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鳏夫

“姑爺。”

秋昀剛下馬車,陳婆子一臉謹慎地走過來,小聲說:“咱家進賊了。”

“平安,你先進屋看書。”打發了平安,秋昀皺眉道:“賊?怎麽回事?”

“是這樣的。”陳婆子看向隔壁,憤恨道:“那賊不知何時藏在隔壁,趁着老身出門,從隔壁翻到咱家想行竊,叫阿大抓了個正着,綁起來關酒窖裏去了。”

秋昀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似。

因為昨日深夜,他也抓了個翻牆的‘小賊’。

“這事兒你無須聲張,我先去酒窖看看。”說罷,他負手跨進院門,徑直朝後院酒窖走去。

經過五年時光,酒窖擴大了數倍。

一壇壇尚未開封的酒壇陳列在酒架上,經久年月留下的醇香盈滿整個地下空間。

秋昀提着燈籠,走下臺階,就見一熟悉的身影被五花大綁地丢在空置的酒架角落裏,對方似是聽到了腳步聲,羞恥地垂着腦袋,盡量把自己的身體往裏面縮,仿佛這般便不會叫人看到。

“現在知道丢人了?”

秋昀走到滿身狼狽的男人面前,蹲下.身子,盈滿笑意的眼眸望向不敢擡頭的男人,輕笑了一聲,邊解繩子邊道:“有門不走,偏學那等小偷行徑,我都懷疑你這出去多年,進的不是軍營,而是匪盜窩。”

丁元一聲不吭,心中卻是又惱又羞又後悔。

叫人當竊賊抓了起來不說,現下還被阿芫取笑,讓他今後還如何面對阿芫?

“下次不可再翻牆了。”秋昀解開繩子,扶着恨不得把腦袋垂到地上的人站起來:“本以為你長大了,成熟也穩重了,沒想到行.事卻比年少時還要幼稚。”

“不是的。”丁元一聽這話,急切地擡起頭,解釋道:“我敲了門,無人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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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翻牆?”秋昀說着,扭頭瞥向身邊的人:“早上瞧你身手不錯,怎地被阿大給抓起來了?”

“我……”丁元不敢直視他的眼,心虛地垂下頭,小聲道:“被人從後面敲了一棍子。”

丁元心中委屈,想聽阿芫安慰,不想卻聽得對方說——

“該!”秋昀放開丁元,越過他,頭也不回的道:“不經主人同意私闖我家,沒叫阿大一棍子打死,也是你運氣好。”

想到背後偷襲的那個下人,丁元咬了咬牙,忍着發麻的手腳,連忙追上去,沉聲道:“我知道錯了,芫叔。”

“知道錯了就好。”秋昀沒打算與他計較,除去曾經拿他當兒子養過,還因對方現下不明朗的身份:“你不是在鎮子上嗎?怎地回來了?”

“我這次回來除了看望您和平安少爺,也是想回來給我、哥掃墓。”還想圓五年前那個缺席的中秋團圓節。不過,說到埋葬在落英山上的‘兄長’,他跨前一步,堵住前路:“芫叔,我、我兄長的墳茔是您修的嗎?”

丁元兩個時辰前到達盛家村的。

他擔心嫂子昔日留下的舊怨會影響阿芫,便中途棄馬,避開村民,挑了小路想先去看看所謂‘兄長’的安眠之地可還在。卻吃驚地發現墳墓不僅完好,本該荒草叢生的墳茔也不見一絲雜草,小小墳包更由磚塊精心修繕過。

當年嫂子殺了盛老賴子,他驚慌之下,沒考慮到‘兄長’的處境。

後來在軍營他因酷似親生.母親的臉,叫雲王認了出來,也是那時,他方才知道自己的身份,同時也從雲王口中得知他的父親已經尋回了丢失多年的‘兒子’,時間便是在他‘兄長’去世後半個月。

且那個找回去的兒子早年被一戶姓丁的人家收養,他才明白了‘兄長’的良苦用心。

秋昀瞥了他一眼:“不是我修繕的,是我花銀子雇人修繕的。”

“那您是怎麽說服族長他們……”丁元想到被嫂子殺死的盛老賴子,感動之餘又有些難受,墳茔下埋葬的并非他兄長,可阿芫卻為了他,守住了‘兄長’的長眠之地。

秋昀看他面色柔和,眼底的感動都快溢出來了,搖了搖頭,揮手把人推開,邊走邊道:“村民們不知道盛老賴子是你嫂子殺的。”

“什麽?”

