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聽來的八卦 魚火鍋+小糖餅

第二日醒來, 詭異的夢境之外,是伴随宿醉的頭疼。

窗外小鳥啁啾,密密如雨落進裏間的床鋪上。林繡撐着坐起來, 想起昨天的事又有些心虛。記憶停留在自己喝完最後一口酒的時候, 她好像靠在江大人的肩膀上,然後又捉起他的手,似乎還

至于接下來發生的, 是續上的绮夢還是真實存在, 她不敢往下思索。

林繡扶額,又偷偷想:“我不會這麽不是人吧?”她倒是覺得沒什麽, 只是怕給江大人吓一跳。

陽光有些晃眼, 往外一看,已經過了吃朝食的時候。蘇柔給她端進碗馄饨, 以及一碟酥軟的牛乳小方。

“怎麽又喝醉了。”

攪着海碗裏美如金魚的拖尾馄饨,林繡倒是真覺得餓了。

連湯帶馄饨吞下半碗,暖融融的感覺在心底複蘇。又掰塊牛乳小方細細咀嚼,林繡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 “我是怎麽從屋頂下來的?”

蘇柔接過空碗,“江大人把你扶下梯,我和莊姐姐費了好大勁才擡到床上。”

林繡佯怒, “我哪有那麽重。”惴惴不安的心總算放下來,昨夜似乎無事發生, 如此甚好。

她捏捏自己的臉,又有點洩氣。整日奔波勞碌、疲于生計的,好像确實胖了些。

一氣吃完一碟,林繡打個飽嗝,蘇柔做的還真不錯。哪日自己就可以安心當個甩手掌櫃了。

客人一多, 就顯得店裏人手不夠用。林繡身兼數職,跑前跑後,總也忙不過來。尤其是外帶的甜品,賣得比做得快,剛擺出一溜就售罄。

如此下來實在難以長久,身體首先就要抗議。林繡幹脆雇了兩個踏實能幹的小丫頭,每日來做工三個時辰,專門幹些打蛋制酥的活計。她這回留了個心眼,再往上的手藝還是自己來。

生産額擴大,貴客也是一位接一位的前往光顧。

連前頭的官府也差使人來買做中秋糕點。就如眼前這位郎君,預售的時候就來過一次。想是府吏們吃着好,此刻又是出手極為闊綽的一大筆訂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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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盒紅糖核桃月餅,兩盒冰皮鹹蛋黃月餅,以及五提牛乳夾心脆芙”

長長的一串單子核對完畢,幾乎抵得上店裏一整日營業額。年輕郎君提了滿滿兩手東西,仍然很努力地朝她還禮,“以後定常來小娘子這買。”

送走這位官府來的貴客,有位穿紅繡喜的也上門拜訪。這位婦人臉上是藏不住的喜悅,“過幾日府裏貴人結親,特意托小娘子定制喜餅。”

做喜餅可不是小打小鬧,成百上千套還都送往京中的大戶人家。林繡按捺下心中的激動,詳細問了喜好與尺寸,末了又請這位仆婦用點心。

她喝罷最後一口茶,拍拍點心渣站起身,“貴人眼光果然不俗,就有勞小娘子了。”

一日就談成兩筆大生意,定金裝了滿滿一袋,搖起來是極清脆的響聲。是金錢的聲音啊

林繡掐一把自己的臉,還是如在夢中,“咱們是不是要紅了。”

珠梨跟着她笑,面容更生動起來,“确實如此呢。”

到了晝食時刻,買糕的人少了些,進店吃飯的快要擠滿。蘇柔在後廚忙活,林繡美滋滋地擦着櫃臺。錢袋就在手邊擺着,她免不了一會子就數一遍。

南來北往的客人彙聚一堂,其中有各種門道的人也不少。比如眼前這位看着其貌不揚的,林繡支起耳朵仔細聽。

“這幾日有人往端王府裏送進好幾位侍妾,其中有個是我舅母的堂親”

許是喝了些酒,同桌之人大着舌頭問,“那王妃”

