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給個建議
病房內的氣氛又漸漸降到冰點，秦千柔和病床隔着一段距離，仍無法阻擋她身上散發的寒氣。沈沂秋揪着被子哆嗦着往身上扯了扯，大眼睛眨着，顯然是在醞釀措辭。
秦千柔是很聰明的，又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剛才那場戲她肯定是早就看出來了。但她還肯配合自己，說明什麽？
沈沂秋還在思索，秦千柔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你可以考慮清楚再解釋，但是我希望你說的是真話。”
沈沂秋這才敢去看她，秦千柔面色從容，顯然剛才的怒氣已經被她自行消化了不少。她這話語氣不重，但分量十足，明确表明了她的态度。
“我沒和你說假話啊。”
沈沂秋也沒狡辯，她的确是知道東升集團的一些秘密，而且也的确是要留在蒙城上大學。至于和秦阿姨的約定嘛，哪怕具體細節還沒敲定，但昨晚也算是達成初步一致了啊。
“不要避重就輕。”
嘶，沈沂秋在心裏慘呼了一聲，她是有點想用小聰明把話題重點引開，沒想到一下子就被秦千柔看穿了。
見秦千柔态度認真，哪怕戳穿了她也沒有指責她，仍在耐心等着她的解釋。沈沂秋本就不擅長騙人，若非事關重大，她是肯定不會隐瞞那麽多的。
她跟秦千柔接觸不久，雖信她的人品，但畢竟還不夠熟悉。她可以冒險将秦千柔當做逃生艙，卻不敢真正把全部底牌盡數亮出。
既然還要依靠她，這麽快就有了隔閡怕也不好。沈沂秋理了下思緒，将她認為在現階段可以坦白的事情說了出來。
“我剛才不是故意那樣的，你別誤會。”
秦千柔擡眸看她，眼裏情緒平靜。
“邵齊東你應該認識吧，他非說我爸爸生前和他有生意往來，還說造成的損失要由我來承擔，那個看護劉阿姨就是他找來看着我的。今天早上他就是帶着合同來的，想要讓我承認這筆莫名其妙的債務。”
秦千柔點頭，這個昨晚她有所了解，不過她沒想到今天一早邵齊東就親自過來了。看來沈沂秋對他的重要程度，超出她的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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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賀叔叔跟姜阿姨是我爸媽的大學同學，過去很多年裏一直走動頻繁，我們兩家的關系很好。”沈沂秋猶豫了一下，很不情願且生硬地稱他們為叔叔阿姨。
“那你剛才為什麽不願意和他們回海城？”秦千柔昨晚已經詳細了解過沈沂秋父母的履歷資料，也知道他們之前在海城生活。
沈沂秋咬唇，沒有馬上回答。
秦千柔見她神色苦楚，緩了點口氣：“是怕回去後觸景生情？”
大部分人會跟姜瑗有相同的想法，都覺得沈沂秋繼續留在事故發生地會心裏難受。秦千柔明白，人在最脆弱的時候是很想念家鄉的，尤其是從小長大的地方。
可那也是跟爸媽共同生活時間最久的地方，失去了父母的沈沂秋若是此時回到海城，雖是暫時避開了車禍的慘痛回憶，但海城的點滴細節才是日後刺痛她記憶的利器。
而賀焯夫婦再親密，也終究只是叔叔阿姨，無法取代真正的父母親情。
沈沂秋原本不想坦露心底的脆弱，她想避開賀焯夫婦的束縛是真，更害怕一個人回到海城後将要面對的孤獨。當年舉家搬遷來蒙城的場景歷歷在目，如今回去的就只有她一個。她寧可留在蒙城等待傷口複原，也不願在心底最深處将美好回憶割裂。
就讓海城，永遠成為他們一家人在一起的最後見證吧。
蒙城，是她重新開始，獨立成長的地方。她要真正在這個地方重生，也想要保護好海城美好的圓滿。
