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主任,我感到很慚愧,我不得不懷疑我的管理方式、教學方法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我想起了第一天這位年輕漂亮的女老師站在講臺上自我介紹的情形。
“大家好,我叫葉詩韻,我是你們的語文老師,也是你們的班主任。我從事教師這一行已經五年了,帶了一批又一批的學生,在我看來,老師和學生是平等獨立的關系,老師和學生不應該是界限分明的師生關系,更應該是一種友好和諧的朋友關系,你們不要把我當成你們的老師,我就是你們的大姐姐。”
三個月前,她站在講臺上是那麽神采飛揚,自信滿滿,三個月以來,她既像姐姐也像母親一樣照顧我們這個大家庭,三個月後,我看見她站在講臺上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進行自我反省。
她明明什麽都沒做錯啊!
我很想走上去像一位朋友那樣去安慰她,可是我沒有勇氣,她畢竟是高高在上的老師,我只是一名學生,我沒有資格去安慰她。
放學後,宋語凝一臉真誠地向我解釋,今天是他爸爸生日,她要早點回家和家人聚餐。
“我邀請了我的同桌也去我家吃飯,所以今天只能你們兩個值日了,辛苦你們啦。”
本來是四個人的值日,現在變成兩個了,我和我的同桌江曉寒。
“她怎麽回事,這是什麽态度,這是商量的語氣嗎?分明是下指令。當我倆是什麽,她的小跟班嗎?”江曉寒一副沖上去要打架的架勢。
我連忙拉住她,“算了,算了,她也不是經常這樣。”
“潇潇,你可不要小看她,值日表一個月也才輪一次,上次打掃衛生的時候也沒見她人影。報複,絕對是報複?”
“報複什麽?”
“報複你比她考得好。”
“你又來了。”
一個初一的學生能有這樣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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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呵,仿佛錯過了一場勾心鬥角的好戲!”是許嘉元的聲音。
江曉寒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把他撕了。
“看在後同桌的份上,我和班長今天幫你們值日了。不用謝,他日好酒好肉招待就可以了。”許嘉元一副英雄救美的神情。
江曉寒一秒變臉,“好好好,感激不盡。”
我低頭憋笑,江曉寒真的有卧底的潛質。
“來,一人一把掃帚,簸箕在這,一人一組,速戰速決。”許嘉元把掃帚遞給我們三個。
江曉寒故意開玩笑說:“哎,我肚子突然有點疼,要不你倆再憐香惜玉下,幫我們倆女生把衛生都做了。”
許嘉元放下掃帚,一只手搭上班長的肩膀,邊走邊說:“我想起來了,昨天一局還沒分出勝負了,等下一起?”
江曉寒趕緊讨好地補救,“別別別,別走啊,我開玩笑呢。”
看得出來,許嘉元也是在開玩笑,我打圓場道:“你們別鬧了,趕緊做完我們趕緊回家吧。”
許嘉元把掃把橫拿,學着古裝劇裏大臣叩拜皇上的模樣,故作嚴肅地說:“遵命。”
教室裏捧腹大笑的聲音傳了很遠。
6、藏了一個人
◎把水果刀放在我伸手可觸的枕邊◎
媽媽因為我考了第一,在電話裏很高興,還叮囑奶奶周末多買幾個菜,給我慶祝慶祝。
今天确實很豐富,奶奶罕見地炖起了排骨湯,我望了一眼桌上的兩個菜,一盤清炒莴筍,一盤千張肉絲,我皺了皺眉,“奶奶,沒買魚?”
