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疼

幾個小混混追着她跑。

剛開始還嘻嘻哈哈說些什麽,“小姐姐,你別跑啊,我們做個朋友呗。”

“小姐姐,你多大啊?”

不多時,他們被遛的氣都要喘不上來了,也沒了一開始那麽多的屁話。

日光沒有一開始那麽盛了,但場上仍舊熱的發燥。

在其他隊友的配合下,許醉的速度優勢完全發揮出來,跑的像只靈巧敏捷的小獵豹。

幾個混混連她的邊都摸不上。

眼看這邊又連進了兩個球,對面有兩個人自己跑不動下場。

賀敘回來了,拿着兩瓶可樂坐在場外等她。

許醉的身體完全被喚醒,越跑越開心,臉上都挂着笑容。

賀敘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能感受到她的開心。

見她又一次甩掉圍堵的人,遠遠的沖他得意揮手,好像是在問他有沒有看到自己的豐功偉績。

他勾唇露出了笑容,喝了一口冰可樂。

陽光懶洋洋的灑在身上,球在綠草地上滾,連風都是慢的。

這樣的日子讓他感覺熟悉又惬意。

異變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發生的。

對面一個假動作騙去了視線和注意力,幾個早已準備好的人從側面突破,直直沖着許醉而來。

許醉回頭瞥了一眼,向前跑。

一個挑染着銀色頭發的男生眼中閃過一線狠色,速度突然爆發出來,越過了幾個同伴。

許醉想要提速,但膝蓋卻隐隐作痛,強行提速反倒使速度減緩。

就這麽慢了一拍,對方直接沖到了許醉的背後,一腳鏟向她的小腿。

賀敘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捏爆了易拉罐。

許醉被鏟倒,在草地上滾了幾圈。

銀發男生看着倒地的人一怔,鏟完人胸口那股激蕩的燥才消退些許,理智重新上線。

看着倒地的少女,他才感覺到一陣陣害怕。

易拉罐在水泥地上滾了幾圈,褐色的水跡潑在地上,浮起一層白沫。

場上靜了幾秒,繼而全是男生的咆哮聲。

“我草泥馬,你他媽的鏟人不鏟球是吧?”

“你們是不是有病?”

“你們別他媽的欺人太甚。”

一道身影跑過整個草場,賀敘在許醉身邊蹲下。

冷風陣陣,許醉在哭。

賀敘從沒見過許醉哭,他從蹲變成跪,不敢碰她,只能一個勁的問她,“醉醉,你怎麽了?醉醉,你怎麽了?”

“嗚嗚嗚。”

許醉伸出手抓着他的衣服,哽咽着說不清楚話,“我疼,賀敘,我好疼。”

賀敘第一次感覺到心疼。

疼的好像,他的心也碎了。

120很快來了。

許醉被送進急診後确定是骨折。

那幾個混混裏有兩個成年,帶頭鏟人的銀發還差幾個月才成年,報警也就是調節了一下,沒什麽用。

但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

許醉蔫蔫的躺着,一直在哭,

醫生安慰她,“小姑娘,你傷的不重,不是粉碎性骨折,送醫及時。不用開刀,只要保守治療打個石膏就能出院了。”

許醉一聽馬上就能出院她哭得更傷心了。

醫生一頭霧水,“怎麽你傷勢輕還不高興啊?”

她看到許醉額頭上還沒有取下來的運動發帶,了悟道:“你肯定是擔心以後沒辦法運動了吧?”

賀敘的表情變得凝重,“她以後不能運動了嗎?”

醫生語氣柔和的安慰她,“我跟你們講要相信現代醫院的力量,她這麽年輕,這種程度的骨折,最多三四個月就痊愈了。

到時候什麽都不影響。就是運動員都有骨折康複後繼續職業生涯摘金奪銀的呢。”

賀敘表情微松。

許醉搖了搖頭,悲從中來,“可我數學作業還沒寫。”

不住院,她明天還得上課,這作業怎麽辦?

許媽媽原本一臉憂心忡忡被她這一句話逗得笑了出來,“媽媽這就給你請病假,請上三天。”

許醉破涕為笑,一雙眼睛讓眼淚洗的格外清澈,“媽,真的啊?”

許媽媽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臉蛋,“真的。都這樣了你就好好休息兩天吧。”

許醉打了石膏之後沒辦法走。

賀敘主動上前,“我來背她吧。”

許媽媽猶豫道:“要不然,我去底下買個輪椅?”

許醉興奮地右手直拍大腿,“這個好!媽,我想要電動輪椅。要不給我個拐杖吧?”

許媽媽無奈了,“你怎麽什麽都想要啊?”

