正彌漫着相當濃烈的腐臭味。

老爸指了指牆角處的一個小紙箱,“剛才你大姑來探病,送來一箱魚。”

林藏臉上一沉,走到牆角翻看那箱魚,鑽心的惡臭洶湧撲來,差點把他熏吐了!

老爸趕緊上前去收紙箱,“別怪你大姑……她不是成心的,我這就扔了去……”

林藏看向老爸,情緒激動,“您也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了吧?還要為她開脫?”

“別誤會,她肯定也不知情……”

“她就是看不起你,看不起媽媽,成心添堵,惡心人!”

“7號床,7號床!有人舉報你們病房有惡臭傳出,到底怎麽回事?”還是剛才那倆保安,吆喝着走了進來。

“你們左邊住的是法院院長的小姨子,右邊是市長的老丈人,最裏邊的高級病房也被遠聲集團董事長預定了,說話就要住進來……在這兒住院療養的可都是貴人,出了問題你擔得起嗎?”

“別跟他廢話,這一家子都下城區的……剛才我就看他不對勁,果然有問題!”

倆保安翻臉如翻書,你一言我一語,什麽難聽說什麽。

老爸上前賠笑解釋,林藏默默俯身抱起那只紙箱,引着“禍水”往外走去。

保安捏着鼻子跟在林藏身後,手裏對講器傳出的人聲和訊號聲交疊繁複:“把7號床家屬帶到安保室,把7號床家屬帶到安保室……”

總臺指令一出,兩名保安更得了勢,推搡着林藏往安保室走。

“在這裏等着,一會兒我們主任過來處理你的問題。”

“箱子不能放地上,別把我們這兒弄髒了。”

倆保安盯着他指手畫腳,林藏抱着那只發臭的紙箱站在安保室中央,箱子裏頻頻飄出的味道讓他奔潰。

林藏對面是一扇巨大的監控牆,那上邊有大小十幾塊屏幕,實時監控着20樓的每一個角落,屏幕上藍光閃爍,不時發出細密的訊號聲。

牆上的主屏幕占據着絕大部分面積,連接着20樓會議室的監控。林藏從監控屏幕上看到,長條形的會議桌一側坐滿了人,是以陸院長為首的醫院專家團隊;另一側只坐了一個人,他散漫地靠着椅背,目光冷厲,神情倨傲地看向對面衆人。

沒看錯的話,那人正是鐘聲。

“靠,又是他!”林藏感覺自己起了滿頭包。

怎麽哪兒都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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