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重逢
教室裏。
大家心照不宣的沒有刻意提起高考成績，也沒有去讨論未來，只是像以前一樣笑鬧着。
天氣炎熱，教室裏很悶，夏天用這灼熱的氣息張揚地宣示着自己無處不在。
老師們輪流到各班教室跟大家道別，大多三言兩語總結了這三年大家在一起奮鬥的時光，對彼此的分別表示不舍，最後再祝願大家前程似錦，未來可期。
丁妍趴在桌子上，忽略掉心裏還若有若無的難受，手指抵着下巴，認真聽着老師講話，一如此前的三年。
現在她的同桌是郭如萱，看到她懶貓似的樣子，唇角不自覺帶了笑意：“畢業了還不開心啊？”
丁妍：“我有點慌，不知道以後會怎樣。”
最後是班主任老師作總結：“不論以後你們遇到什麽事，面對怎樣的難題，你們一定要記住，要有一顆強大的內心。”
很久很久以後，丁妍發現，那一天老師們說過許多話，她記憶最深刻的就是這一句。
程瑄把畢業證書發給了大家。
摸着那紅皮燙金的本子，那種結束的感覺更為強烈。
——學生丁妍，性別女……于XXXX年X月在XX省XX市嘉南高中學習期滿，修習學分符合要求，學業水平考試成績及綜合素質評價合格，準予畢業。
真的結束了啊，有點舍不得。
不過……
丁妍吐槽：“萱萱，你覺不覺得這好像結婚證啊？”
“這會兒就想着結婚了？”前桌的程瑄聽到她說話，笑着插了一句，俊朗的臉龐更顯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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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妍囧：“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
天差不多放晴了，班主任招呼同學們：“雨停了！大家趕緊下樓，我們把畢業照給拍了！下樓下樓！”
畢業照是在操場上拍的。攝影師喊着；“三、二、一！”
咔嚓一聲，時間定格。
***
郭如萱考入了理想的A大，丁妍選擇了江城大學。
丁曼做了幾年零工，攢了一點錢再加上父母留下的積蓄開了個書店。
程瑄已經通過了民航的招生體檢，按他的成績水平，高考這一關很容易過。真正的前途無量。
肖源考入了北大中文系。最近他似乎和丁曼的聯系多了起來，從前的稀薄的緣分在如今續起，也算是一段佳話。
所有人都志得意滿，春風得意。
未來也無限可期。
***
拍完畢業照，大多數同學都選擇留下來找自己喜歡的老師同學多拍幾張合影。
丁妍看着操場上一群少年嬉戲打鬧，臉上都是肆意的笑容，也拿起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腦子裏就湧上來了許多三年來的記憶，她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這個學校，便輕輕轉身走了。
***
四年後，綠蘿雜志社。
窗子外面陽光正好，綠蔭正濃，蟬鳴聲不斷，很有幾分夏天的味道。
現在的丁妍是一個小編輯，偶爾寫寫文，日子充實而平淡。
或許只有她發呆的時候，會想起有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男孩子的身影。
***
“叮咚！”
手機響起，是郭如萱傳來的信息。
——妍妍啊，我今天看見我男朋友一個哥們，長得可帥了！想着介紹給你，那帥哥聯系方式我推給你了哦！138XXXXXXXX
——你不會還想着你那個夢中情人吧？
——你都母胎單身22年了啊喂！你見見那帥哥再說合不合适咯！
……
接受完郭如萱的信息轟炸，丁妍喝了口茶，面不改色地回了兩個字——
好的。
不談戀愛發展成朋友也挺好的嘛。
***
夏日反而多雨，方才晴空萬裏，這會又陰沉下來。
江城的雨淅淅瀝瀝，原有的燥熱被盡數洗去。
丁妍正浏覽着成千上萬作者的投稿，熟練地拒絕、駁回或點開聯系方式……
一封郵件跳了出來。
是最近一個很黏糊的小讀者，網名叫煙花三月。
聽說很喜歡她之前出版的那本散文集《詩酒趁年華》，跟她發了許多可可愛愛的私信。
今天煙花三月似乎是要投稿。
丁妍打開附件，《你是一個特別特別好的人》。
是一封情書啊。
也不算一封情書，更像是一個男孩的內心獨白。
整篇文字長達3萬字，講述了一個男孩穿書的奇妙故事，他漸漸愛上了一個女孩。
男孩和女孩經歷過許多困難和波折，最後如同所有童話故事的結局一樣，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看到她蹲在一片金黃的銀杏落葉堆之間神色認真，精挑細選，我忍不住在她走了之後也揀了幾片，似乎還殘留着她手心的溫度。