他的手被筷子狠狠敲了下,“小聲些。”

那郎君擡頭四顧,才又壓低聲音,“聽說王爺有意與張氏議親。”

林繡站在櫃臺後,擦桌子的動作一滞,心裏莫名堵得慌。前幾日遠遠地見白小娘子來買糕,還要了不少西域的奶提子。想來在京城舉目無親,很是可憐。若是王爺還要另娶他人

正想着,珠梨捅捅她,“你看那人。”

門口有位郎君站了許久,朝街對面焦急眺望,像是找不座位的。

林繡挑簾子出去一看,換上最得體的笑容,“客官,屏風後還有位子。”

手剛搭到他後心,背對自己的郎君卻吓得一哆嗦。懷裏掉出本書,他竟也不撿,頭也不回地疾走而去。

“這位郎君,你的書”

林繡搖搖頭,怎都是古怪性子。再一翻花花綠綠的插圖卻是懂了。

她挑眉,感情您兜售的是限制級書籍。

看着他倉皇而逃的背影,林繡很不客氣地笑出聲。跑什麽,興許我還能成為你的大客戶呢。

白天總是忙活個不停,等過了吃飯的正點,林繡才松下口氣。

又燒菜又端碗的,她多是一身窄袖長衫,不然袖子容易蘸上湯汁或是垂進菜裏。這樣穿雖利落幹淨,到底有些束縛,不能敞開了大吃大喝。

林繡再捏捏肚子上的肉,這些日子養胖些,更是覺得衣裳緊。

現在閑了,總算可以只穿個松松垮垮的裏衣。林繡舒服地靠回搖椅,店裏全是女子就是好。

不過長頭發仍要紮起貼頭皮的發髻,不然掉一根下來實在糟心。

正是魚肥蟹滿的時節,柳橋送來的魚還剩了條,在缸裏養了半天仍活蹦亂跳。

在每日吃些什麽上,林繡從來不肯虧待自己,帶的莊娴幾人也日漸要求嚴格。

桃枝愛喝些鮮燙的,“不如釀些魚肉丸,燴鍋嫩生生的湯。”

“晚間熬些魚片粥更好。”珠梨努力回憶一個新詞,“更養生!”

“爛糊糊的不好吃,還是魚湯拌飯。”

林繡笑着拎起穿魚繩結,這條魚本身又肥又壯,不夠細膩。蒸着吃太糙,燴湯可能腥氣。她幹脆一錘定音,就吃魚火鍋吧。

林繡卷起袖子,魚像是預知死亡一般,拼命地扭動身子。一個不注意就撲騰到桌子底下,滑溜溜地還夾不住。

瀕死時的爆發力是無窮的,幾人捉了半天才把它又逮回來。

桃枝拿毛巾擦了手,“倒像是通人性一樣。”

林繡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突然想起個從前讀過的笑話。

“有家館子裏夥計都客氣周到,對人必稱‘您老’。”①

幾人都湊過來聽,手中的魚被迫安靜下來。

林繡笑眯眯地往下說,“有天夥計往石板上摔死了鯉魚,恰逢客人進來看。”

她停下話,一擀面杖給它個痛快。場面有點血腥,還好它沒再掙紮,撲騰兩下就當場去世。

林繡舉起魚,這才又說下去,“夥計深鞠一躬,對着食客大喊,‘摔死了!您老!’”

珠梨含着的一口水險些噴出來。這話怎麽正好對着聽笑話的幾個人講呢,倒像是專損自己。

蘇柔使勁捏她的臉頰,“促狹鬼。”

