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意外的驚喜 水煎包和胡辣湯

是張蓋着官印的地契。

林繡還停留在剛才的沖擊中久久不能回神, 現在更是有點暈眩。輕飄飄一張紙像染上金光一樣,這可是大把白花花的銀子。

她調整個更莊重的坐姿,順便把手汗往裙子上抹抹。

大名鼎鼎的今耀樓趙掌櫃林繡思忖,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好比學渣身邊坐了個高考狀元一樣, 公開處刑讓她緊張得很。

還沒等自己回過神來,趙掌櫃先遞上地契,笑着看她, “今日我來移觀道, 就是為了此事。”

林繡雙手捧過一看,契書上的店面正好緊鄰如意館。

她對這家倒是很有印象。從前是個賣字畫的, 不大一間, 卻挺精致。有時也兼擺些胭脂水粉,香氣撲鼻, 讓她在門口散步時老打噴嚏。

桃枝接話道,“這家店鋪這幾天似乎正在修葺。”

林繡回憶着,好像是聽說過店主人要回老家的事情。不過并不相熟,她也不好主動問起。

“店主人臨行前想出掉鋪子, 于是賣給了我。”趙掌櫃抿一口茶水潤喉,慢慢開口,“想開家糕點鋪子很久了, 可惜沒有稱心的糕點師傅,點心也做不出什麽花樣。”

林繡一想也是。古代糖油都貴, 漂亮精致、造型繁複的糕點先緊着宮裏。大戶人家有私廚還好說,尋常老百姓至多吃些糖油卷子、甜饅頭之類的。所以自己賣的甜餡炊餅才紅火,至于少人見過的芋兒糕更是立即售罄。

可是趙掌櫃和她說這些,難不成是想聘用自己?林繡試探着開口,“那您的意思是?”

趙掌櫃放下茶盞, “林老板可有意接管一家糕點鋪子?”

不是“幫工”,也不是“聘用”,是“接管”兩個字。

林繡渾身都震了一下。她努力穩了穩心神,說出來的話還是有點顫音,“若是如此,便覺什麽都值了。”

她怎會不想呢。

Advertisement

日日想,夜夜想,把剩下四人的耳朵都快磨出繭子。可惜在現實面前,只能是理想主義的畫大餅。

“這便是了。”她笑着搭上林繡的手,“這間鋪子正好空閑,不如租給林老板,你我共同經營。”

見她不說話,趙掌櫃又問,“可好?”

林繡回過神來,“當然!”

她的語氣太過激動,莫說趙掌櫃,連坐在身旁一臉嚴肅的莊娴都笑了。

----

一盤金黃的蛋撻一會子就吃完,杯中茶水也添過兩三回。細細商定好隔壁糕點鋪子的事宜,窗外天色已經漫上些彤雲。

聊了一番,才發覺林小娘子不光一手好技藝,心思也活泛的很。趙掌櫃飲罷最後一口茶,帶着笑站起身來。

她按下林繡的手,“不必相送。”

走出如意館時,大雨剛歇,火紅流霞後射出幾道微弱金芒。

正說着話,趙玉奂在一間絲綢鋪子前停住腳步,這招牌她再熟悉不過。自己從前交好的絲綢商人,嫁人之後回家相夫教子,連鋪子也交給夫家。

“您可要進去找陳娘子說說話?”

“罷了,她不會在的。”

她沉默片刻,又大步往前走,問起漁市場的生意。一問一答間,已轉過兩道街角,行人漸漸多起來。

夥計跟在她身後,想了想還是開口,“掌櫃的,這林小娘子真的行嗎?”

他在今耀樓做了這麽多年的活,次次談生意都跟着來。還是第一次見掌櫃的這麽快定下來,對方又是個年紀輕輕的貌美女郎。

趙玉奂腳步放慢些,想到那個嘴甜心熱的小娘子,臉上又浮起幾絲笑容。

她側過身去問道,“你還記得第一次去商會的時候嗎?”