——她笑的開心，可是我知道她的內心曾滿是孤寂，而今也尚有一絲孤單存在。如此想來，他倒是覺得兩人心意愈加相通。
——五年傀儡般的生活，讓我有時想一死了之，可到底心有不甘，覺得還有一絲希望。
……
——但我握上她的手時，周圍的時間空間都粘稠起來，慢悠悠舍不得流走，她看着我，我看着她，真好啊。
——我相信我們不會分離。
……
丁妍的心髒瘋狂跳動起來，被迫掩藏在腦海深處的那個夢變得無比清晰。
虛化的身影撥開了身上的迷霧。
那些話也清晰起來……
——妍妍，你只看我。
——妍妍，別怕，你看我的眼睛。
——妍妍，以後你害怕的時候，如果我不在了，照顧好自己，……我愛你。
……
什麽呀……丁妍不知不覺中早已淚流滿面，她還在怔愣之中，煙花三月又發來了私信。
——見個面嗎？^_^
——我好想你。
她顫抖着手打了兩個字。
——好啊。
那篇文章最後的落款是，周揚。
而他發過來的聯系方式格外眼熟。
***
丁妍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來游樂場。
有個家夥騷包至極地包了場，此時偌大的游樂場凄清的厲害，快要倒閉了一般。
郭如萱：“什麽？你居然真的想通了去見面了？！”
丁妍回：應該是在見我的……夢中情人。
“對不起啊，我來晚了！”
夢裏的聲音響起來。
丁妍如同從前很多次一樣回頭。
那人眉眼張揚，仍有着少年人的銳氣。
好像是一見鐘情，又像是久別重逢。
丁妍心裏突然暖暖漲漲的，還有點酸，更多的是甜，滿滿的感動，心化成了棉花糖。眼裏視線也模糊了。
那感覺就像無數煙花再夜空極致盛開，漫天璀璨，人被炸得麻麻的，心肝兒直顫。
而一瞬間的浪漫驚豔足以成為永恒。
世間有太多感情都源自于感動。
“你是煙花三月?”
薛揚動了動唇：“嗯，我現在叫周揚……”
周揚是郭如萱介紹的那個帥哥的名字。
***
多年未見，她還是他喜歡的模樣，或者說，他還是喜歡她。
往日的記憶潮水般湧現。
一切感情都水到渠成。
對薛揚而言，最戳人心窩、暖人心腸的是她永存心底的善意。
一點一點的，她像一只傲嬌的小貓咪，時不時在他心上撓一爪子，不輕不重地，叫人心癢，又不舍得動它。
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看過的一本書，那本英文原著《月亮與六便士》。
All over the place was six pence, but he looked up at the moon.
這句話的翻譯是：滿地都是六便士，他卻擡頭看見了月亮。
就像漫天煙花，萬家燈火，周遭嘈雜，唯她，是我心之所向。
其實薛揚有點緊張。
不聞不問了這麽些年，他不知道這次突然出現，他怕丁妍會生氣。
“你……”
“嗯?”
“在害羞?”
“啊？怎麽可能！我……我……這個……呃……”
心裏鬥争之際，薛揚微微閉眼一下，給自己打氣，男人不能慫！
眼睛還沒有睜開，嘴唇被迫貼上了軟軟兩片溫熱，是另一個人的唇。
心撲通撲通的，逐漸失控。
他眼眶忍不住shi潤了，緩緩擡手，抱住了眼前的女孩。
闊別許多年的酸澀情感終于再次湧上心頭。
煙花砰砰砰炸成了一片，在擁吻的兩人背後，火樹銀花，盛世繁華。
像一場傾瀉而下的流星雨。
最打動薛揚的，是丁妍的善意與張牙舞爪的溫柔。
這個女生總是一副愁愁的樣子，但不惹人厭煩，倒是很可愛。
因為她雖然憂愁，但眼底有光，心裏從未真正放棄希望。
就像被霜打了的花骨朵，雖然顯得垂頭喪氣，但風霜過去，仍然叫人燦然心動。
他心疼她的過去，也欣賞她骨子裏的韌性。
而最讓丁妍受不住的，是那種超級溫柔的呵護。
——妍妍，你只看我。
——妍妍，別怕，你看我的眼睛。
……
——薛揚，你只看我。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眼裏卻閃爍着感動和幸福的淚光。
“對不起，妍妍……我已經很努力快點來找你，但還是花了這麽長時間……”
“找到你之後，我又不敢直接出現在你面前……所以好不容易找了郭如萱她男朋友，才漸漸接近你……”
他低着頭，鋒利的眉眼已經耷拉了下來。
“不用道歉，你回來的正好。”丁妍笑的眉眼彎彎，“這個年紀正好适合結婚，結了婚你就不好再跑了！”
“……”
從前那些年像是坐火車時穿過的一段漫長時光的曲折的黑暗孤獨的隧道，所有的委屈都被溫柔撫慰，曾經的一切都可以被原諒了。
那溫柔讓她相信，黑色的暗沉沉的雲層漸漸移開，那光芒終會将她籠罩，溫暖而厚重。
人生短暫，我們唯有永遠銘記每一次感動并深情以待，如此，歲月亦終将對你溫柔以待。
且将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