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柒拾貳 落荒而逃

鬼王此話一出, 尤念明顯感覺到關山月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她擡眸,只看得到他的側臉。他此時的笑容還算和善,尤念卻莫名覺得這笑意有幾分牽強。

尤念蹙眉, 搶在關山月前面, 道:“鬼王能與我有什麽關系,也要拿來和我師弟比較?”

換而言之,你配嗎?

聞言,鬼王卻是笑意盈盈,“不虧是天下第一鬼修的女兒。”

“尤念?”他緩緩念出這兩個字,似乎在确認這是個名字, 然後垂眸與她對視,“沒想到大小姐你和你母親不僅長得像,性子也很像,不去極遠之地修鬼, 實在太可惜了。”

他微笑着仰了仰下巴,神态很高傲,提到尤念母親的時候, 也并未有半分懼怕或者敬意。

這鬼王一心想讓尤念回極遠之地,這番話,不禁讓尤念想起他因此做過的瘋事。

于是尤念的态度愈發不耐煩, “鬼王有話直說。我聽不懂。”

關山月握着尤念的手輕輕摩挲,一邊安撫她躁動的情緒,一邊道:“王上說了這麽多, 還未說明與我師姐的關系......莫非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尤念微不可察地冷哼了一聲。

确實也算得上是難言之隐了。當今極遠之地的鬼王, 怎麽可能會輕易承認自己曾經是誰的仆人呢?

果然,鬼王垂眸,并未明言, 而是道:“大小姐,你母親的屍骨還挂在孤的王殿之中。”

尤念:“!”

尤念:“你!”

就仿佛真的能感受到與母親的血脈親情,雖然尤念從未見過她,但此時聽到母親的屍骨,心中還是一陣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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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念甚至被氣得有些發抖,道:“我母親屍骨為何在你的王殿?更何況她已經仙逝十幾年了,為何不讓她入土為安?”

“仙逝?入土為安?哈哈哈哈哈,大小姐,你在講笑話麽?”

鬼王聞言被逗得開懷大笑。他捂着自己的肚子,笑得前仰後合。

半晌後,他才收斂笑容,開口道:“令慈是天下第一鬼修,是只手遮天、群鬼顫服的權佞,是屠盡鬼都、染紅極遠之地母親河的魔頭。”

“這兩個詞......”

鬼王咂嘴,搖了搖頭,“和令慈實在是沾不上關系。能挂在橫梁上,已經是孤莫大的寬容了。”

“至于大小姐你母親的屍骨,為何會挂在孤的王殿......”他擡眸,一瞬間的眼神,說不出的鬼魅,“你猜猜看啊。”

如果說尤念方才面對這鬼王,心中還是難免恐懼。

那她此時就是絕對的憤怒,如果這鬼王站得近一些,估計她已經一個巴掌扇過去了。

尤念直接道:“你放屁!我娘為人如何,你有什麽資格評判!”

此前,她明明沒有任何關于自己母親的記憶。

但這一瞬間有很多情景湧入她的腦海,卻又太多了,太快了。一幕接着一幕的閃過,她一時什麽也看不清,卻又下意識覺得那鬼王在說謊,在诋毀。

緊接着,尤念覺得胸口針紮似的抽痛了一下,她根本站不穩,向後踉跄一步。

關山月連忙将她扶住,催動靈力,想要與尤念産生共鳴。

無上仙尊說過,過去的記憶會引得尤念的情蠱發作。

這鬼王到底曾在尤念母親身邊服侍過數十年,三言兩語便引動尤念對于母親的記憶,教無上仙尊的封印松動。

情蠱又開始作祟了。

此時尤念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耳邊所有聲響變成轟鳴,連意識也漸漸消散。

最後的感覺是自己落入了一個很涼,又很熟悉的懷抱。

關山月看着尤念閉上雙眸,才将頭擡起,與鬼王對視。

他的瞳仁黑而亮,看人時,仿佛要将對方吸進去一樣。

迎上這個眼神,鬼王微微蹙眉,竟然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

眼前這個叫尤念為“師姐”的傻小子,表情并未發生很大的變化。

他沒有蹙眉、沒有瞪眼,更沒有牙咬切齒,似乎還是方才站在師姐身邊時那般溫順。

明明無法找到任何一個改變了的細節,但他通身的氣質,就是很詭異地變得大相徑庭。

單論五官容貌,關山月是比這位鬼王還要昳麗勾人一些。

只不過關山月的行為舉止很是正派,舉手投足間也盡顯溫柔謙和,故而将那媚的容貌沖淡許多,甚至教人一時難以察覺,只當他是位溫潤有禮的翩翩公子。

因為有時候,太過美豔的容貌,會帶來很強的攻擊性,反而會給身邊人帶來極強的壓迫感。

且關山月本也不是這樣的性子,便有意用衣着與言談舉止來沖淡自己容貌帶給他人的感覺。

但不代表,他不會利用自己容貌所自帶的壓迫。

關山月只是與這鬼王對視了兩秒,什麽也沒說,便讓鬼王心中警鈴大作。

仿佛是森林中的猛獸看到了同類,察覺到對方是一個很危險的競争對手。

同性相斥的力量,幾乎讓兩人之間瞬間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鬼王甚至一時間忘了自己的修為比這關山月高出許多,根本用不着如此警鈴大作。

他眯眼,聲線壓得很低,“你也知道情蠱的事情?”