夥計點頭。當時商會中皆是青壯年男子,只她一個柔弱女子,卻敢拍桌子叫板,把他們一個個說得啞口無言。

“您是覺得林小娘子”

“她很像當初的我。”趙玉奂整整肩上的披風,若有所思,“市坊間的生意,女兒家到底還是勢單力薄。”

男人開商鋪,必是舉全家之力支持,連妻兒姐妹的首飾也能當掉。可如果哪個閨閣少女想要抛頭露面,甚至是出來開食肆,周圍所有人一定都覺得她瘋了。

可林小娘子的店裏偏生都是瘦瘦弱弱的女郎。這麽一家不大的店鋪,竟也在京中生存下來,還開得紅紅火火。

夥計聽明白她的意思,語氣越發恭敬,“說不定哪日,京城商會就有不少女子。”

她笑笑,談話聲漸遠,散入秋風中不見。

送走了趙掌櫃,林繡內心惴惴不安。就像是小明星突然被大餅砸中,擱誰身上也不免惶恐。

給自己灌了杯涼茶,又開窗透氣,這才覺得面頰沒那麽燙。

蘇柔取了紙筆來,坐下和她一條條慢慢捋清楚。

京中大酒樓哪家不是“記憶數十百品,不勞再四,傳喝如流。”林繡曾親自去過今耀樓吃飯,數百道菜一起上,也毫無差錯。

這是高端酒樓的玩法,她暫時學不來。至于大排檔,多是露天經營,賣點家常小吃,最重要的就是口味和便宜

林繡環顧一圈周圍,喝酒的大漢和慢慢品栗子蛋糕的小姐們坐在一塊,說不出的別扭。

她在框架圖上另拉出條線,“那我們不若小而精。”

“隔壁店鋪不大,正好能讓貴女們有個歇腳的地方,說說體己話。”

蘇柔笑了,“正該如此。”

雖說思路有了,心中到底還是有些困惑。

我真的行嗎?林繡問自己好多遍。切菜的時候心不在焉的,差點劈了指甲。

還好莊娴眼疾手快,強行奪走了她的刀,“有什麽大不了的。最壞就是生意黃了賠點錢呗。”

林繡霁顏,這倒也是。她擦淨手上的水珠,招呼着其餘幾人,“現在天還亮着,正好出去逛一逛。”

此時的風已經有點涼了,吹着黃葉嘩啦啦響。雨後的空氣濕潤微涼,撲在臉上是細密的一團水汽,小貓撓過似的,叫人心底泛起舒服的癢意。

林繡在家不起眼的小攤前駐足,買下兜橙子,先剝着吃了兩個。酸酸甜甜,汁水豐盈,很是解渴。

桃枝也摸出一枚,臉上帶笑,“橙黃橘綠的,多好看。”

路邊還有賣揪葉的,一點錢就能得一大把。雖然在行走在鬧市,往來間風清氣和,也能感覺到秋日山水澄明的悠哉。

花糕鋪子門口蒸籠堆得老高,還卧了條耷拉眼皮睡覺的黃狗,讓她想起江府門口的有財。

看着不長的一條街,若是把每個犄角旮旯都攤平展開,說不定是幅同清明上河圖一樣的盛景。

前頭有個賣糖人的老翁,林繡摸摸下巴,看來市吏管得并不嚴格啊。

莊娴湊到她耳邊,“前些日子是因為宮中大宴,這會才都放開。”

吹糖人的是下九流,比乞丐還往後排一位,頗為文人雅士不齒。小孩卻不管這些,見了吹糖人的小車就都走不動道。個個圍成一圈仰起頭看着,叽叽喳喳吵吵鬧鬧。

此刻小孩的範疇還包括了滿眼期待的桃枝。

林繡想了想還是把關于衛生的論斷咽下去。罷了,又不是天天吃。

老翁雙手慢慢的把熱糖稀捏出形狀。嘴銜住一小段,吹出只頭小尾長的耗子,又遞上圓睜着鼓泡眼的金魚。

總之甭管什麽形狀的,咬在嘴裏都是嘎嘣脆。桃枝啃完糖人,還在慢慢舔着竹釺子,一臉的餍足。

眼瞧着快要走過這條街,林繡在家包子鋪門口停下,“不若就吃這個吧。”