醫生和護士都在一邊笑。

“小姑娘心态挺好的,太難得了。”

“現在可不能拄拐,腳不能挨着地走路,你這個腿千萬小心最好養一養,然後等愈合一些再拄拐。”

平常進骨科的病人,就是一些成年人都疼得哭爹喊娘。

但這小姑娘卻笑嘻嘻的,光看着她的表情神态,絕對想不到她剛剛骨折,腿都沒有消腫。

許媽媽下樓買輪椅,許醉望着許媽媽出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賀敘餘光瞥見許醉按在床邊的手緊緊攥着床單,指尖太過用力而泛紅,整個手腕都在微微顫抖。

許醉感覺到他的視線,下意識沖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賀敘伸手摸了摸她濕漉漉的面頰,掌心擦去她的淚水。

沒多一會兒,許媽媽推了一個新的輪椅回來,兩個人一起把許醉運回了家。

路上王誠給許醉打電話,他聲音慌急了。

“姐,你嚴不嚴重啊?”

許醉,“沒事,沒什麽大事,就是骨折了。”

“骨折還沒什麽大事?”

許醉,“醫生說兩三個月就好了。”

“那我明天去看你。”

王誠的電話剛挂掉,又有電話打進來。

回家的一路上許醉都在耐心的安慰朋友,好像受傷的不是她,而是對方一樣。

吃完晚飯,一切如常,許媽媽早早就睡下了。

賀敘在自己的卧室裏複習英語,為明天的小測做準備。

他在C城本來上高二,轉回來上一中,對于別人來說是新課,但他只能說是複習。

複習完,時間已經十一點。

他起身放輕腳步去客廳接了一杯水。

整個房子都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很明顯。

賀敘倒水的動作一頓,放下水壺。

他慢慢走到了許醉的房間外,确信自己剛才聽到的模糊哭聲并不是錯覺。

門縫沒有燈光透出來。

一門之隔,他站在黑暗中聽着門內傳來的哭聲輕輕敲了兩下門。

房間內的哭聲一停。

許醉慌亂用袖子在臉上蹭了一通,擦幹淨臉上的淚痕。

“我進來了。”

門外傳來一道低低的聲音。

許醉想要阻止他,但第一個字出口想到媽媽已經睡了,她不得不突然壓低聲音。

“別進來。”

賀敘端着水杯握住扶手。

門傳來很輕的響聲,一陣涼風從門縫中灌進來。

許醉憋着一口氣,擡頭看去。

他站在門口手裏捏着水杯,大概是出來喝水。

許醉哭了很久視線有些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見他的輪廓。

其實她剛剛有聽到一點腳步聲,但她有些僥幸心理,覺得房子的隔音效果可以相信,她小聲一點沒問題。

沒想到還是被聽到了。

許醉自暴自棄的抽噎了幾聲。

賀敘慢慢推開門,摸黑走到她的床邊,在她床頭放下水杯。

許醉拿着手邊的紙巾盒砸他,“誰讓你進來的?”

紙巾盒砸在賀敘的胸口,他捏住輕飄飄的紙巾盒。

“沒紙了,我記得你抽屜裏還有紙。”

許醉一怔。

他抽開許醉書桌下的抽屜,果然一抽屜都是沒開封的衛生紙。

許醉盯着那一抽屜的衛生紙和賀敘手裏的紙巾盒,挺直的腰背慢慢萎頓下去,眼裏滾出大顆大顆的淚珠。

書桌離床只有不到兩米的距離,可她就連給自己拿一盒紙這麽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

她忽略了一件事。

她房間裏有什麽,東西放在哪裏,賀敘是不該知道的。

賀敘只是一個剛進入這個家還不到兩個月的客人。

這是她的房間,她明明從沒有邀請他進入過這裏。

但此刻他表現出的熟悉就好像他早已經對這個房間了如指掌。

賀敘把滿滿的紙巾盒轉過來,他站在床邊擋住了月光,黑色的影子從頭籠罩住了許醉。

“跟你說了有事就喊我,醉醉,你為什麽不找我呢?”

從賀敘回來,許醉沒有聽過他這麽溫柔的聲音,這讓許醉隐隐有些不安。

許醉擡頭看着他,悶悶的說道:“我就不想找。你管的着嗎?”

賀敘慢慢俯下身,修長的手摸着她的發頂。

“醉醉,我們從有記憶起就在一起。你有什麽事情,我都會幫你去做。你有什麽話都可以對我說。”

随着他的俯身,原本被他身影遮蔽的窗戶露出一角夜空。

夜風吹起淺粉色的窗簾,淡淡的月光從他的頭頂投下,照亮許醉的雙眼。

那只手一下下輕柔的撫摸着她的發頂,他低低的說:“醉醉,沒關系的,有什麽難過的跟我說了就不難過了。”

她輕輕眨了幾下眼。

眼底晶瑩的淚珠折射着月光。

“我腿斷了。”

她的聲音顫抖,帶着濃重的哭腔又重複了一遍,“賀敘,我腿斷了。”

一滴淚從少女的眼中落下,砸在賀敘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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