秦千柔見沈沂秋瞬間紅了眼眶，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其實她也不敢确定，只不過過去采訪的人多了，遇到的情況自然也多了。人是不一樣的，有人此時想回家，也有人不肯。
剛才沈沂秋那麽抗拒，可見是真心不願意回海城的。
“既然你決定留在蒙城，以後的生活你怎麽打算的？”
秦千柔并不認為自己會真正成為她的秦阿姨，但沈沂秋一個人在蒙城，她也不完全放心。
“讀大學，然後工作，平靜生活，就這樣。”這是爸爸媽媽對她的期望。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沈沂秋也覺得這就是她今後的生活。
“你不怕邵齊東？”
東升集團在蒙城的影響力很大，即便是秦千柔想要動它，也要沖破重重阻力。沈沂秋一個普通孩子，想要跟邵齊東抗衡，怕是很難了。
“我怕。”沈沂秋毫不避諱地在秦千柔面前表态，“可我現在有你了，就不那麽怕了。”
秦千柔臉上閃過一絲驚訝，沈沂秋有點不好意思，錯開眼不敢看她。
秦千柔知道現在的孩子表達方式都比較直接，這讓她想起自己微博上不時有年輕女孩在底下說着，秦姐姐好飒好棒，好想跟姐姐貼貼……
起初她還不太明白貼貼是什麽意思，問了黎婉才知道，這是年輕人表達喜歡的方式。她扶額看着手機，無奈搖頭，年輕人的世界，她好像越來越不懂了。
沈沂秋的話，她自然理解成了如果她調查出東升集團的問題，邵齊東自身難保，也就無暇再去找那孩子麻煩。
“雖然我對你說的線索感興趣，但這并不能代表我就一定可以替你解決邵齊東。況且，你也不要指望跟我合作了，我就會負責你的安全。你如果真遇到危險，應該尋求警方的幫助。”
秦千柔是個理智的的人，她不願放過任何線索，但也不會激、進到為了一點線索就輕易讓自己涉險。畢竟她調查的人物和事件都不簡單，如果她不懂得自保，早就該投胎好幾次了。
“你放心，我不會給你制造麻煩的，也不會連累你。”沈沂秋有點心虛，某種程度上她的确利用了秦千柔。
但她想的是，用秦千柔的身份去震懾邵齊東，讓他不敢輕舉妄動，制造出空間和時間，好讓自己能有機會脫身。她也并沒有想過真正賴上秦千柔，人家人再好，也跟自己非親非故，憑什麽要接納她呢？
沈沂秋性格溫和，天性純真，可她并不蠢。界限感和分寸感她是有的，之前兩次親昵纏着秦千柔，連她自己都覺得意外。
除了媽媽，她還從沒對誰這樣主動過。也許是人在危急關頭，本能生出的求生、欲吧。
沈沂秋如此自我開解，但也默默提醒自己，下次不可以再這樣了。
沈沂秋的話透着小小倔強和自然流露的孤獨，秦千柔有點動容，她也不忍心這孩子剛醒來就感到被全世界抛棄了。
“雖然我不會對你以後的生活過多幹涉，不過我有個建議，在你滿十八歲之前就一直留在醫院裏。”
啊？還要留在醫院？今天不是說好了是來商量出院的事嗎？
沈沂秋的錯愕藏都藏不住，眼巴巴盯着秦千柔。
“只要你年滿十八，法律意義上你就是成年人，可以完全獨立自主生活。至于在哪裏讀書，去哪裏生活，你都可以不用理會別人的意見，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決定。”
這顯然很符合沈沂秋的期望，但她明明身體都快好了，醫生不會同意的吧。
秦千柔看出她的糾結，補充說：“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安排。”
“可我留在醫院，那些人還是會找來的。”沈沂秋嘆氣，留在這裏真能安全熬到十八歲嗎？
“這個你不用擔心。”
沈沂秋好奇擡眸，竟難得看到秦千柔嘴角化開一抹淡淡微笑：“住院期間，我會是你的秦阿姨，別人不會騷擾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