“哦,我看今天有排骨湯了,就沒買魚。”奶奶說得很理所當然。
媽媽說過,奶奶以前是地主家的小姐,後來家道中落,很長時間吃不飽穿不暖,過怕了沒有糧食吃的日子,所以奶奶一生節儉,從來不舍得吃穿。每當我挑食的時候,奶奶總會說:“那是你們這代人沒過過荒年。”奶奶口中的“荒年”,奶奶經歷過因為□□沒有糧食吃的日子。
好吧,魚是葷,排骨也是葷,幸好團圓沒那麽挑食。
我盛了半碗飯,舀了一勺湯,在排骨上剃了幾塊肉,又在千張肉絲裏面挑了一些肉,攪拌幾下。
我給團圓準備這些的時候,團圓早已經迫不及待了,在我腳邊轉個不停,還試圖搭上我的膝蓋,搶吃一口她的夥食,被奶奶一瞪眼,吓得團圓只有乖乖蹲在我腳邊的份。
“喵喵喵—”團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聲音一浪比一浪高。
“好啦,你給它吃那麽多肉幹嘛,排骨好貴的,你多吃點。”奶奶說。
我看了一眼奶奶,起身往樓梯間走去,不用招呼團圓,她自會跟上。
我把碗裏的飯全部倒進團圓的碟子裏,團圓津津有味地吃起來。我捋捋她的毛,“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平時沒時間,周末的飯桌上,奶奶喜歡和我分享她從張三李四王麻子那裏聽來的小道消息,也不管我愛不愛聽,奶奶自顧自地說得頭頭是道,可是,今天的傳聞确實吓得我頭皮發麻。
“聽說啊,上周有個村的一戶人家,家裏只有一個爺爺一個孫女,也是一個周六的早晨,爺爺上街買菜,沒有關大門,孫女還在睡覺,結果有人進去了,孫女被人,髒了身子。”
“啊?”我驚得下巴快掉了,奶奶這大白天是在講鬼故事嘛,不,這比鬼故事還要可怕。
奶奶還是自顧自地說:“爺爺回來的時候,孫女都吓傻了,唉,可憐吶,好好的一個黃花大閨女,就這麽給毀了。關鍵最後還沒找到人。”
“是村裏人嗎?”
“不曉得,應該不是。”奶奶全然沒有注意到我的情緒,“多吃點多吃點,今天我特意多放了好多油,都吃完,不然多浪費。”
我喵了一眼大開的大門,以後一個人在家可得好好鎖門。
晚上,奶奶接了一個電話,是嬸嬸打過來的,說是我的小堂弟突發高燒,要奶奶過去照顧。
“潇潇啊,我今天就去你嬸嬸家過夜,你一個人在家記得把門鎖好啊。”奶奶拿了一件外套出門了。
我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時間尚早,我拿起書架上沒有看完的一本《故事會》,看着看着,翻到一個标題“湖底發現割頭女屍真相何時浮出水面”,渾身一個激靈,想起奶奶白天講的事情,我吓得把書抛到一邊。
不要想不要想,我拍拍自己的胸脯,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又從書架上拿起《少年維特之煩惱》。
“多數人為了生計,幹活耗去了大部分時間,剩下的一點業餘時間卻令他們犯了閑愁,非得挖空心思,想方設法把它打發掉。啊,人就是這麽個命。”
呵,把人說得那麽可憐,這個維特真會無病呻吟。
時間滴滴答答過去,十點了,該睡覺了。不,我還要再做一件事。
我走下樓,把大門的鎖打開重新鎖了一遍,又掃視了一遍客廳,櫃子,桌子,沙發,茶幾,确定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走進廚房,空的,再到衛生間,開門,空的,接着是儲物室,開門,空的,奶奶的房間,開門,空的。做完這一切,我才蹑手蹑腳地回到我的房間,打開衣櫃,我深吸一口氣,在衣服的中間用手揮了幾下,确定是空的,我一步一步靠近我的床,鼓起勇氣蹲下去,壯着膽把床單掀上去,裏面只有一個行李箱,明明知道那麽點空間裏藏不了人,我還是要确認一遍才死心,萬一這人會縮骨功呢。我拉出箱子,打開拉鏈,裏面全是一些舊物品,我沒有心思翻看,又推回床底。
我都懷疑我神經質了。
“膽小鬼,做完這一切,可以關燈了。”腦中有一個小人用嘲諷地語氣說。
我按下開關後立馬又開燈,屋子裏漆黑一片的時間不過零點一秒,我還是害怕。
我拿起電話,想打給媽媽,和她說說話壯壯膽,可是,媽媽這個時間點應該睡了吧,她白天工作也累,我不能再打擾她了。
要不要打給江曉寒,發現我們還沒有互留電話。思來想去,握着話筒的手終究沒有撥出一個電話號碼。
我起身,匆匆跑進廚房,取了一把水果刀。上樓梯的時候,發現團圓的小窩還是空的,她又不知道跑去哪片樹林潇灑了,我的團圓,漆黑的夜居然忍心丢下我一個人。
我睡在床上,把水果刀放在我伸手可觸的枕邊,一直懸着的心這才安定下來。我不敢關燈,如果一直開着燈,壞人應該不敢進來吧?
