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落水

第二天,秦越把湯鍋留在書案上,自己出了門。

唐斯文孤零零的立在那兒,又開始試圖回想自己穿越以前的生活細節。

仍然是想不起來。

比如,他知道自己愛吃——否則也不會穿成一口鍋了——可是,他最愛吃的是什麽呢?吃過的最難忘的東西,又是什麽呢?

就好像,他也成了一個劇中的角色,設定欄裏寫着姓名身份和愛好,但是,粗心的編劇還沒有來得及把這些設定一一展開。

這一次,唐斯文沒有再把系統喚出來。畢竟,他現在只有一些模糊的猜測,即使問也問不明白。而且這個系統,在很多重要信息上一直遮遮掩掩,怎麽逼問都不說,到底是系統本身權限不夠,還是故意隐瞞,他現在也摸不清楚。

唐斯文在書案上站了整整一個白天。這期間,只有兩名仆役進來灑掃。見着大少爺桌上這口鍋,兩人交頭接耳了番,不知偷偷議論了些啥。

唐斯文只當做沒看見,同時心裏默默的想:為什麽不能讓我穿成個精致一點的玉碗,玉壺,玉杯什麽的啊?非得是一口樸實無華的黑色湯鍋,還一摔就碎那種?

他在腦子裏想了想,面如冠玉的秦越一本正經的抱着自己在外面行走的模樣,就覺得這畫風太詭異。

也不知道秦越會不會尴尬?算了,這個狠人,連那樣的打油詩都能想出來,抱口鍋還有什麽可尴尬的。

一直到了入夜時分,秦越才推門進來。

他還沒靠近,唐斯文先聞到了一股酒氣,兼着脂粉氣。

說起來,到了這個游戲世界之後,唐斯文的嗅覺變得格外敏銳,連下午兩名仆役身上的煙火味,他都能分辨出來。難道這也是道具鍋的特有屬性?唐斯文有些疑惑。

現下,秦越身上的味道實在是太濃了。唐斯文只覺得自己不存在的鼻子特別癢,特別想打噴嚏。

因此,當秦越向唐斯文走過來時,他小聲嘀咕了一句:“臭!”

秦越愣了下,失笑道:“你這口鍋,竟然還如此講究!”

雖是如此說,秦越竟真的停了腳步,喚了仆役,讓他們把浴桶和熱水送進來,自己轉進屏風後面,梳洗起來。

唐斯文聽見屏風後面嘩啦啦的水響,腦子裏多少跳出些奇怪的畫面。

這時,他腦海裏蹦出一聲賤兮兮的笑:“嘿呦,男配到底有幾塊腹肌呢?腿到底有多長呢?不可描述的部位到底是個什麽大小呢?這口好色的黑心鍋,已經在腦子裏跑火車啦!”

唐斯文木着臉,否認道:“你胡說!”同時在心裏承認,系統說得很對。

等秦越洗漱好了,換了身衣服走出來時,撲鼻而來的已是清新的皂角味,和隐隐的冷香。

唐斯文也顧不上可能會被系統嘲笑了,忍不住的吸了吸鼻子,在心裏感嘆着:香。

秦越坐到書案前,笑了下,道:“不怪你嫌棄那股味道。我陪着那幫子弟,在青樓裏厮混了一整日。到了最後,他們自己都覺得膩味,提出明日要去踏青郊游。”

接着,他眸色一深,道:“最重要的是,我故意激怒了高員外的密友,當着衆人說他雖垂涎延平公主美色,卻連和公主結伴同游都做不到。那位莽夫,現下一定是去找高員外,使盡手段都要把公主給哄出來。”

唐斯文聽了,在心裏默默贊嘆道:“妙。秦越既沒有提出要去踏青,更沒有說要讓公主出游,全都是引導着別人來提議。這麽一來,即使真的激怒了公主,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想到是秦越的計策,能多拖延一陣。”

說完之後,秦越推開窗戶看了看,道:“如今天色已晚,我正好帶你出城。”

唐斯文猶豫了下,道:“你們,沒有宵禁?”

按照唐斯文目前觀察到的情況,不論是官職設置,還是延平公主的角色設定,都有着濃厚的唐朝風格。雖然在一些細節上有出入,但大體上,唐斯文認為這個世界是參照華夏的唐宋時期在布局。

既然如此,那入夜之後,都城應該都會有宵禁,城門整個封鎖,街上也會有道道關卡,秦越應該根本出不去。

秦越似乎早有準備,掏出一塊令牌道:“有了這個,便可自由出入。”

唐斯文望了望那牌子,心道:“啧,原來系統還留有這樣的無敵道具。”

接着,秦越找出事先備好的麻袋,将湯鍋整個裝了進來。裝好後,秦越問了句:“我稍後要騎馬,就這樣拎着你,可行?”

唐斯文悶悶的說了兩個字:“憋屈。”

秦越笑道:“那就委屈你,先憋上一陣吧。”

就這樣,唐斯文被秦越單手拎着,上了馬背。

大概是宵禁的緣故,周圍一片靜寂,馬蹄聲在街道上格外響亮。

唐斯文在馬背上一颠一颠兒的,突然想起:這人,從昨天到現在,似乎一分鐘都沒有睡過?現下還能騎馬,絕對屬于疲勞駕駛了吧。該不會突然溜號,然後把我給摔得粉碎……

這麽一想,唐斯文趕緊開始跟司機搭話:“秦舒可曾知道,你在幫他?”其實這個問題毫無意義。若秦舒知道,那秦越的定位又怎會是“惡毒男配”呢?