招牌上明晃晃的幾個大字她可熟悉。之前來的時候還是間小店,沒想到才過了一年多,竟在京城開起三家分店。

掌櫃的認出她,趕緊撩開簾子上前見禮。林繡也回禮,又擡眼看面前笑眯眯的掌櫃。有些日子沒見,腰身都寬了不少。不過胖些也好,把眼間細小皺紋都撫平滑了些,看起來更和氣。

林繡奉承一番,把掌櫃的捧得直喊慚愧。

他擺擺手,依舊是滿面春風,“可惜小店始終不敢開到移觀道。”

這是捧自己生意好呢,林繡笑笑,“實在不敢當。”

待坐定了,掌櫃的親自給她奉上茶。林繡喝着喝着就又想到別處去。連鎖店一是口味,二是名氣。包子鋪雖在京郊受歡迎,和城內到底隔着條大河呢,開起來實在不少本事。

她看向金光閃閃的牌匾,門口還支着煎包子的火爐。視覺與嗅覺的雙重刺激之下,讓人腳步不由自主地往裏走。

現代更要講究營銷學。就光說包子,譬如老北京的慶豐老字號,又如天津狗不理和鼓樓二姑、上海南翔小籠,哪家不是名氣響當當,背後流傳着一段佳話。

正思緒萬千,一海碗胡辣湯先熱呵呵端上來。林繡一掃周圍,也有喝甜豆漿的,總之老少不論、南北皆宜。

店裏生意紅火,天還沒黑就滿是人,林繡幾人只剩門口的位子。到底秋涼了,風吹後背有些冷意。

她吸吸鼻子,一口濃稠微酸的胡辣湯下去,周身寒氣蕩然無存。

“客官可食蔥?”耳邊是大師傅中氣十足的聲音。

林繡朗聲答是,轉眼功夫撒着蔥花的金黃水煎包就端上來。

油清面白,“嘶啦”下鍋,光聽聲音就叫人忍不住舔舔嘴唇。添小半瓢稀淋淋的面水,包子煎得底兒焦黃,再一鏟子翻過來,讓上頭的也感受熱氣。

面團遇上油,顯出幾分金黃的厚重。其餘三面讓水滋着,柔軟異常。

幾人牛肉與韭菜的各要了一盤。師傅笑着鏟起包子送過來,“幾位小娘子胃口真好。”

林繡平時吃的都是蘇柔蒸的喧乎乎大包子,如今看這小巧精致的水煎包,像走了形的鍋貼一樣,很是新奇。

又在心底贊起師傅的巧手,要是叫自己來,一鏟子下去保不齊包子皮都破了。

她摸起一個圓丢丢的肉包子,小心咬下口脆皮,湊到小口處先吮幹淨鮮美的湯汁。隔壁着急的食客顧不得那麽多,趁着熱氣大嚼一口,叫噴出來的汁水燒了舌頭。

韭菜和肉都重口,吃完嘴裏味道久久不散。掌櫃的不光上一壺粗茶,還贈兩碟清口小菜。

筍絲清透,嚼起來滿口生香,含着冰一樣涼爽。芹菜拌花生米更是道“咯吱咯吱”的響菜,完全消解了方才的油膩。

吃飽喝足,難免生出些鬥志。畢竟只偏安一隅,什麽時候才能賺到錢天天吃肉包子。

桃枝很信服地點頭,“就是,我還等着吃江南的鲈魚和隴西的大餅呢。”

林繡很豪氣地放言,“這算什麽,咱們以後還要吃瀛洲的生魚呢。”

蘇柔笑着探她兩頰的溫度,“怎麽喝茶也能醉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