我躺在床上望着那條門縫,當初為了讓團圓夜裏能夠方便進來,媽媽給門加了一把安全鏈,一條細細的鐵鏈。現在,這條五六厘米寬度的距離像一個恐怖的漩渦,我越看,越覺得會有一張臉出現。
開燈實在沒有睡意,明天是周一,還有一天的課,我關了燈,蒙上被子,閉上眼睛,手裏還死死地捏着水果刀。好像又回到了幾個月前的那個夜晚,那個媽媽第一次離開我的夜晚,我也是這樣擔驚受怕,難以入眠。我有點想哭,可還是忍住了。
夜裏我被噩夢吓醒了,我把手伸出被子,摸摸枕邊,再往下摸,摸到毛茸茸的一團,心裏一陣竊喜,打開燈,團圓蜷縮着四肢眯縫着眼對着我輕輕“喵嗚”了一聲,仿佛在告訴我,“我回來了。”
我把團圓抱進懷裏,告訴自己,這樣的夜我一定會挺過去。
7、褲子開線
◎劣質産品最可惡,黑心商家最可恥,我,最倒黴◎
鑒于我班其中考試的“墊底”行為,班主任在班裏實行小組學習策略。方法很簡單,前後排的兩個同桌,四個同學組成一組,相互監督,相互學習,個人摘抄的好詞好句要拿出來和大家互相分享,有課文背誦的四個人要互相檢查,小組裏誰有不懂的問題要拿出來互相讨論。
“如果你有一個人蘋果,我有一個蘋果,彼此交換,我們每個人仍只有一個蘋果;如果你有一種思想,我有一種思想,彼此交換,我們每個人就有了兩種思想。”年輕的班主任在講臺上循循善誘,“這是英國作家蕭伯納的名言,你們要認真執行,記住了嗎?”
“報告老師,我同桌說他沒有思想。”底下傳來一個聲音,全班哄堂大笑。
班主任面不改色,玩笑中帶着嚴肅,“這位同學,你很會活躍氣氛。”
許嘉元倒是一點都不含糊,一下課就問我要我平時摘抄的好詞好句。
江曉寒冷嘲熱諷他,“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平時不是最不喜歡語文呢?”
“哎哎,我說你怎麽這麽沒有同情心,沒發覺我們班主任這幾天一直情緒低落呢,我就不能做做樣子?”
“要做樣子阿,來,我的給你。”江曉寒拿起她的小筆記本在手中晃蕩。
許嘉元起身去搶,江曉寒吓得趕緊把筆記本扯得老遠,“你還真要啊?”
“就知道你不敢給。”許嘉元悻悻地說。
班長腼腆地看着我,“能把你的借給我看看嗎?你的作文只扣了三分,我也想提高我的語文成績。”
“給你。”我沒有猶豫,很爽快地遞給班長。
“唉呀,小心髒受傷了。”許嘉元捂着胸口故作疼痛狀。
我忍住笑意,“班長看完你再看。”
“這還差不多。”許嘉元總算滿意了。
“那我呢,我該看什麽,我各科都比你們三個差呢?”江曉寒抱着頭如臨大敵。
“你問什麽我們都會回答你。”許嘉元看着我,“潇潇,你說是不是?”
我點點頭。
周五了,活躍分子江曉寒說為了慶祝我們小組的成立,應該去慶祝一下,提議我們四個一起去溜冰。
“不準說不,你上次可答應我了的,期中考考完就去。”
好吧,這下我真沒有理由拒絕了,不能自己打自己臉。
許嘉元不用說,一聽有玩的,他最興奮了,“好啊,我再練練,就可以倒着溜了。”
班長倒是還在猶豫不決,被許嘉元捂着嘴巴,“我替他答應了,他不去我擡着他去。”
溜冰場離學校不遠,生意特別好,裏面很多人,大多是這附近的中學生,也有個別小學生,還有幾個染着五顏六色的頭發,應該就是老師口中的“社會青年”。第一次來到這種娛樂場所,我剛開始還有點擔憂,看到大家都自顧自地玩自己的,我想我是過度緊張了。
換好鞋後,我扶着欄杆不敢移動一步,江曉寒一個勁地給我打氣,告訴我溜冰要領。
“你先去滑吧,我扶着欄杆自己先感受感受。”說話中我的手也沒敢離開欄杆。
“行,那我去玩了,你自己小心點,有什麽事叫我。”江曉寒往人多的地方滑去,滑了兩三步又退回來,對我神秘一笑,“如果有男的搭理你,不要理他。”還沒等我回答,她就一腳蹬開了。
我往燈光中心看了看,許嘉元的溜冰技術和江曉寒不相上下,班長比我好點,至少他可以獨立溜完一圈。
我放開一只手,慢慢地滑起來,說來也怪,滑起來後反而沒那麽害怕了。
身邊閃過一對身影,是一對互相摟着腰的男女,就因為我多看了一眼他們,左腳沒跟上右腳的步伐,重心不穩,我的左右手對着空氣胡亂揮舞,狗趴式游泳是不是就是這個姿勢?還好胳膊被人拉住了,不然還得是狗趴式摔跤,被團圓看見了,一定會被她斜着腦袋眯縫着眼鄙視。
“班長,謝謝你。”我驚魂未定地說。
“沒事,我剛開始練的時候也摔過跤,摔着摔着就會了。”
我哭笑不得,難道大家都是摔會的?