果然,秦越沉聲答着:“自然不知。”

唐斯文又問:“為何不說?”這确實是困擾他的一個問題。若是秦越肯坦然說出安排,在秦舒的配合下,說不等能有別的轉機,何必讓劇情走到這一步。

秦越苦笑道:“他……大約是以為,我恨着他吧。我……我因着一些緣故,不敢對他好。甚至故意冷淡他,排斥他。如今,若我突然告訴他,我願意不計一切幫助他,他又怎會信我。”

唐斯文了然道:“哦,你果真喜歡他。”

秦越猛勒了下缰繩,激得馬兒不住擡蹄後仰,帶着唐斯文也劇烈晃動起來。

“你,你說什麽,你,你如何得知?”秦越的聲音都有些抖。

唐斯文又好氣又好笑道:“你為救他,不顧身家性命,除了真心喜愛,還能有何故。”唐斯文一邊說,一邊在心裏暗暗吐槽:“哎,這惡毒男配竟然還是個純情寶寶的設定,該不會現在連臉都紅了吧,嗯……他那張臉,紅起來應該還蠻好看的……”

秦越沉默半響,終于道:“我之前只當你是個犯了事的妖物,被你所說的那個什麽‘系統’逼迫着,不得不來幫助我,如今看來……你倒确實能識破人心。”

唐斯文咋了咋舌,心想:這前半部分,倒真是猜得大差不差。至于這後半部分,未免就錯得有些離譜了。什麽識破人心啊,你小子一提到秦舒時,那失魂落魄的樣子,還不夠明顯麽,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啊。

不知道唐斯文想法的秦越,繼續輕聲道:“……這些年來,我對小舒的心意,從未對任何人提過……所有人都只當我嫉恨小舒。你,倒是第一個。”秦越的聲音裏,是說不出的寂寥。

唐斯文突然明白過來,這般精明過人的秦越,為何會誤以為自己能識破人心。其實完全是因為,這人的內心實在是太孤寂了。一直默默的喜愛着一個人,卻不能對任何人提起,甚至還要故意做出厭煩的模樣——就這麽僞裝着過了這些年,心裏得有多難過?如今,終于有個人說了句明白話,秦越可不是又悲又喜,連帶着都喪失基本的判斷力了麽?

這麽想着,唐斯文對這人的同情,又多了幾分。

騎着馬走了好一陣子,秦越道:“到了。”

接着,他翻身下馬,把湯鍋從麻袋裏翻了出來。

借着朦胧月色,唐斯文能看見自己和秦越站在河邊。周圍僅有水聲淙淙,和枝葉沙沙。

秦越把湯鍋立在一株矮樹旁道:“還得委屈你,在這裏站一晚上了。”聲音裏竟有些歉意。

唐斯文道:“無妨。”望着月色下秦越略有些憔悴的臉,他咬咬牙,又道:“你回去,休息一會兒。”

秦越怔了下,大概是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口鍋關懷,眼角彎了彎,道:“好。”

就這樣,唐斯文在露水中,小河邊,看了一晚上的星星月亮,聽了一晚上的蟲鳴鳥叫。

次日午間,原本清清靜靜的林間,突然熱鬧了起來。馬蹄聲,嬉鬧聲,不絕于耳。

唐斯文知道,這恐怕就是那群人來了。

果然,林中湧出一隊人馬,多是鮮衣少年。人群中,最為矚目的,便是那領頭的一位女子,略施脂粉,着胡服,眼角吊起,嘴唇極薄。這女子,必定就是那一心要招秦舒入府的延平公主了。

其餘人等,皆為男子。唐斯文一眼就瞥見,秦越與延平公主間,隔了兩個人,是個不近不遠的距離。

按照之前商議的,唐斯文開啓了“聲如洪鐘”的效果,大聲道:“嘿……喲……”

這一下,震得樹枝都簌簌發抖,鳥兒更是撲撲亂竄。

延平公主身旁的人驚道:“何人喧嘩?”

另有人答道:“這聲音,有如雷鳴,不像是人聲。”

唐斯文再接再厲,又“咦……喂……”了兩聲。

這下,那群人都發現了這口鍋,開始紛紛議論:“那是何物?”“似乎是口鍋?”“鍋?鍋為何能發聲?”

确定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後,唐斯文一咬牙,把那首打油詩唱了出來:“秦家兩兒郎,空有好皮囊。中看不中用,佳人悔斷腸。”

這打油詩,指向算是非常明确了。秦越和秦舒兩兄弟的相貌,在都城也算是出名的,否則公主不會一下就看中了秦舒。這“中看不中用”一句,幾乎就是在明着說:這兩人,都不能人事。這最後一句,自然指的是,公主招了秦家兒郎為婿以後,悔不當初。

唐斯文知道,不論在華夏的哪個朝代,當衆說某男子不行,那簡直就是公開處刑了。秦越這首不入流的打油詩,把自己和秦舒都裝了進去,不可謂不狠。

果然,唱完之後,那群人的臉色,全都精彩紛呈。

唐斯文又補了一遍,只唱後兩句:“中看不中用,佳人悔斷腸。”

這時,秦越沖上前來,一臉陰狠,道:“哪裏來的妖物!竟然妖言惑衆!”說罷,一腳飛起,向唐斯文踢來。

早知道有此安排的唐斯文,提前一秒發動了【移動】技能,自己往後挪了5厘米,正正好的摔進了河裏。

“唉,他又甩鍋了。”唐斯文一邊吐着泡泡往下沉,一邊有些落寞的想。

作者有話要說:

高亮提醒:

全程1v1。秦越從始至終都只愛着一個人。

真相在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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