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松手

安星是個小城市,機場也小,大廳裏沒什麽人,大多數旅客都在無所事事的玩手機。

“我都等餓了。我想吃麻辣燙。”

“我想喝奶茶。”

“許醉,你呢,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許醉盯着膝蓋上的習題冊,勾下一個選項,“我都行。”

王誠,“那我們兩個去買,你在這裏看着書包。”

“行。”

人走了一會兒。

許醉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又打開聯系人界面看了一眼和某人三天前最後互發的消息,手指在鍵盤上打了幾個字。

她盯着聊天欄猶豫了片刻,還是按熄了屏幕,沒有點發送。

沒多久,出口開始稀稀落落的出現了拎着行李箱的外地旅客,原本比較安靜的大廳突然變得熱鬧起來。

許醉合上筆蓋,全神貫注的盯着出口一個個試圖辨認出記憶中的那道身影。

三年不見,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變化。

他走的時候才初一,個子沒多高,瘦瘦的,還蠻愛笑。

一個個的旅客走出了出口,但好像沒有一個能對得上她記憶中的人。

周圍人□□談的聲音成倍變大,有的人往裏走,有的人往外出,人潮洶湧。

許醉的視線被擋的嚴嚴實實,她只得跟着站起來,墊着腳尖四處張望。

洶湧的人潮裏,她瞥見出口走出的一道身影。

個子挺高,站在人群裏堪稱鶴立雞群。

“大冷天的穿短袖,看起來腦子有點問題。”

只看了一眼,許醉就移開目光,繼續墊着腳尖尋找起自己想要找的人。

那個十分顯眼的鶴穿過人群走向她。

不會吧。

難道說他腦子有問題被聽見了?

許醉的腳後跟落地,遲疑的向後退了一步,小腿撞上冰涼的鐵質長椅。

周圍嘈雜的聲音好像就此遠去,耳邊空氣變得寂靜。

那道引人注目的身影已經走到她面前。

許醉與他對視片刻,腦子裏有了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他的身影完全将許醉籠罩,近距離身高帶來的壓迫感更強。

空氣安靜了幾秒。

“才三年就認不出來了?”

許醉緊張得咳嗽了一聲,“你,你,你是賀敘?”

不可能吧。

怎麽可能,才三年沒見,怎麽會這麽高。

四面八方若有若無得視線下,他半張臉都隐藏在口罩下什麽也看不到,但許醉總覺得他好像笑了。

許醉一下沒那麽緊張了,“真是你啊?”

他摸了摸她的頭頂。

少女剪着齊耳短發,發梢細碎又順滑。

“好久不見。”

低沉帶笑,略有幾分沙啞的好聽,完全不是她記憶中的那一口公鴨嗓子了。

但語調的确是聽慣的那個調,許醉徹底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賀敘,喜悅混雜着惱怒壓過了原本的緊張,她毫不猶豫的給了他幾拳。

“好啊,賀敘你個白眼狼,我以前請你的冰激淩算是白吃了。你回來都不跟我說一聲是吧?”

他一只手插在她頭發裏,從發頂摸到了耳後,捏了捏她的耳垂,像是摸路邊的小貓,懶洋洋得受了這幾拳,“力氣長了不少。”

背後傳來王誠遲疑的聲音,“哥?”

唐齊林拎着四杯奶茶,激動的放足狂奔過來,看賀敘的目光像是在看大熊貓,“哇哇哇哇,你小子可以啊,長這麽高了!這一身夠帥的!”

“唐齊林!”王誠咆哮,“奶茶撒了我殺了你!”

來時三個人,離開機場變成了四個人。

一路上幾個穿着校服的家夥勾肩搭背興高采烈,叽叽喳喳的像群麻雀,出了機場才安生一點。

王誠偷偷抽了一眼在後備箱整理書包的許醉,端着麻辣燙吃完最後一口,壓低聲音,“哥,我給你講,來的一路上我姐都不太開心。”

許醉察覺到一道視線,下意識三人這裏看來一眼。

唐齊林咬着奶茶吸管,“就是,你小子這個事情做的太不地道了,你看她看到你多開心啊。咱們一起玩到大的,你回來也不給她發個信息,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幸好她不記仇。”

王誠哈哈大笑,“因為有仇一般當場就報了是吧?”

賀敘收回目光,摸了下隐隐作痛的胸口。

司機,“上車吧,咱們這是去哪?”

王誠,“哥,要不去我家吧。我爸媽都不在家,出差好幾天了。”

王誠的媽媽是賀敘的姑姑,賀敘的爸爸是王誠大舅,他這聲哥喊得是誠心誠意。

賀敘,“去奶奶家。明珠小區。”

唐齊林看了一眼已經完全漆黑的夜空,扔掉空的奶茶杯,伸出手想要拍一下賀敘的肩膀。

賀敘後退了半步。

唐齊林收回落空的手,撓了撓頭,“咱們明天見。我先回家了。”

天已經徹底黑了。

幾個人站在樓下,王誠有些遲疑側過頭看賀敘,“姥姥家的燈怎麽是黑的?”