一個人繼續在溜冰室的邊上練習,中途摔過一兩次,還有兩三次被我及時扶住欄杆穩住了,我慢慢地找到感覺了,放開手小心翼翼地往前滑。
“要不要我帶你啊?”許嘉元一個熟練的“剎車”穩穩當當地站在我面前。
旁邊有一對男女手牽着手嬉笑打鬧地從我們身邊經過,我找了一個自認為很有說服力的理由,“不,你要帶着我,我就更難學會了。”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出我的不自在,他只是笑笑,“那你慢慢練,小心別摔着。”
人群中開始起哄了,他們玩起了長長的接龍游戲,室內的音樂更加勁爆了。我靠在欄杆邊休息了一會,繼續慢慢往前溜。
身旁經過一個一頭藍色頭發的人,他露出膀子,胳膊上有一條長長的藍色紋身。“噓—”他回頭對我吹了一個口哨,我一不留神,屁股重重地摔在地上,幸好燈光沒有打在這邊,沒有幾個人關注到我。等我站起來了後,發現了一件更丢人的事,我趕緊回到欄杆處,面對玩得嗨翻了天的接龍隊伍,偷偷摸了摸我的屁股,确認我的褲子開線了。
劣質産品最可惡,黑心商家最可恥,我,最倒黴,我居然又只穿了一件毛衣。
大腦開始飛速旋轉,室內燈光暗,沒有人注意到我,褲子只是開了一條線,外面黑燈瞎火的我完全可以夾緊屁股蒙混回家。
“潇潇,你怎麽啦?被人葵花點穴手了?”江曉寒咯咯地笑起來。
“我,我的褲子開線了。”。
“啊?”江曉寒下意識地瞅瞅自己的上半身。
江曉寒今天穿的是一件衛衣,這次她也無能為力了,班長穿的是一件長袖襯衫,許嘉元是?
“許嘉元,過來。”江曉寒招呼他。
許嘉元又是一個潇灑的“剎車”,人還沒站穩,就被江曉寒按在原地,“把外套脫了,急用?”
