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陪你演戲
病房裏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震住了,包括匆匆趕來的秦千柔。一時間沒人說話,只剩下沈沂秋凄慘悲涼的哭泣聲。
邵齊東是認識秦千柔的,但他們打交道的次數并不多,只算得上彼此知道但沒有深入接觸。也不知道是出于心虛還是謹慎,見到秦千柔後,他的視線就若有似無地環繞在她身上,像是要探尋出什麽。
雖然不甚了解一個知名女記者為什麽突然出現在這裏,但當他聽見沈沂秋撲過去叫她秦阿姨的時候,心裏咯噔一下。
這才是看護昨晚說的訪客。
昨晚邵齊東有應酬,接到看護電話時喝的有點發暈,又聽到看護說沈沂秋稱對方為阿姨,心裏一開始想的是姜瑗。
剛才跟賀焯夫婦對話的時候他隐隐發現不太對勁,直到這時才知道,原來那位阿姨另有其人。只是,秦千柔年紀也不算大,怎麽就成了沈沂秋的阿姨了?
這兩人何時産生的交集?跟沈之楓接觸這麽久,從沒聽過他家跟秦千柔有密切往來。如果他事先知道沈家和記者有這層關系,他是絕對不會讓沈之楓知道那麽多事情的。
秦千柔之所以讓人忌憚,不僅因為她手裏的那檔節目,更主要的是因為她那軟硬不吃的性格。說得好聽是堅持不懈,深挖到底,說得難聽那就是死腦筋,不懂變通,非要招惹不敢惹的人物。
蒙城不少所謂“精英人士”其實都對秦千柔有所防備,可是又不得不承認這美女記者魅力着實大。真站到面前,誰也舍不得伸手去打那張臉了。
秦千柔知道其他人都在看她,但現在她必須先安撫好懷裏哭着的人。沈沂秋的話說得斷斷續續,眼淚流個不停,情緒也不穩定,她想說什麽都比不上讓這孩子先哭個痛快。
賀焯跟姜瑗對秦千柔不了解,但他們跟沈家認識多年,就算這幾年走動少了,但是電話還有網絡上的聯絡還是很頻繁的。
賀焯疑惑地看了看姜瑗,無聲詢問:“你認識這人嗎?她是誰?”
姜瑗繃着嘴角,輕輕搖頭。
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只看得到秦千柔的側面,正面只在剛才她進病房時看了一眼。長相出衆,氣質特別,着裝得體,一看就是“正經人”。
她回憶着跟沈母葉霈渝的聊天記錄,并沒聽好友提到過在蒙城有姓秦的熟人。她們大學時期就是室友,上學時候幾乎形影不離。比起各自悶頭搞科研的丈夫,妻子們的聯絡更有生活氣息。
她們有空就會電話聊天,生活裏的點滴也會分享,即便不在一個城市了也并不妨礙這份友情的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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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瑗知道沈氏夫婦并不是熱衷應酬的人,所以在海城那麽多年也不見得有多少熟人。來蒙城才幾年時間,就出現了讓沈沂秋依賴的人?
沈沂秋被她爸媽保護得很好,能讓自家孩子如此放心和依賴的人,看來跟沈家的關系的确不一般。
這麽想着,姜瑗對于秦千柔的好奇更深了。
沈沂秋哭了許久,雖說有誇張的成分,但也不是完全在演戲。哪怕重生一次,但面對前世窮兇極惡的壞人還有虛情假意欺騙她的假好人,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真正的心如止水。
前世那一幕幕不忍回顧的場景瞬間全都湧上心頭,沈沂秋只能一個人在病房裏苦苦支撐,不停在心裏告訴自己:這一次一定會不一樣的!
但終究是對未來有所擔憂,雖然她努力在改變事情的發展,可究竟能否成功,她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昨晚秦千柔給了她希望,但今天秦千柔的缺席也給了她驚慌。她在焦灼不安中等待,等着那個過了約定時間還沒出現在病房裏的人。
時間在六點之後就變得格外漫長與煎熬,沈沂秋耳邊回蕩着邵齊東跟賀焯夫婦争論不休的言辭交鋒。可她的心亂糟糟的,只想知道,秦千柔你到底在哪裏?
