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藏一愣,他這是要跟自己敞開心扉的節奏?
深夜坐在豪宅裏,聽霸道總裁親自講述血淚成長史——聽上去又蘇又爽啊!
林藏咧嘴一笑,手指搓了搓鼻尖,歪着頭說:“那你可能需要給我一支煙。聽說,聽故事和香煙更配哦!”
鐘聲也笑了,回答說好,然後就去洗手。
一樓客廳正對着就是一個洗手間,林藏直接就能看到鐘聲在洗手池前洗手的背影,水流嘩嘩不斷,少說洗了有十分鐘。
不就是給本少爺捏個腳嗎?至于洗這麽久嗎?嫌髒就別捏啊!林藏焦躁地抓頭。
鐘聲回到客廳後把西裝外套脫下來,搭在沙發扶手上,一身襯衣加西褲的搭配更凸顯他腰身,全身緊實的肌肉把修身的衣物填充得很滿,但又絕不緊繃,是恰到好處的成熟性感。
鐘聲挽着袖子走進那間開放式廚房,很快抱着幾條煙出來了,他走到林藏身邊說:“這些都是別人從國外給我帶回來的,不知道你抽不抽得慣,随便挑幾種試試看吧。”
林藏興致大發,躍躍欲試,“你不是很少在這裏住嗎?還備了這麽多煙吶?”
“這是我下午剛拿來的,猜你可能會想要抽……”
“猜我想抽?你還有未蔔先知的神力?一早就算到我會摔傷然後來你家擦藥?”
鐘聲吸了口氣,坦白道:“下午你去超市的時候,我就看見你了。”
“……所以?”
“所以我特意坐在路口等你出現,從下午一直等到晚上,天都黑了。”此時的鐘聲,語氣是前所未見的柔和,幽深的眼眸依舊一眼望不到底,但不同于以往的冷若冰霜,此刻林藏竟然從中體會到了某種柔軟的東西,“家裏沒別的東西好招待你,你不是喜歡抽煙嘛,第一次在拆遷工地上看見你的時候就在抽……”
“但我記得你是不抽的。”林藏舔舔嘴,搓着手望向那一字排開的香煙,各種沒見過的洋牌子,各種沒嘗過的新口味。
“所以我不太懂,随手挑了一些,你看看喜歡哪種……”
或許是突然離得近了,或許是單薄的衣衫包不住男人身上的氣息,當林藏突然聞到鐘聲身上淡淡的檀香時,神經末梢微微一顫,似曾相識的味道,只不過加了些他獨有的清冷,禁欲的氣息。
林藏離鐘聲遠了些,随手撿起最邊上一個很漂亮的盒子,盒子是淺粉色和白色交織作底,遠處有一座活火山,近處則是一大片粉紅色的櫻花樹。
“櫻花薄荷味的,試試這個吧!”林藏抽出裏面纖細修長的細支煙,“确定這不是女士煙?”
“肯定不會,你也可以試試這種有爆珠的,聽說薄荷味更濃。”鐘聲再次貼近林藏幫他介紹,此時的眼神已蒙上一層別樣的意味。
“你不是不抽嘛?怎麽很了解的樣子?”林藏點了煙,深吸了一口,整個人深深窩進了柔軟無比的真皮沙發裏,四肢百骸感受到的都是軟綿綿的觸感,無比松弛。
鐘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低下頭用力抹了一把臉,往林藏面前放了個煙灰缸,“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先休息,咱們改天再聊……”
“別誤會,這些都是聽故事前的必要準備工作而已。”林藏沖他一伸手,“請吧。”
鐘聲自然地在林藏身邊坐下,林藏左邊的沙發深深陷了下去。鐘聲兩邊手肘架在膝蓋上,彎曲後的雙手雙腿顯得更加颀長。
“為什麽以前老跟人打架?”林藏從口腔噴出一柱青煙,咂摸着嘴裏的滋味,接着先前的話題問道。
“因為不打架就活不下去。你知道銀杏街嗎?我們那時候就混那片兒,你要是現在去那邊,沒準還有人能記得我們,說鐘家那倆小子帶人把誰誰揍了,又把哪家店砸了……”
“倆小子?你和誰啊?”
鐘聲像看珍惜動物一樣看着林藏,“鐘遠飛啊,你應該聽說過吧?你們學霸不會是平時不看電視不上網的吧?”
“他我當然知道。聽說你們姓鐘的兄弟有好幾個,我猜想是其他人也沒準呢。”
“其他人不把我當兄弟,他們都恨不得我消失。”鐘聲仰躺在沙發靠背上,雙眼空洞無神地盯着天花板,“我媽不是我爸的合法妻子,所以鐘家人都不承認我的身份。只有遠飛哥對我好,我十幾歲就跟着他,一路走到現在。”
林藏他想安慰鐘聲幾句,又不知如何開口。
兩人沉默了一陣,鐘聲突然說道:“你還記得那天在會所發生的事嗎?”
記得,怎麽可能不記得?記得太清楚了,那一晚的鐘聲舉止之殘暴、場面之震撼,在林藏二十年的人生歷程中絕對能排到觸目驚心的前三名。
“我那些瘋狂的舉動,其實都是故意演給別人看的,我的那些兄弟,他們在我身邊安插了不少眼線。”
“啊?你們都玩兒這麽刺激的?怎麽跟諜戰劇似的?”
鐘聲不屑地觑着他,嫌棄他沒見過世面似的,“我在他們身邊也埋了釘子,禮尚往來。”
林藏一頭霧水,夾着煙的手一頓,“我記得,你上次在咖啡店裏提過這事兒。”
“但你一直不信,對吧?”
林藏不置可否地笑笑,這對于他來說,确實屬于超現實的話題了,但他還是就着鐘聲的話問:“你們豪門內鬥這麽激烈,大boss鐘遠飛不管嗎?”