“什麽情況?”許嘉元不知所措。
“潇潇受涼了,有點發冷,借你的外套用用。”
江曉寒給了我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我連忙象征性地握着拳頭捂住鼻子咳嗽了兩下。
“是嗎?”許嘉元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倆,不過他還是很紳士地脫下他的外套,露出白花花的半截胳膊,“記得還我。”
他人比我高一個頭,外套本身又是長外套,我穿上後正好可以蓋住。
“那個,我和潇潇就先回去了,你們慢慢玩。”江曉寒從身後推着我往外走。
走出溜冰室後,我和江曉寒互相對視,一瞬間我們倆笑得前仰後合。
8、什麽笑話
◎你才不正經,你連頭發絲都不正經。◎
小組策略還是有效果的,至少我們大家都能感覺到,班級的學習氛圍比以前好多了,老師布置的作業大家都能按時完成,上課老師提的問題同學們也能積極發言。
不管結果如何,态度是有了。這是各科老師信奉的至理名言。
臨期末考試還有一個月,班上的氣氛驟變,好像昨天一個個還是嬉笑打罵的面孔,今天就被一股壓抑的氣氛包裹得嚴嚴實實。
我的同桌江曉寒絲毫不受影響,她天生有種把這股壓抑的氣氛撕成粉碎的能力,上課的時候我看她還是人模狗樣地盯着老師,一下課,她就從教材書下面拿出一本發黃的書本,低着頭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我故意把身體往她那邊挪了挪,一行标題赫然入目:第二十三章塞上牛羊空許約,什麽鬼?我一時迷糊,繼續往下看:眼見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阿朱伏在他懷中,已然沉沉睡熟。蕭峰拿出三錢銀子,給了那家農家,請他騰了一間空房出來,抱着阿朱,放在床上,給她蓋上了被,放下了賬子,坐在那農家堂上閉目養神,不久便沉沉睡去。
好家夥,居然在看金庸的《天龍八部》。我不得不對我同桌刮目相看,別看她上課經常坐不住,跟小學生的多動症似的,原來她也有雷打不動的時候。
我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住了,她突然起身,看着我,我以為她發現我偷瞄她,誰知她竟眼含淚花哭哭啼啼地抓住我的肩膀,“阿朱死了,阿朱死了,好可憐啊,蕭峰該怎麽辦。”然後又一聲不吭低頭繼續沉迷在武俠小說中。
我瞠目結舌地呆在原地,對着同樣瞠目結舌的許嘉元和班長無奈地聳聳肩。
“‘中毒’不淺。”我給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什麽中毒?”一不留神,班主任已經站在我們這裏,我吓了一大跳,結結巴巴地解釋,“我們,在講笑話。”
“什麽笑話,講出來給老師笑笑?”班主任的眼神很是真誠。
我自然無顏面對這種真誠,只能給許嘉元傳遞一個眼神,“你把笑話再給老師講一遍?”
自從他上次在溜冰場稀裏糊塗地借給我外套後,我就對他再也不反感了。
許嘉元也不甘示弱,“班長,開頭是什麽來着?”
“啊?”班長沒料到自己稀裏糊塗地成了接盤俠,估計踹死我們的心都有了。“老師,其實不好笑,就是他們笑點低。”
嘿嘿,平時老實巴交的班長也有機靈的時候。
幸好善解人意的班主任并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班長,快元旦了,你組織幾個同學負責辦一下黑板報,內容就以‘歡慶元旦’為主題”。
班長面露難色,“老師,時間這麽趕,來得及嗎?”
“來得及,簡單一點就好了,內容不要太複雜,你們看到沒?我們後面的黑板報內容還是開學時候的‘新學期新起點’,教導主任說我們班太不積極了。”
教導主任?那個黑臉大王?冷面大叔,被他盯上了,後果很嚴重。
“好的,老師,我盡量。”班長恭恭敬敬地回答。
“潇潇,許嘉元,你們有時間都要協助班長啊。”班主任欣慰地看了我們一眼,滿意地離開了。
“你們倆聽到沒,你們都要協助班長辦黑板報。”江曉寒一臉幸災樂禍指了指我和許嘉元,就差來點音樂手舞足蹈了,“哈,我又有多的時間看我的武俠小說了。”
“想得美,你也要參加。”許嘉元立馬打斷了她的美夢。
“憑什麽?老師又沒讓我加入?”
“就憑我們是一個小組。”許嘉元振振有詞。
江曉寒沒轍了,“那,潇潇參加,我就參加吧。”
班長誠懇地邀請我,“加入我們吧,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看到三雙期許的眼神,我點點頭,“耶!”他們三個同時歡呼。
放學後,我們四個在紙上開始讨論黑板報的大致框架。
“中間畫一個大燈籠。”
“邊上再畫一串煙花,或者鞭炮?”
“右下角要不要加上一個小毛孩?”
“畫這麽多,我們誰擅長畫?”
“算了算了,揚長避短,少點畫,多點文字,這樣節省時間。”
“這邊寫一首詩,那邊寫新年祝福”
“潇潇擅長文字,文字交給你了。”
“文字周圍多用點框框點綴,這樣又可以填充版面了,歐耶。”
“不要太多,你沒聽班主任的意思,簡單點,不要太花裏胡哨。”
“哎哎,人手好像不夠,要不要多叫個人,不如叫上宋語凝,她在小學的時候就喜歡參加各種文藝活動,她一定會答應的。”
“一邊去,許嘉元你要叫上她,我和潇潇立馬退出。”
“你們是有多大仇多大恨?”