秋昀本懶得說,他與丁元的父子緣分已斷,加之對方如今投軍,日後也不太可能有交集。

但對方既然問起,他也無須藏着掖着,直言道:“你失蹤後,我找回村子,發現了死在你家的盛老賴子,而你嫂子也不見了蹤跡,便猜到是你嫂子所為,就随手處理了。”

"你是說、你是說……"丁元一把拉住秋昀的袖角,直視着對方清潤的眼眸,唇.瓣微微顫抖,幾次張嘴都說不出來。

別看阿芫說的輕描淡寫,然其中艱辛,便是阿芫不說,他也懂,就如他第一次在戰場見到死人時,吐得昏天暗地不說,還連續做了半個月的噩夢。

一股暖流在心間流淌着,他忽地生出幾分勇氣,上前擡手摟住阿芫的腰,在對方反抗之前,收緊手臂,像是要把人嵌入身體裏,随即揚起唇角低喃道:“阿芫,我何其有幸,能遇到你。”

秋昀擡起的手一頓,眉峰緊緊地擰在一起:“你叫我什麽?”

冷厲的聲音驚得剛幸福地飄起來的丁元瞬間回魂。

他的身體就像是一把篩子,把滿腔的勇氣頃刻間卸了個幹淨。

但叫他放手,他好不容易才抱上的,有些舍不得,便厚着臉皮小聲道:“芫叔,我說我上輩子定然是做了很多好事,才能在這輩子遇上您。”

丁元說得深情又厚意,可秋昀卻誤以為這是感動。

他擡手拍了拍對方的後背,“好了,該放開我了,大男人摟摟抱抱的像什麽樣子。”

“……”丁元遺憾地松開手臂,乖乖地跟在阿芫身後出了酒窖。

重見天日,丁元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

“公子,您怎地把這竊賊給放出來了?”

低沉的聲音從右側傳來。

丁元扭頭望去,就見一着黑衣的男人滿臉不贊同地看着自己,舒暢的心一沉。

他記得,被人偷襲敲昏迷前,看到的就是這個人。

“阿大,他不是竊賊。”秋昀滅了燈籠裏燭火,把燈籠挂在酒窖門口,轉身道:“是我的一個侄子,從軍回來看望我和平安的。”

阿大平凡的面色稍緩,眼底卻流露出一絲遺憾。

阿大的神色沒逃過在場二人的眼。

丁元心中記上這筆賬,想着遲早會找機會還回去。

秋昀倒是理解他為何遺憾。

阿大便是當年的那個殺手,被他關在酒窖待了四天三夜。

酒窖裏密不透光,他無法動彈,也不能咬舌自盡,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在這般折磨下,意志力再堅定,也會崩潰。

所以當他舉着火把出現後,對方只求一個痛快。

當初他留着殺手性命,便是想尋個合适的機會,揭開丁元的身世,沒成想丁元跑了。

他失了探尋真.相的興致,人也留了下來,不想就在當晚,村子裏又來了一個黑衣人。

這黑衣人在隔壁轉了一圈,恰好隔壁有盛老賴子死後留下的血腥味,那黑衣人似是嗅到了味道,當即便走了,之後再未有黑衣人出現。

“阿大,你與陳婆婆說一聲,順便收拾一間客房出來。”

“是,公子。”

阿大走得幹脆,丁元望着對方的背影,但見對方脊背挺得筆直,步履輕快,一看便知是個練家子,忍不住皺起眉:“阿、芫叔,這個小厮您從哪尋回來的?”

“他自己送上門的。”秋昀不欲多說,帶着他回到前庭,倆人在正堂閑聊了幾句,便由陳忠良送去客房。

收拾完客房的陳婆子迎面看到走來的丁元,疑惑地盯着他的臉看了半響,忽然道:“你是丁家那個二娃子?我說姑爺哪來的侄子,原來是你啊,我聽姑爺說你尋親去了,可尋着了?”

尋親?

丁元稍稍一愣,不動聲色道:“是啊,尋親去了,也是我運氣好,真叫我給尋到了。”

陳婆子上前打量了一番,見他身強體壯,笑着點頭:“看來你父母待你極好。不過你這孩子也有心,還知道來看看我家姑爺,不枉費我家姑爺初聽你失蹤,擔憂地在雨夜中追了一夜。”

“什麽?”丁元整個人都僵住了:“您說芫叔追了我一夜?”

“可不是。”陳婆子提及此事,臉上笑意斂起,神色略有些不滿:“你說你尋親,怎地不與我家姑爺說一聲,偷偷跑掉,害得我家姑爺淋了一夜雨,回來後病了大半個月。”

丁元當即掉頭,不顧陳婆子的呼喊,瘋狂地跑到前廳,沒看到人,拔腿朝阿芫的房間跑去。

剛靠近房門,一道黑影從懸梁上跳下來,懷着抱着一根棍子,擋住去路——

“公子現下不方便見客,你晚些再來。”

“我找芫叔有要緊事,你給我讓開!”

“公子不方便。”

丁元焦急的神情一斂,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木棍上,眼眸微眯,寒光一閃而過,卻又因着阿芫在裏面而忍耐了下來:“那我便在此等候。”

話音剛落,屋內傳出一道慵懶的聲音:“阿大,讓他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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