嘻嘻哈哈一陣,材料準備得差不多。魚肉單獨剔出來,斜切成薄薄的卷邊片。腸腸肚肚也沒丢掉,只等一會湯沸,魚雜碎通通煮進鍋裏。

林繡尋出上次吃素什錦火鍋留下的鍋子,她們前幾日也用來涮羊肉吃。

不過魚火鍋和涮羊肉大不一樣。後者白水加些枸杞就能成一菜,全憑肉的鮮嫩肥美和二八醬的濃稠香醇。

魚肉卻需借麻椒辣子來激起香氣。不消蘸醬,雪白魚片已浸入足夠厚重的湯底味。

林繡從前出過好幾期魚火鍋的視頻。最初寫文案的時候,總也逃不過“鮮香麻辣”四字,翻來覆去地說車轱辘話。

再後來有了經驗,學會變着花樣地寫。譬如水煮魚片像是辣醬罐子打翻在嘴裏,後勁不知什麽時候“騰”地從舌根竄上來。魚火鍋則是在舌尖扇了把小火,初入喉是極致的辣,不過冰牛奶一壓就又能暢暢快快吃別的菜。

自己對這道菜的做法早爛熟于心,林繡摘下圍裙在一旁做總指揮,“略施一點薄油。哎,夠了夠了。”

小爐子先是輕輕“哇”了一聲,而後轉成“吱吱呀呀”的爆鳴這是蘇柔往沸油裏挖進一大勺豆瓣醬。

烹魚、過水、煮湯,還好有林繡在旁打下手,蘇柔算不上手忙腳亂。

冬瓜切成薄片,齊生生一字排開,綠意盈人。木耳、菌菇、以及濕漉漉還帶着水珠的綠葉子,都各自擁有個安居的白瓷盤。

林繡拿把小漏勺,把辣椒片、花椒粒撈出來,不然一會要劃嗓子。

魚身一條大骨,長刺粗壯。白花花肉片在滾湯中上下翻湧,脊骨則沉于鍋底默默激起波濤。火舌溫柔舔舐着鍋底,魚入水中,像是遨游在真正的海裏。

風擠進來,小院子裏坐着有點涼。林繡薅把手邊種着的芫荽,随意一揉搓就丢進去。

又招呼着珠梨,“關門關門。”

芫荽嫩綠的汁液融進魚湯中,滿院皆是奇異而濃郁的香氣。

幽暗夜色中,鍋子的火苗“噌”聲竄上來,搖晃間把周圍照個亮堂。看着油汪汪紅亮亮的一鍋,其實魚肉輕薄,肥嫩柔軟,絲毫不膩。

魚骨劈成兩半,小心一吮,辣氣一點點回蕩在口腔中。

撈完魚片,再燙些黃豆芽,白豆腐,滑滑脆脆的豆苗。這個時令綠蔬都帶着澀意,不過煮進火鍋中,有種特殊的清爽與芬芳。

茼蒿在京城叫蒿子稈,愛的人極愛,讨厭的人甚至到了聞一點都不行的程度。還好一桌五人都是愛吃的,林繡往鍋裏下一大把,不然怎麽說“得先吃到一塊,才能過到一塊去。”

拍兩半青蒜,桃枝吃得嘎吱嘎吱響,“不若咱們店裏也賣這個。”

林繡起身給來福喂飯,“可惜在屋子裏生火太危險。”自己也不是沒想過,只是通風設施實在跟不上。

白水煮的一大塊魚肉,來福幾口就吞下。林繡摸摸它的腦袋,孩子看老半天了,饞得都快走不動道。

剛想去找壇子酒,就被人從身後喊住。莊娴給林繡下了禁令,“今晚不許再喝酒。”

蘇柔笑道,“酒壇子都藏起來了。”

林繡勾起唇角,強行找了個借口,“我是去做些別的吃食,盡冤枉我。”

鍋裏都撈得差不多了,幾人放下筷子,還有些意猶未盡。

過一會林繡果真端出幾個小小糖餅。烙得兩面金黃,不幹不濕,不軟不硬,湧出恰到好處的紅糖汁。

以小餅子做結,嘴裏只留下綿長的回甘。桃枝先去洗碗,林繡端起碗涼茶,粗枝大葉的,很能沖散紅油味道。

圓月高挂,重林影密,是極濃烈美麗的月色與夜色。幾人的談笑聲漸小,有誰走出來收回被子,來福也跟着竄進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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