“深仇大恨,此恨綿綿無絕期。”
······
經過一番激烈的讨論,草稿定下來後,我們就開始各司其職了,我主要負責文書,許嘉元和江曉寒主要負責繪畫,班長的工作像個“萬金油”,他負責整體布局和架構,同時協助我們三個的工作。
許嘉元笑我不應該把字寫得這麽正正方方,中規中矩,不然看起來像我一樣死板,應該要像跳海草舞一樣,靈動俏皮。
我死板,我哪裏死板?你才不正經,你連頭發絲都不正經。
我笑他把煙花畫得像菊花,看起來像是屁股開花。
班長在大紅燈籠的周圍加了一條飄逸的彩帶,我們笑他這頓操作就像給一個沒有脖子的胖子裹了一條圍巾。
粉筆灰在空中肆無忌憚地飛舞,我們的青春也在肆無忌憚地歡騰。
曾經,我像一只刺猬,渾身是刺地拒絕周圍所有的人,是他們三個,朦朦胧胧闖進了我的生活,他們解救了孤僻內向的我,帶我離開那個封閉的牢籠,走向外面明朗的世界。從那以後,我的初中生涯,不再是我一個人的孤軍奮戰。
9、半夜看鬼片
◎這個劑量更猛◎
黑板報大功告成後,班主任很滿意我們的傑作,特意在班上表揚了我們四個,班上其他同學在班主任的帶領下齊刷刷地鼓了鼓掌後,又一頭紮進了政史地的背誦大軍中。
理解理解,畢竟上次期中考試我班年級墊底,這次期末怎麽也要咬牙“摘帽”。
果然,咬牙還是有必要的,我班從倒數第一,變成了倒數第四,在年級排名中,我班前進了三名。
“同學們,我覺得這個成績挺好的,龜兔賽跑的故事你們都聽過吧,學習上不怕慢只怕懶,你們想想看,如果每次考試我們班都能前進三名,那你們在升初二以前,我們班就是年級前三了,多好啊。”
“哈哈哈哈—”雖然知道這種結果不太可能,但我們都被班主任的幽默逗笑了。
我,許嘉元的班級排名沒什麽變化,班長前進了兩名,排名第六,江曉寒進步最大,上次還徘徊在中游,這次第二十六名,進步了十幾名。
放寒假了,意味着快過年了,過年了,意味着爸媽要回來了,我開始天天翻着日歷過日子。
江曉寒說為了慶祝她考試有進步,約我去她家看碟。她在電話裏說得神神叨叨,她媽上周剛買了DVD,今天晚上她家裏人都不在,只有我們兩人,那感覺太酸爽了。
葫蘆了賣什麽藥看個碟怎麽像在玩間諜一樣,雖然心裏有疑惑,我還是披了一件大棉襖出門了,剛走了沒幾步,團圓踩着貓步搖着尾巴又跟上我了,想想這段時間因為複習期末考試都冷落她好久了。“好吧,就帶上你吧,我們一起去串門。”我抱起團圓在冬日的暖陽裏緩慢前行。
團圓很乖,躺在我懷裏絲毫不鬧騰,只是離家越遠,團圓的眼睛就越警惕,抓我衣服的爪子越抓越緊,貓就是這樣,離開了自己的領地,到了不熟悉的環境,她們就會感到不适。
我們兩家離得不遠,走路二十多分鐘的路程,江曉寒出門迎接我,她看到我懷裏的貓,伸手就要抱,團圓正處于高度的緊張之中,用爪子抓了一下江曉寒的手,幸虧江曉寒躲閃及時。
江曉寒倒是一點也沒生氣,挽着我的胳膊往屋裏走,眼睛瞪着我懷裏的團圓,“呀,你還長脾氣了!”
我趕緊替團圓發聲,“她現在比較緊張,緩一緩就好了。”
“當當當當。”江曉寒從抽屜裏拿出一大沓影碟在我面前晃。
那個年代,小鎮上還沒有一家電影院,家裏的彩電也沒有幾個電影頻道,能在家看一部完整的電影,對我們中學生來說,是一種簡單卻又快樂的奢望。
我一把奪過來,一張張地翻看,成龍的電影,周潤發的電影,周星馳的電影,再拿起一張,我立馬被封面吓得半死,是一個張着血盆大口的女鬼。我趕緊搖搖頭,“不看這個,瘆得慌,還是看前面幾張。”
“這幾部鬼片是我特意租的,我零花錢就那一點,不看多浪費啊。”
我想起奶奶給我講過的初中生在家被□□的故事,這世上本沒有鬼,人比鬼更可怕。
“那,看看?”