然而她卻不敢想,如果秦千柔改變主意不來了,又或者不願意接手她這個“麻煩”,那她是不是又将成為眼前這些心懷叵測之人的囊中物?
終于見到秦千柔的那一刻,說什麽都是多餘,沈沂秋只想哭,也只想在她面前哭。病房裏其他的人,不配看到她的眼淚,她真實的一面也只敢在秦千柔面前流露。畢竟她知道,秦千柔對她而言,算是個好人。
沈沂秋沒指望過重生後能有人會像父母那樣真心實意愛她護她,經受過前世的悲慘,現在她只求有個不對她打壞主意的人就好。
“哭了這麽久還不累?”秦千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沈沂秋抽噎着停了下來。
正要擡手抹眼淚,眼前多了兩張紙巾。
“用這個擦,手上有細菌。”
“噢,知道了。”沈沂秋乖巧接過紙巾,終于把小花貓似的臉收拾幹淨了。
邵齊東見局面回歸正常,似是而非地說:“沒想到秦記者竟然是沈沂秋的阿姨,之前她昏迷的時候,一直聽說蒙城沒有可以照顧她的人了。”
秦千柔看着沈沂秋把淚痕擦幹後才擡眼去看邵齊東,她之前對沈沂秋的話還半信半疑,但看他剛才的表現,反而讓她更加相信了。
“那幾天我正好有事不在,等知道消息的時候已經遲了。”秦千柔順勢借用了昨晚沈沂秋對劉阿姨的解釋。
賀焯跟姜瑗對視了一眼,這個解釋跟他們一樣。
邵齊東笑着看了看站在對面的那對夫婦:“巧了,今天來了一對也這麽說的人。看樣子,沈沂秋倒也不算是完全沒人管了嘛。”
邵齊東跟沈沂秋的關系,秦千柔已知肯定不好。但那對夫婦和沈家什麽關系,她還不确定,當下并不好表态。
見她猶豫,沈沂秋立即表示:“秦阿姨的情況不一樣,是我不想打擾她工作所以才不提的!”
秦千柔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沈沂秋只裝作沒看到,臉不紅心不跳地坦然面對其他三人。
邵齊東沒再說什麽,賀焯跟姜瑗夫婦則有些尴尬。
“秦記者的工作應該挺忙,既然我跟老賀到了,那之後的事就不麻煩你了。”姜瑗将視線轉到沈沂秋身上,繼續說,“小秋就交給我們照顧好了,你放心。”
“不行。”
“不要!”
一平靜一激動,兩道聲音先後響起,但表達的卻是同一個意思。
被拒絕的人一怔,有些意外。
姜瑗還想再說些什麽,沈沂秋搶白道:“昨晚我已經跟秦阿姨說好了,以後在蒙城讀大學期間,都要麻煩她了。”
秦千柔的太陽穴已經不止是跳一跳了,她現在有點頭疼。從剛才到現在,沈沂秋的表現已經很明顯:除了自己,她對在場所有人都很抗拒。
她也已經确定,沈沂秋當着他們的面親昵叫自己秦阿姨有演戲成分,這讓她不太高興。
她跟沈沂秋之前頂多算是合作關系,各取所需罷了。若真要多吃虧些,也無非因為她動了恻隐之心。但現在,沈沂秋這是拿她當借口,明目張膽地利用她咯?
沈沂秋的話,大大出乎其他人意料,就連邵齊東都猶疑打量起來,沉思着之前的計劃是否需要變通一下。畢竟在蒙城,跟誰對着幹也不能和秦千柔硬碰硬。再說他最近收到消息,秦千柔想要以東升集團為切入點做一檔節目。
哪怕收視率再高,也沒人願意成為秦千柔節目的主角。邵齊東知道今天是不會再有什麽進展,打完招呼就找理由走了。
姜瑗臨走前走到秦千柔面前,帶着淺笑溫婉地說:“小秋孩子心性,考慮事情還不全面。最近她情緒不穩定,關于她今後的生活,我們晚點再商量。這是我的名片,請你收下,有機會我們見面再聊。”
秦千柔接過名片,禮貌點頭,目送他們離開。
等到病房裏只剩下她們兩人,秦千柔轉過身,看到剛才還伸長脖子的人現在又老老實實靠在床頭,哭過的痕跡已經很淡了。
秦千柔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抱臂看着她:“說說吧,剛才那出戲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