“他想啊,但他不能。”鐘聲依然讷讷的,“他們才是他的親兄弟,而我,不過是個不被承認的私生子。”
缭繞的煙霧把兩人攏成一團,他們在這種莫名的氣氛中沉默了一陣。林藏越看鐘聲,越覺得他不像一開始那麽令人讨厭,反而變得很親切。也許是他向自己吐露的身世和經歷,讓自己産生了一些共鳴,也許是鐘聲屢次相助感動了自己,也可能是深夜煙草的香味令他迷失……
他撓頭,一頭細軟瑩亮的頭發愣是被他抓成了雞窩,“我還是不太适合聽這麽離奇的故事,腦仁疼。”
“确實挺沒勁的……”鐘聲忽然站起身,表情詭異地聳聳肩,“你權當笑話,随便聽聽吧,沒事逗個悶子。”
可不就是笑話嗎!林藏一開始覺得鐘聲變态又沙雕,如今就算打心眼裏不嘲笑他諷刺他,依然覺得他的世界離自己遠之又遠。
這方面他們确實沒什麽共同語言,誰也不能體會到對方心裏真正的苦。尤其是鐘聲,他心裏跟明鏡似的,把兩人的現狀瞧得明明白白。他覺得在他們之間豎着一道天然的屏障,明明剛接近了一點點,但很快又被這屏障阻隔得界限分明。
鐘聲不知何時已走到廚房,隔着遙遠而空曠的距離,能聽到那邊傳來玻璃酒瓶叮當碰撞的聲音。
“喝點酒?為今晚的笑談幹一杯。”鐘聲再次回到林藏身邊時這樣說。
他在茶幾上擺了兩支高腳杯,分別倒入了三分之一的紅色液體,輕晃杯身,然後給林藏遞過一杯。
林藏剛接過酒杯,鐘聲已經一飲而盡。
“怎麽?聽了我的故事,抽了我的煙,我幹杯了,你想随意?”鐘聲舉着空杯,問還在發呆的林藏。
“你稍等一下。”林藏抓過一旁的外套,在衣兜裏翻找了一陣,摸出兩個小小的塑料紙包,裏邊看着像是某種硬糖,打開,放進了酒裏。
“是糖?你喝紅酒還放糖?”
“是話梅,我從小就愛吃話梅,習慣在酒裏加話梅味。”林藏晃了晃酒杯,像是在等待話梅的味道徹底融進酒裏,片刻後一飲而盡。
他用手背擦去唇邊的紅酒漬,“很多懂紅酒的人,不主張往酒裏加東西,說這樣會破壞紅酒原本醇正的味道……但無所謂啦,各人有各人喜好,自己開心就好。”
“我覺得你這個idea很酷,何必在意別人的意見。”鐘聲露出欣喜之色,“看着還挺好玩的!”
“那你要試試嗎?”林藏目光灼灼,眼底閃過天真。
“唔……好!”
林藏幫他倒了一杯加了話梅的紅酒,鐘聲在他的注視下一點點全部喝完。
“感覺如何?”
“還不錯,酸酸甜甜的,口感順滑,會中和掉酒裏原本的澀。”
林藏笑得很高興,他對鐘聲的回答很滿意,“我朋友都說這樣的味道很怪。陳歡也不喜歡,他跟我說,如果參加正式場合,一定不要這樣幹,否則會贻笑大方。”
“剛才不是說了嗎,不用在意別人的眼光。”
“所以我沒聽他的,”林藏皮膚太白太薄,只喝了一杯臉就開始泛紅,“每次喝酒,不管是跟很多人一起,還是自己單獨在家,紅酒或是啤酒,我都會加話梅。每次!”
豪宅內五千瓦的炙熱燈光打在他臉上,那樣子格外醉人。
鐘聲低頭摸摸自己發燙的臉頰,“也沒喝多少啊,莫非跟小林老師一起喝酒,就是容易醉……”
再看那俊美的少年一眼,即便扭傷了腳,也不妨礙他把自己擰得像麻花一樣蜷在沙發裏,給他一支煙就能獨自快樂地吞雲吐霧。
幾杯過後,鐘聲狠狠搓了一把臉,把酒杯酒瓶收拾好,愉快地跑進廚房去洗刷刷了。
林藏趁這個間隙,捏着手裏早已掐滅的半截煙頭,在煙灰缸裏一陣劃拉。
一,二,三,四,五……他數了數,自己今晚抽了五根煙。
滿嘴都是夾着清涼的薄荷煙草味,還有一絲淡淡的花香。
鐘聲再回到客廳時,神色已清明不少,“你腿腳不方便,就在一樓的卧室休息吧。我背你過去?”
林藏還沒張嘴回答,鐘聲已經在他前面蹲下身子,還側着臉往後看,等待的姿勢。
都這樣了,自然無法拒絕。林藏攀上寬厚的肩膀,全身的重量都壓了上去,胸膛緊貼着後背,呼呼熱氣全灌進了鐘聲的後脖子裏。鐘聲感覺自己後面一陣陣發燙,在每一步行進中感覺對方緊密與自己相貼。
短短的十幾步,走得異常艱難。好不容易将林藏放在柔軟的大床上,看着他單薄的身體完全陷進棉被裏,鐘聲感覺自己喉嚨一陣發緊。
“洗漱用品浴室裏都有,需要我幫你洗嗎?”
“不不不,我自己洗就行,你趕緊睡覺去吧。”
“行,我的房間在二樓。”鐘聲指了指樓上,視線一直聚集在林藏身上,“有事随時叫我。”
“晚安。”
“……晚安。”
走出房間之前,鐘聲再次回望少年一眼,滿滿的,全是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