“好。”江曉寒動作迅速,立馬抽出一張,插進DVD裏。
我起身,把房間的窗戶也打開。
“等等。”在電視裏的畫面還沒有出現之前,江曉寒起身打開一個櫃子,從裏面拿出一大堆零食,有薯片,辣條,瓜子,面包,餅幹什麽的。
我手疾眼快撕開一袋面包,掰了一塊塞到團圓嘴裏,她嗅了嗅毫不客氣地吃起來。
江曉寒看了一眼我的貓,又看了我一眼,默默地按下手裏的遙控。
伴随着刺耳的音樂,畫面緩緩拉開。這是一部僵屍片,并沒有多恐怖,但是江曉寒好幾次被吓得屁滾尿流,我的團圓好好地吃着零食,倒是被她的尖叫聲打斷了幾次。
“也沒有多恐怖嘛。”我一臉不屑地說。
“你們在幹嘛?”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
“啊—”這聲尖叫殺傷力比較大,吓得團圓都躲到床底下了。
“哈哈哈哈—”江曉寒五官都變形了,她使勁搖晃我的肩膀,學着我剛才的語氣和表情,“‘也沒有多恐怖嘛’,打臉打得猝不及防有木有?”
我傻傻地看那聲音的來源,聲音還在顫抖,“這能怪我嗎?你不是說你們家就你一個?”
“哦,這是我弟,小屁孩,可以忽略不計。”江曉寒起身走過去,“你不是找你的小夥伴玩去了,這麽快回來了!”
“姐,你們什麽時候看完,我想看《神奇寶貝》。”小男孩怯怯地說。
“乖,今天姐姐的同學過來了,下次電視讓給你看。”
“哦。”他轉身回屋,輕輕地關上門。
“好乖的一個小弟弟。”
“呵,反正別人都說我弟的性格像女孩,我的性格像男孩,我倆投胎的時候肯定被孟婆貍貓換太子了。”江曉寒說完,身子往我身邊一靠,“還繼續嗎?這個劑量更猛。”
“糾正一下,孟婆只負責煲湯,不負責接生。”
“切。”
影碟上寫了四個大字“山村老屍”,我堅定不移的眼神透露出大無畏的目光,“繼續—看!”
我的堅定不移很快被這部鬼片摧毀的渣都不剩,中途好幾次我和江曉寒忍不住捂住眼睛,最恐怖的一個片段,我倆吓得撲在床上不敢起來。
“主要是音樂恐怖,你把音樂關了先,等會再開。”我提議。
“那就沒意思了。”
“有本事從現在開始誰都不準閉眼睛?”
“好,誰閉誰是小狗。 ”
我嚴重懷疑團圓是個睜眼瞎,不然她怎麽會吃飽了就優哉游哉地躺在床上睡大覺,被我倆驚叫的聲音吵醒後,半眯着眼繼續懶洋洋地“喵”了一聲,又一臉嫌棄地閉上眼睛繼續睡大覺。
我和江曉寒看了一眼團圓,又互相看了一眼對方,“你家的貓剛是說要我們別打擾她睡覺嗎?”江曉寒看着我說。
我點點頭,“她正有此意。”
一瞬間,我倆立馬坐起來,正襟危坐地各自抱着一個枕頭,自己選的片,含着淚也要看完。
10、更長的離別
◎長大後才知道,我們要做的,不是改變,而是學會接受所有我們不能接受的事◎
臘月二十四,是傳統意義上的小年。
我拿起話筒撥通了那串爛熟于心的號碼,“喂,潇潇啊。”聽筒那邊傳來嘈雜的聲音。
我滿心期待地問:“媽,你和爸坐上火車了?”
“還沒有。”媽媽特意用很大的聲音回複我,“潇潇,別擔心啊,我和你爸排了兩天隊,剛才問了售票員,今天保證可以買到票。你就安心等着我們回家吧。”
“好。”
我抱起團圓轉圈圈,“爸媽馬上就能回來了,開不開心?開不開心!”看見鏡中的一人一貓,我心生一計,故意把團圓放在鏡子前,揪揪她的耳朵:“看看,這是誰?”
團圓看了一眼鏡子,一副“我是誰我在哪我從哪裏來”的模樣,又把頭扭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