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唐氏一家,命案

江寧是否真的不記仇,不到最後一步,誰也不好說。

但某人拉仇恨的技能與程度,絕對是滿點。

酒足飯飽,用過了飯食,饑餓感過去。緊随而來的是渾身的不舒服。

真不是他江寧有潔癖。想他初至這個世界在乞丐堆裏打滾的日子,怎麽着也算是吃過了苦的。雖然在這之後貌似有了那麽一點點的小小的愛幹淨,可真不是什麽硬要講究的。

不過任是誰人頂着一副不知多久未曾清洗過的皮囊,除了那及其豪放不羁不講究的,也會感到不舒服吧。尤其是在解決了饑惡的問題之後。

雖不至于堕落到飽暖思淫/欲的地步,可江寧對這不知多久未曾清洗過的皮囊,還是産生了一種莫名的厭惡與不适感。

前方的劍修容楚并沒有停下他的步伐,卻也沒有走太遠。更不曾使出什麽咫尺天涯神行千裏的手段或做出乘風禦劍逍遙而去的舉動。只是維持着平常的步伐,一路目不斜視的走到一間客棧之前,停下。

緣分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

往往前一秒你的心裏還在思考着怎麽教訓某個讓自己差點鬧了笑話的人,下一刻,那人便出現在了你的面前。比如這位唐葉落唐小爺之于江寧。

深藍帶黑色勁裝短打,腰後面別了一把千機弩。唇紅齒白,腰細腿長的少年郎顯然并不是一個人。對着門內打了招呼,一眼望過便看到了立身于樓下的江寧,以及白衣黑發的劍修容楚。

手中啃了一半的雞腿抛下,直直的落在樓下某食客的飯碗裏。那準頭、那力度,當真不負唐門暗器名聞江湖之名。

掌心于欄杆上拍過,飛身直直的便朝剛進門的江寧撞去,便欲上演一場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男的戲碼。不想半路突如其來的飛出一根長鞭,愣是後發先至,将某位不斷擠眼的唐小爺抽落在地上。驚起一衆打尖的住店的吃飯的。

便在這雞飛狗跳中,有女郎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在喧鬧的人群中響起。中氣十足,卻也分外的彪悍:

“唐葉落,你今個兒要是敢跑,姑奶奶我非得讓你再也下不來床!!”

......

一衆人群風中淩亂,半晌,有不少男子發出陣陣猥瑣的笑聲。

男人麽,都懂的。不過這小娘子未免也......太過彪悍豪放了點。

不過這笑聲很快便停止了。

木制的門戶大開,從中走出一紅色勁裝的女郎來。長長的發絲高束,火辣傲/人的身材,裸露在外的,是充滿着危險與力量的美感。白的手,黑色的長鞭,火紅的衣物,眉眼間和唐葉落唐小爺有着六成的相似。

蜀中唐門大小姐,唐元沫。

她的身後,跟着一面目儒雅的中年人。氣度清雅泊淡,充滿着某種神奇而矛盾的氣息,仿佛并不是一個久居高位的上位者,而是一個學堂教書的教書先生。但并沒有人會因此而小瞧于他,甚至在場的不少人都猜出了他的身份:蜀中唐門現任門主,唐堯卿。

眉眼之間,一派愠怒。冷哼一聲,唐堯卿拂袖甩出一包銀兩,正中掌櫃的胸前。帶了幾分不悅的語氣冷冷道:

“所有賠償,全由老夫一人承擔。”

又拱了拱手,對着諸人團團唱了個肥諾。面上總算略微緩了過來:

“家人無狀,老夫慚愧,還請各位見諒則個。今日在場的諸位一應費用損失全由老夫承擔。”

竟是半點也沒有替唐葉落開脫的意思。

而那廂,唐元沫唐大小姐橫眉怒目,下得樓來。掌中鞭柄叩擊着另一手掌心,冷笑道:

“你倒是給姑奶奶我跑一個試試!”

長鞭揚起,重重的向着趴在地上哀嚎的唐小爺抽去,不帶絲毫情面。口中帶着冷冷的譏嘲,唐元沫問道:

“怎麽,不跑了?”

“喂!母老虎,小爺我又怎麽得罪你了!”

一躍而起,矯捷的身形左閃右閃,卻又偏偏不敢去硬碰那鞭子,唐小爺只得咋咋呼呼道:

“小爺我不想成親好像幹不着你什麽事吧!你不是也沒嫁出去嗎!”

被逼成親什麽的,江寧在心底默默給這位唐小爺點了跟蠟燭。又想及那位青離姑娘,看來唐葉落這事,可算是有得磨。

這廂正想着,樓上廂房之內,突兀的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響。其轟動卻是絲毫不比先前唐氏姐弟二人所造成的,差到哪去。

這是,好戲輪番上陣嗎?還是流年不利?

