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少爺
看着眼前修長白淨的手, 秋昀微擡下颌,負在身後的右手伸出來輕觸了一下:“李保金,你先出去。”
李保金擔憂地看向李雲輕:“哥, 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李雲輕眉眼溫和地送走弟弟,雙手拉開椅子,微笑道:“餘少爺, 請坐。”
态度自然, 眼神清明。
不因餘君懷的名聲而生輕視與懈怠, 也不為背後權勢而表露忌憚與獻媚之色。秋昀心想不愧是留過洋、見過世面的人。
入座後,對方繞到對面坐下,提起茶壺, 倒了兩杯碧綠的清茶, 慢條斯理地推到秋昀面前:“我聽保金說大少爺好美酒,只是酒再美,沒有知己作陪, 大少爺一個人喝着也是無趣,便做主要了一壺四月的雲霧茶。”
餘君懷哪裏懂酒?
不過是純享受罷了, 不然哪有人會跑茶樓喝酒?
秋昀心中感慨, 這李雲輕不愧是文化人,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 既不會得罪人, 也不會讓人聽了覺得他是在拍馬屁, 還把享樂升華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真是個通透的人。
秋昀微微颔首, 沒動眼前的清茶,身子後傾,懶散地倚在椅背上,擡起雙.腿搭在桌面, 手指轉動着煙杆:“知道我為什麽找你嗎?”
聞言,李雲輕放下茶盞,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對他這般吊兒郎當的坐姿視若無睹:“大少爺是想打聽留洋一事?”
秋昀撩.開眼皮斜睨了他一眼,輕笑了一聲:“你倒是聰明。不過不是留洋,我最近對洋文很有興趣,聽李保金說你洋文不錯。”
李雲輕也不自謙,點頭承認:“大少爺想怎麽學?”
“能識能說。”秋昀收回腿,承諾道:“作為報酬,以後有什麽事你都可以找我。”
李雲輕端起茶盞:“我以杯中茶為酒,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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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态度,算是同意了。
秋昀端起瓷盞,輕輕啜飲,待飲完杯中茶,對面的人才将茶飲下。
真是個妙人。
有文人的傲氣,卻并不迂腐。
涵養極好,氣度非凡,若是上個世界,遇到這樣一個通透的人應該會引為知己。
簡短的交流,就叫秋昀對他産生了極大的好感。
倆人飲完茶,又商議了日後授課的課程,地點就定在茶樓這間包廂。
等出了茶樓大門,時間也到了用午餐之時。便扭頭對李雲輕道:“上車吧,我請你吃飯。”
李雲輕也沒推拒,倆人随後又去了酒樓。
用餐期間,李雲輕簡單地教了他菜名和打招呼的洋文。
。
連着近半個月,秋昀都準時出門,到茶樓報到,天黑再回餘宅。
直到這天午時,管家收到裁縫鋪子送來一大包衣衫。他心中疑惑,自打大少爺解散了房裏的丫頭後,家中便再沒叫過裁縫。
問明送來包裹的小厮,得知是大少爺日前去鋪子所定做的長衫,這才放下心來,吩咐人送去東院,轉身去了南院。
餘善仁近來都在家中休養。
上次槍.傷差點傷及心髒,侄子還沒娶侄媳,他還沒抱到侄孫,怎麽願意死?
便按照醫生吩咐,把手頭上的事交給下面的人,自己在家好生靜養,也是因此才叫那個叛徒楊修德給逃了。
此時他正在院兒裏喝茶,管家過來問他中午想吃什麽。
“清淡些就行了。”餘善仁放下茶杯,想到什麽:“君懷這些日子在幹什麽?”
“聽馬大虎說,大少爺近來與城北李家的大兒子李雲輕在陶怡居同進同出,有流言說大少爺看上了李雲輕。”
“你說什麽?”
面對槍.杆都不改色的餘善仁猛地站起來,餘光瞥見站在門口的少年,連收起情緒,招了招手:“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
蘇晉元負在身後的拳頭緩緩松開,緩步走來:“德福叔,冉冉在學校怎麽樣?”
“小姐适應得很好。”管家慈愛地看着他:“倒是你瘦了不少,回頭我讓廚房給你補補。”
跟餘善仁一樣,管家也認為龍鳳胎為吉兆。
大少爺尚未娶妻,他便希望這對兄妹能為大帥帶來幾分福氣,故而待兩兄妹态度親厚。
“那就有勞德福叔了。”蘇晉元坐在下人搬來的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捧着杯子仰頭好奇道:“我方才在門口聽到你說大少爺與那個叫李雲輕的交往甚密,這個李雲輕是什麽人?”
管家看了眼大帥,見他微不可查地點了頭,這才道:“是城北李家的大兒子,早些年留過洋,回來後,辦了間報社。是個年輕有為的小夥子,如果流言是假的,大少爺與他走得近倒也好。”
當得起管家這般誇獎,那定然是個出色的人。
還是個男人!
蘇晉元驟然握緊杯子,垂下眼皮掩主眸中情緒,端起茶杯輕飲了一口。
“對了大帥,方才裁縫鋪的人來了,說是大少爺之前親自去他那邊定做了幾身衣裳。正好這天也熱起來了,我尋思是不是要叫裁縫過來,也為您和蘇少爺蘇小姐訂做幾身清爽的衣衫?”