賀敘眸光微沉,“你有奶奶家的鑰匙嗎?”

王誠,“沒有诶,要不我給我媽打個電話?”

一束手電筒的光照過來,掃過三個人。

“醉醉,王誠。”

許醉和王誠異口同聲。

“媽。”

“幹媽。”

女人的目光從許醉的臉上,又轉到王誠的臉上,燈光跟着她的視線将兩個孩子挨個照了一遍,确認兩個孩子全須全尾才松了口氣。

最後她多看了幾眼最高的那道身影,半響才遲疑道:“旭旭?”

安星地方小,本地人大多不是認識就是拐彎抹角的親戚。

許醉的爸爸媽媽跟王和賀兩家關系都不錯,三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看着跟自家孩子也差不了多少。

賀敘小時候隔三岔五被送到奶奶家,有時候趕上奶奶有事也沒事少去許家住。

站在黑暗中的人将口罩拉下,燈光下皮膚白的晃眼,一點顏色都很觸目驚心。

“幹媽。是我。”

許醉目光落在他的指節上,眼皮一跳。

許媽媽,“男大十八變,真是要認不出來了。剛剛你爸爸給我打電話,我就猜你們在這裏。旭旭你奶奶在醫院。”

聽到賀奶奶在醫院,空氣一下變得沉重下來。

許醉有些擔心的擡頭看了一眼賀敘,又看了他一眼,這一路上她都感覺他變了很多。

沒什麽話,也沒以前那麽愛笑了,一直在沉默,好像有什麽心事。

突然從C市回來是因為這個嗎?

許媽媽慢慢走過來,“不過問題不大,這個點醫院沒辦法探視了。明天我帶你去看看。”

許醉聽到身邊的人很輕的松了一口氣。

王誠,“我大舅打電話了?”

“王誠你媽剛剛也給我打過電話了,你家裏沒人這幾天就都跟我回家吃飯吧。”

許媽媽走上前牽了許醉的手,“你書包呢?”

許醉側了一下頭,理所當然道:“喏,賀敘背着呢。”

“人家剛下飛機,還拎着箱子又要給你背書包。你怎麽這麽會使喚人?”

許媽媽伸出手要去接賀敘背上的背包,他向後躲了一下,“幹媽,沒事。不重。”

許醉抱住許媽媽的手臂,拖着她往前走,“沒關系啦,他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這麽大的個子累不着他的。”

王誠跟在另一側,“幹媽,我們今天吃什麽啊?”

吃了飯,王誠和賀敘分別住進了兩間客房。

許媽媽趕着賀敘去洗了個熱水澡,又給他準備了許爸爸的拖鞋和浴袍。

賀敘用毛巾揉搓着半幹的頭發站在客房門前,盯着露出來的那一點燈光,手握在扶手上,很慢很慢的推開。

落地燈為藍白條紋的卡通被套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輝。

少女在床上滾了一圈,雙手撐在床上擡起頭,短發亂糟糟的,笑起來頰邊兩個小酒窩。

賀敘的手停住不動了。

許醉的目光從他淩亂的濕發滑到若隐若現的領口和胸肌上,反複幾次,伸出大拇指,“正點!”

賀敘走進房間,将毛巾搭在門把手上,半側過身飛快的攏了攏浴袍的領口,“有事?”

許醉,“害羞什麽啊,小時候咱們倆還一個澡盆洗澡呢。”

賀敘拉開房門做出請便的姿勢,“你沒事的話,我要休息了。”

許醉從床上爬起來,一個助跑以泰山壓頂的姿勢撲了過來。

“賀敘,你太過分了。”

賀敘幾乎是在她起跳就條件反射張開手臂,穩穩地接住了她。

少女身上淡淡的橘子甜香撲面而來,溫熱的身體重重撞進了他懷裏。

許醉朝他跳過來的時候好像根本沒想過他會不接,或者接不住她這種情況。

他盯着女孩頸側的一顆小小的紅痣,感受着她身體的線條起伏,渾身僵硬,松開一只手,想要放下她。

她的兩只手臂鎖了他的喉,雙腿夾着他的腰,像只樹懶一樣抱在他身上,“喂,兩句話都沒說就趕人,你太不夠意思了吧。”

賀敘握着掌心的細腰,有點喘不上氣,手掌收緊抓住毛茸茸的睡衣,另一只手拎着她的睡衣後領将她往上拎了一點。

他移開目光,盯着投在牆壁上兩個人剪影,喉結滾動,“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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