掌櫃的默默在心裏抹了一把老淚,又掂量掂量了唐堯卿抛過來的財物,莫名的覺着其實這樣的事每天都來上個一回兩回的其實也不錯。

不過很快他便打消了這心思。

“出人命了!”

随着大街上的一聲言語,衆人紛紛将目光轉向了樓上那緊閉的房門。

喧喧鬧鬧間,有着了青色廣袖流仙裙的身影自其間走出。

三千青絲如墨,同男子般以一根遍體通翠的玉簪挽住。白的面,殷紅的唇角。大大的狐貍眼間,一派的痛苦與悲涼。還有着絲絲縷縷的嘲諷。

青離。

虛幻的笑意扯起,顯然是看到了立于門前不遠處的江寧以及容楚。唇角無聲的開阖,長長的青色匹練自袖中展開,擊落一地的煙塵。媚骨自天成的美麗女郎禦風而去。

轉眼,便消失在了衆人眼前。

而這之後很久,才有那在樓上的客人反應過來,推開那一直被青離身形所擋住的虛掩着的房門:

血,殷紅的血。

仿佛無有窮盡般,自房間內滲出。

桌面之上,半趴着一個為鮮血染紅了的男子。錦衣華服,背後插着一把小巧的剪子。

大片大片的血液自那背後湧出,帶着某種绮麗而不詳的風情。就像生長在黃泉往生路上火紅的曼殊沙華,不詳而美好。

“啊--”

驚恐的聲音又一次的傳出,極大的挑戰着衆人的心靈與耳膜。

而這一次,發出聲音的并不只是一個人。

緩緩摩擦着劍柄的手,并沒有絲毫的動作。低垂了眉眼靜靜站立在一旁的容楚,莫名的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江寧亦沒有什麽多餘的動作,只是靜靜的站立在這人身旁,等待他的決斷。

唐氏姐弟的鬧劇早就在第一聲殺人了的尖叫響起時停止,獨門的輕功不斷的在這方寸之地奔走着。即使是見慣了腥風血雨的江湖中人,臉上,也有着莫名的慘白。

“死者的死狀,非常詭異。”

“死的人,是程淮安,和他的夫人。”

“他們的血還是暖的,但是人已經斷氣。”

......

斷斷續續的話語,從見面以來就一直表現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唐葉落唐小爺口中吐出,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恐懼與不安淡淡的環繞着。卻不知是來自這言語,還是來自說出這言語的人。

他在害怕,天不怕地不怕的唐葉落唐小爺,他在害怕。

害怕殺人的,是青離,是他所認定的心上人。

更害怕,他認定的心上人,受到了不可知的傷害。

這是過去的時間裏所不曾出現過的,不管是極小的時候聽聞父母雙雙死亡的噩耗;還是後來的日子裏因為做錯了事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嚴厲的叔父懲戒;抑或是惹惱了兇悍的唐大小姐唐元沫而被其上天入地的追殺,都不曾出現過的。

“從樓上摔下去,死在外面的,是程夫人孟氏。”

“房間裏的死者,是蜀中大戶,程家大少。”

“他們家,是随着玄宗皇帝入蜀避難而遷進來,江卿之家。”

......

絮絮叨叨的話語,俊俏的臉上,一派異樣的蒼白。唐葉落不住的訴說着,初始時的磕絆已經褪去。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唐小爺,只是一味的向着江寧和容楚講述着他所發現的一切。

并不去想象,這一切是否又是別人所想要聽到的。

府衙裏的官人,已經全部到來,程氏随行的下人們,也已将事情飛快的傳書給了遠在益州城的程家父老。

“別說了。”

最先發現唐葉落不對勁并提出制止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先前追着他打的唐門大小姐唐元沫。

俏臉泛白,張揚的眉目間,已然沒有了平素的剽悍與跋扈。慘白的面色上,呈現出絲絲縷縷的脆弱,實在是讓人很難想象這就是先前那位追着唐葉落猛打的蜀中唐門大小姐。

但她的神色,卻并不是十分的萎靡,反倒透露着一種說不出的堅定。這是一個遇強則強百折不饒的女郎。

不似尋常女子般弱小脆弱的手掌拍上唐葉落的肩膀,帶了幾分并不常見的示弱,這位向來彪悍的唐門大小姐打斷了唐葉落的話道:

“你累了,該休息了。父親大人他......出了這樣的事,想來今日是無法好生歇息了。你且去找個地方把行來安置下來吧。”

卻是丁點也不去問及,這位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唐小爺,為何會有這般不正常的反應。

女人的心思總是敏感的,直覺裏,這位向來頑劣的堂弟,現在非常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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