“這事兒你看着辦就行了。”餘善仁揮手讓管家下去,呷了口茶水,斜了眼身材結實了不少的少年:“晉元,營中訓練可還能适應?”
“适應良好。”蘇晉元斂起心緒,神色輕松道:“剛開始可能有些累,習慣了就好了。”
“那就好。”
倆人閑談了一會兒,之後又一塊用過餐。
放下碗後,蘇晉元借口出去買點東西,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南院,回房換下軍裝,穿着便服驅車趕往陶怡居。
上次跟了‘餘君懷’一路,回來後他覺得自己的狀态不對勁。
夢到‘餘君懷’解開上衣扣子,他還能勉強用對方言辭誘導所致,可盯梢加尾随……
他就算沒喜歡過其他人,也知道這種行為意味着什麽。
不說‘餘君懷’曾肖想過他妹妹,便是對方在洞房那日對男人的反應,想來都不會有結果。
為了遏制自己會深陷進去,次日天光都沒亮,便收拾了衣服搬去軍營,想通過軍營嚴苛的訓練和距離,讓自己無暇去想餘君懷,慢慢淡去心中那點心思。
軍營的生活艱苦且枯燥。
白日訓練,累得他無暇去想,可一旦夜深人靜,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餘君懷’,叫他非但沒因距離而淡去那份心思,還因每夜重複的夢境,越陷越深。
陶怡居坐落在北城牡丹園附近。
正是五月,牡丹開放正盛,有那清雅文人與小姐、學生前來賞花寫生,一時間好不熱鬧。
蘇晉元把顯眼的車停在遠處,步行而走,看到郎有情妾有意的男女從身邊經過,斂起豔羨的目光,擡頭看向不遠處的茶樓。
茶樓門口人來人走,三輛黑色汽車從前方緩緩駛來,停在陶怡居。
西裝革履的司機繞到右邊車門邊,将後車門打開,身子一側,恭敬地讓車內的人下車——就見一男人握着一根碧綠的煙杆彎腰走下車。
蘇晉元的目光頓時黏在了男人身上,眼底更是流露出幾分他不知的癡迷。
男人今日着銀灰色大褂,脊背挺得筆直,襯得他身形利落而勻稱,欣長而又挺拔。他唇角微微揚起,卻在下一瞬驀地一滞。
李雲輕繞到秋昀身側,拍了他的肩膀,擡眼望着匾額,親近地打趣道:“你知道最近的流言嗎?”
“說本少爺看上你那個?”秋昀輕笑了一聲,右手負在身後:“本少爺以前看上誰,都是直接搶回去的。”
“感情之事,還是要你情我願才美。”通過半月的相處,李雲輕細微地發現餘大少爺并沒有外界傳得那般不堪,相反還很聰明。
之所以會形成這般性格,除了缺乏長輩的正确引導,也與身邊皆為阿谀奉承之輩有關。
他與餘大少爺相熟後,會以各種有趣的典故來引導對方的認知。
至于效果……
且看對方面對這般流言還能一笑而過,便可窺之一二。
不遠處的蘇晉元看到秋昀唇角輕揚地與那李雲輕有說有笑,眸色一暗,僥幸的心也跟着沉了沉。
以餘大少爺的脾性,何時對人這般和顏悅色過?
難道傳言是真的?
他深吸了口氣,壓住心底打翻的醋壇,轉身離開。
回到餘家北院,他從當初帶來的行李中,翻出一張寫着簡短文約的紙張,沉思了片刻,便收進口袋,去了東院的小洋樓。
下午五點,秋昀從外面回來。
管家迎上來說他日前定的衣服送來了,又說天氣漸熱,家裏請了裁縫上門為大帥和蘇家兄妹量身做夏衣,問他明天有沒有空。
他打發了管家,讓馬大虎晚點把晚飯送到小洋樓,心情不錯地哼着小曲兒回東院。
李雲輕是個很有修養和內涵的男人。
他深谙語言之道,總會在不經意間引導他故意暴露出來的錯誤思想,很是照顧他這個大少爺的顏面和心情,與之交往,讓他極為舒适。
不過想到管家說蘇家兄妹……
倒是有些日子沒看到蘇晉元了。
還等着對方的大招,不想對方直接去了軍營。
他搖了搖頭,推開小洋樓的門,打開燈,淡橘色的燈光如傍晚的夕陽,鋪灑在寬大的客廳。
目光掃到桌幾上的綢布包裹,應該就是裁縫鋪送來的長衫。上前放下煙杆,抱起綢布包裹,擡步上樓。
擰開房門,厚重的窗簾擋住室外的夕陽餘晖,顯得有些昏暗。
擡起的步子驀地一頓,眉峰微微一皺,疑惑地看向緊閉的窗簾,他記得出門前開窗了,也吩咐過管家不要讓人進他房間。
難道是送包裹的時候,有人進房關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的紅包已經發送。
感謝在2020-09-16 10:03:47~2020-09-17 08:47: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蕭葉 2瓶;早晨鳥叫聲、非享的貓(萬年總攻黨)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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