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段南風沒想到杜泉還會來, 更沒想到齊昭竟然會放他進來。

想起上一回杜泉的話,斷案南風眉頭一皺便想讓人将他請出去。

可硯山先生說杜泉也有許多不解想問自己,怕耽誤段南風讀書, 又覺得剛好可以一塊兒講講便将人帶來了。

硯山先生說的也不無道理, 段南風垂眸想了想, 想硯山先生教自己這麽笨一個人讀書已經是勞心勞力,也不好這般駁了對方的面子, 自然是沒說什麽。

不過面上沒說什麽,段南風面對杜泉的時候臉色總歸不會很好,硯山先生見了也沒幫忙打圓場讓段南風得給杜泉好臉色。

左右就是與朝堂上的事有關,要不就是私事, 硯山先生插手也是不好,索性直接沒管二人恩怨,只叫他們鬧去。

杜泉明顯是有什麽話想對段南風說的, 但段南風一心支開杜泉好将心底疑問拿來問問硯山先生,根本沒心思去聽杜泉想對自己說什麽。

最後還是硯山先生說坐久了想一個人出去走走, 留下段南風二人在屋內,才勉強打破原來的僵局。

可段南風根本不想跟杜泉有什麽接觸, 他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因着他們讀書時候茯苓是不在裏邊的,甚至不會在他們這件屋子周圍,所以段南風被杜泉拽住的時候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 孕夫身子又重行動不便,根本沒能避開便被杜泉拽了回去。

“我知道你不想聽我說話,但這件事很重要, 我不得不到這兒來告訴你。”杜泉深吸一口氣,看着不斷掙紮的段南風,狠狠心将人往懷裏按, 不肯叫人掙脫自己的懷抱逃開這裏。

這個被困在懷裏的動作狠狠刺激了段南風,他一瞬間瞳孔放大,整個人仿佛受到什麽很大刺激一般劇烈掙紮起來。

“你別激動,段南風,段南風,你別動!”杜泉連忙按住他,實在沒有辦法只能将人往榻上按,又手腳并用将人困在了榻上。

段南風感受着這個姿勢帶來的壓迫感,只感覺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不僅如此,他還覺得自己全身仿佛長滿了刺,正朝着外界一切人事物張牙舞爪以保護自己。

他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杜泉,也觀察着周圍哪裏還有空隙可以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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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與杜泉的距離,是目前唯一可以讓他感到安心的事情,他不想要被人這般困住,他對這件事情的恐懼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

“你想說什麽?”段南風找到一個空隙躲過去,依舊警惕地看着杜泉,滿眼寫着你敢過來我就與你同歸于盡的威脅。

“齊晉瞧着不行了想魚死網破殺了齊昭,他一死,你便是不死也要受齊晉羞辱折磨。”杜泉說到後面擡眸看了看段南風的神色,生怕這話又叫對方生氣了。

好在段南風如今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話語,況且杜泉也沒說錯,若齊昭死了,那齊晉定然不會讓他好過。

記得齊晉說過懷孕之人還要好玩一些的惡心話,想來若沒了齊昭擋在前邊,這話便不會只是一句玩笑。

段南風并沒有因為這話自己不愛聽而讓杜泉滾,只是擡眸審視地看着杜泉,問:“你怎麽知道這事的?你将此事告訴我是想做什麽?”

杜泉咽了咽唾沫,稍稍退開一些,卻沒有完全離開榻上,只停在邊緣的位置說:“我怎麽知道的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來是想帶你走就是了。”

帶他走?

段南風瞧着杜泉的模樣冷笑一聲,心說齊晉不是人,那杜泉就是人了嗎。

齊晉是個不聰明的惡心東西,杜泉是個聰明的惡心東西。

二人之間的區別除卻聰不聰明,還有一點就是齊晉會直接惡心你,杜泉怕是還會繞些彎子哄一哄你。

若是從前的段南風,跟着杜泉走了怕是要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我不會走的。”段南風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別過頭去說了這話,希望杜泉知難而退。

可是,想來也有齊晉的打算讓杜泉着急了的原因在,杜泉根本不肯讓步,說什麽都要帶段南風走。

甚至伸手來抓他,瞧着像是現在就要将他帶走似的。

段南風哪裏會讓杜泉得逞,杜泉的手一過來,他便趁對方雙手都伸來無法支撐自己的時候猛地推開對方。

杜泉本就跪坐在邊緣,被段南風這麽一推,整個人都翻了下去。

而段南風則是趁着這個空當從榻上下來,快步出了這個門,恰好遇見剛跨過院門的硯山先生。

杜泉也反應也是快,見段南風跑出去便想連忙追上,沒想一出去卻是瞧見段南風正與硯山先生說話。

來之前他便向硯山先生保證絕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如今硯山先生在,他自是不好去抓段南風。