關山月上一世便知道,鬼王早就清楚尤念與項衡之間的情蠱。

這鬼王知道情蠱的厲害,故而沒有直接擄走尤念,而是選擇幾次三番激化項衡與尤念間的矛盾......他以為,只要項衡對尤念足夠狠心,讓她徹底心灰意冷,便可以抵禦情蠱。

關山月沒有回答他。

她感覺到尤念在顫抖,故而将尤念抱得緊了一些。

看到關山月根本沒有反應,只是很專注地看着懷中的尤念,将靈力傳運到她體內。

而尤念不知為何,确實平複了不少。

受到了這樣的無視,鬼王心中火起。

關山月明明一句話也沒說,确成功讓鬼王有些氣急敗壞了,“孤是故意引動她情蠱的!”

卻又不說自己為何故意,只等着關山月主動來問。

關山月擡眸看他,沒有什麽特別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什麽死物。

鬼王又等了半晌,才見這關山月終于開了口。

“三……二……”

卻是在倒計時。

關山月頓了一下,雙眸微眯,将最後一個數字數完,“一。”

話音剛落,鬼王便感受到了兩個入仙高階的氣息。

他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完,此時不敢托大,咬着牙道了一聲,“呵,後會有期!”。

四周的白霧瞬間消散,又變回原本的仙京皇宮模樣。

鬼王帶着自己的空間,落荒而逃。

關山月一手扶住尤念的腰,一手從她的腿窩處托起,将尤念橫着抱起,走向最近的一個房間。

他并未有什麽施展術法的動作,只一轉身,門便被冰封住了。

這個房間中并沒有床,關山月只好将尤念放在軟椅上,站在她身後,以防她向後摔倒。

他垂眸,神色恬靜而專注,輕輕将尤念的長發撥到耳後。

他眉間的六道靈印已經亮起,三色靈印照亮他纖長濃密的睫毛和高挺精致的鼻梁。

手輕輕觸碰尤念的眉心,圓潤的指尖緩緩勾畫出龍鱗的形狀。

白色龍鱗顯形,關山月用一根手指将它從尤念的靈印上剝離。

脆弱的靈印暴露在外,昏迷中的尤念止不住顫抖起來。

于是關山月握緊她的肩膀,将靈力注入,平息她的不安與心中躁動的情蠱。

然後,他單膝跪地下來,與尤念平視。

關山月用一只手捏住尤念的下巴,将她的臉扶正了些。

他的睫毛從最上方緩緩移動,最後半遮住他漆黑的眼眸,視線從尤念眉心的三色靈印掃過,最後停在了她微微張開的嘴唇上。

他用一種過于專注的眼神看了大概三秒,然後調整好自己臉的角度,靠近。

明明看起來像是一個親吻的姿勢,他的嘴唇卻在快要觸碰出尤念的時候停了下來。

呼吸交纏。

兩人只是眉心相貼,關山月的靈力通過靈印向尤念體內溫柔湧去。

太近了,近到關山月什麽也看不到。

但他還是睜着眼睛,不知在感受什麽,數秒後,抿了唇,才閉上雙眼。

他的靈力氣息可以平複尤念發作的情蠱,但必須以一種很溫和的方式,緩緩進入她的靈脈才行。

方才針上的補藥刺入黑色冰晶,确實對他有些影響,以至于他此時必須要全神貫注地控制自己靈力湧進她靈印的速度。

關山月微微蹙着眉,手下意識抓着桌面,袖長手指彎曲,骨節微微泛白。

尤念還是沒什麽反應,關山月一時無法确認她心中的情蠱是否偃旗息鼓。

突然,肩膀被一只軟綿綿的手按了一下。

因為眼前一片黑暗,視覺暫時失效,所以五感中的其他便變得尤為敏感。被碰了這一下,關山月險些直接站起身來。

他瞬間睜開眼睛,将身子向後仰,這才發現尤念已經有了意識。

她擡起了雙手,正想摟住關山月的脖子。

關山月扶住尤念的肩膀,将尤念的手輕輕拿了下來。

雖然她的眼睛卻還沒睜開,但顯然已經有了意識,那便說明情蠱已經暫時不再發作了。

于是關山月站了起來,按住尤念軟綿綿的腰,擺弄了一會兒,讓她趴在桌面上,确保她不會摔倒。

此時,藥效有些壓不住了,關山月的臉已經開始微微發紅。

他先是用冰屬性的靈氣在靈脈中運轉一周,降低了些許體溫,然後望向門的方向,盤算着要去哪洗一個涼水澡。

心中思索了片刻,關山月準備離開這個房間。

轉身的動作卻是一頓。

關山月:“!”

他緩緩垂眸,看見她烏黑柔順的長發。

尤念不知道何時轉過了身子,将關山月攔腰抱住,側臉貼在了他的胸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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