齊晉那事他又不好叫硯山先生知道,自然只能将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硯山先生見杜泉過來,懶懶掀起眼皮警告地看他一眼,問:“既是将不解之處都與你講了,那你也該回去了。”

杜泉知道這是硯山先生見情況不對将他趕回去,他也沒有理由再留下來,如果硯山先生都趕他,那王府的影衛不會放過孤身一人沒有段南風做擋箭牌的他。

杜泉這般想着,咬了咬牙想着晚幾日再來勸勸段南風別留在齊昭身邊,擡起眼與硯山先生對視一眼,方才低下頭行了個禮道別。

“他走了,你沒事吧?”硯山先生淡淡地說了這話,也沒等段南風反應便朝屋內走去。

中途路過那棵梨樹的時候停下腳步,擡起頭看了一小會,什麽都沒問,但也沒有再往前走。

段南風想着這是一個問“梁上燕”的好時機,便将自己的不解之處拿出來問了一問。

也沒說是齊昭說他的,只是問一個人喊他燕燕,手把着手教他寫什麽梁上燕,究竟是什麽意思。

硯山先生一把年紀了,想來是不懂那些轟轟烈烈的情愛之事,但他一定懂詩,總歸能告訴段南風那是什麽意思。

段南風這般想着,帶着隐隐恐懼的期待看向硯山先生,生怕硯山先生說出什麽他不想聽的答案。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聽什麽樣的話,是想聽自己就是徐燕知的替身,還是想聽齊昭喜歡他很久了。

這些他都不知道,他摸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麽,他只知道齊昭從前俯視自己不把自己當人看,知道齊昭與自己的糾葛害死十五,所以他笨拙地想要報複,想要将以往的那些都報複到齊昭身上。

他到今日也只看清自己其實還喜歡齊昭,只不過是矛盾地恨着、厭惡着齊昭罷了。

他同樣還是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齊昭。

硯山先生聽着段南風的話,垂眸咀嚼了一番他的問題,小一會之後擡眸笑呵呵地看他。

随後,硯山先生說:“他心心念念與你歲歲年年,長久相伴,此生不再分開。”

齊昭雖說也讀書,但長期浸在朝廷爾虞我詐之下的人多少失了文人的那點浪漫,若是今日讓齊昭來說想來只是與他直白地解釋是哪首詩詞,再與他直白地說那詩詞是個什麽意思。

就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段南風才強迫自己壓下那荒謬的第一反應。

剛聽到硯山先生的話,他竟是在想硯山先生是不是收了齊昭的好處,才将這話說得如此……如此的情意綿綿。

硯山先生想是看出他那僅有一瞬間的荒謬猜測,撫須呵呵一笑之後搖了搖頭,說:“該放下時便放下,若實在心中郁結,不如學人抄抄佛經靜心。”

大齊儒生多不愛佛法,硯山先生倒是其中異類,竟是叫他去抄佛經,一下将段南風的注意力轉移到這兒來。

不過硯山先生也不打算多說什麽,這畢竟也是段南風與齊昭自己的事情,他不會更沒有必要多話。

段南風送走硯山先生的時候還有些恍惚,心中總想着硯山先生說的話,也想着今日杜泉來了,那齊昭會不會回來問他杜泉說了什麽。

可那日段南風并沒有等來齊昭,且在兩日後等來了杜泉橫屍京郊的消息。

聽說渾身沒有一處好的地方,衣不蔽體的,叫京郊老百姓圍着指指點點了好一會才來了官兵将人群趕走。

那日杜泉走後便被齊晉叫走,原本大家對齊晉的印象都只是一個又蠢又下不去狠手的傀儡皇帝,杜泉自然也是這樣想的。

可就是因為他這般想,那日被齊晉關進那間黑漆漆的屋子用上無數極刑時才更加的震驚,他死的時候甚至連後邊都被齊晉特地抓來那些不致死的毒蛇鑽過,四肢被扭曲成了活人難以維持的模樣,身上滿是烙鐵燙傷與不知什麽畜生咬出來的傷口,一雙眼被生生挖去,舌頭将斷未斷就那樣挂着,手指也被一根根砍下來扔在屍體旁邊,瞧着還是一截一截砍下來的。

發現杜泉屍體這日,齊昭來見了段南風。

齊昭進門時,段南風還陷在杜泉死狀的震驚中,擡頭瞧見對方神色少見的凝重,還未問什麽呢,便聽見齊昭說了一句話。

“你不是一直想離開我嗎?我送你走。”

作者有話要說:  齊晉有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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