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也喜歡她？”

奚上其實遇到尴尬的情況還挺多的，但都在她的聰明機智之下巧妙化解了。

所以，當秦骁轉過頭一臉迷茫地看着她的時候，她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這一巴掌的理由：“你看，你臉上有個蟲，我幫你拍死了。”

她舉着手放到秦骁眼跟前，一臉坦誠的樣子，很難讓人懷疑她說的是假的。

況且，她的手掌心确實有個死掉的小蟲子。

秦骁低眼看了看，忽地笑了：“謝謝。”

奚上瞬間移開了眼神，咬了咬唇，尴尬起來。

憑她對他的了解，他這是看破了卻沒說破，在給她臺階下。

“好了，瀚唐苑不遠，我們走路過去行嗎？”秦骁說着掏出手機低頭翻找起來，接着打電話開始訂餐。

奚上假裝若無其事地低頭打算搓搓手把那個小蟲子搓下去，秦骁卻一手拿着手機打電話一手掏了紙遞過來。

眼角餘光裏，他認真地同那邊的人說着要定什麽位置和什麽菜式，并沒有看她，仿佛這只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

奚上接過來，從裏面抽了一張，剩餘的遞還過去，他卻好像沒看見。

她低頭看了眼，他的休閑褲口袋因為剛剛掏東西的動作并沒有完全合上，幹脆順手将剩餘的紙順着塞了進去。

長安街并不算很寬闊，是早些年修的街道，一街之隔的陸澤生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的互動是那麽自然又和諧，就好像原本就該是這樣密不可分。

陸澤生就這樣半倚着還未關閉的車門靜靜地看着，而後将車門掩上，背靠上去，微微歪着頭，眯縫着眼，像是要看得更仔細些。

他忽然很想摸一支煙，可惜回國之前已經戒掉。

Advertisement

而後，他想起曾經聽見的一句話，忽而低頭自嘲般笑了。

那時候奚上還沒高中畢業，他已進入了大學校園。

前座的女生們上課偷偷在講最近流行的一部電影，其中一個女生說：“竹馬肯定比不過天降啊。”

另外的女生也紛紛贊同應和：“畢竟相處那麽久，無論是新鮮感還是心動的感覺，早就随着時間消散了，更多的應該是類似親情。”

“哈哈哈，說得對，反正我對我發小可沒有想要談戀愛的感覺，看過他太多出糗不修邊幅的樣子了。”

那時候他沒當真，畢竟在他心裏，奚上一直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女孩兒，雖然有很多男孩子喜歡她，可她卻從來沒有要談戀愛的意思。

後來。

後來她帶男朋友見他的時候，他才會那麽措不及防地狼狽出逃。

陸澤生低頭笑了好一陣，或許也才幾秒，再擡頭的時候，半分笑意也不見。

後面的商店在放一首老歌，是楊千嬅的《少女的祈禱》，此刻正唱到那句“祈求天地放過一雙戀人”。

陸澤生搓了搓有些寂寞的手指，轉身進去。

古老的玻璃櫃臺上貼着一張楊千嬅早年間的海報，看得出來老板應該挺迷她的。

靠着街邊的玻璃櫃牆上擺着琳琅滿目的各色香煙，陸澤生摸了摸口袋，摸出了身上唯一的一張現金：五十塊。

“要一盒七星。”他将錢放到了櫃臺上，又拿了個擺在面上的打火機。

老板看都沒看那邊櫃牆，伸手準确地摸了一盒七星給他，然後要找他錢。

陸澤生笑笑：“不用找了。”

在老板的錯愕不解之中，他低頭看了眼楊千嬅的海報，在楊千嬅的歌聲中留下一句：“歌不錯。”

老板有點開心的樣子，竟和他搭起話：“你也喜歡她？”

陸澤生搖頭，又點頭：“喜歡。”

“有眼光。”老板豎了豎大拇指，從古老玻璃櫃臺上面的糖桶裏拿了一顆有巴掌大的七彩棒棒糖給他，“恭喜你成為今日的幸運客戶，這是獎品。”

陸澤生覺得有些好笑，但還是接了過來，挑了挑眼：“謝謝，走了。”

老板在他身後喊：“帥哥慢走！”

那首《少女的祈禱》終了，竟又從頭再唱，原來是單曲循環。

就像一個胡同迷宮，走來走去好像都是一樣的巷子。

就好像，五年前，五年後，他仍舊面對的是同樣的局面。

真是晦氣。

陸澤生又有點想笑，晦氣是奚上的口頭禪，不知什麽時候他竟也習慣了。

他一笑就嗆着，開始咳嗽，迎着夜風，咳得青煙四散。

再擡頭，竟跟街對面過來的奚上和秦骁面面相對。

“你怎麽在這兒？”奚上搶先開了口，一眼瞥見他手指間夾着的、還燃着的煙，眉頭頓時皺起來，“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了？”

陸澤生眯了眯眼，視線落在秦骁身上一瞬，又收了回來。

“沒學會。”他撒謊，“這不是一抽就咳嗽麽？”

又覺得挺奇怪的，他什麽也沒打算問，她卻撲頭蓋臉全是問題。

“那你還抽什麽呀，是不是欠虐呢。”奚上撇撇嘴，徑自走到他面前，伸手，“給我。”

陸澤生眸子半垂着看她幾秒，笑起來：“你管我呢。”

奚上白了他一眼，伸手去他口袋裏摸，摸出來後看了看，直接沒收，很是理直氣壯的樣子：“小心我告狀，趕緊地，手上那支也給我。”

陸澤生從容不迫地舉起雙手，無奈投降的樣子：“給個面子，別告我。”

“拿來吧你！”奚上直接奪了過來，又瞥見那顆巴掌大的彩虹棒棒糖，“給誰買的？”

“沒誰。”陸澤生直接一并給了她，“一起沒收了吧。”

“還有點事，先走了。”他說，又朝秦骁點頭示意，便直接轉身離開。

奚上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心裏總覺得有些怪異。

不知為什麽，明明他是笑着的，卻又讓人感覺他好像并不開心。

更奇怪的是，他看見她和秦骁站在一起，似乎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難道他一直以為，自己和秦骁還沒分手，五年戀愛長跑到現在？

“上上？”秦骁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反應，迫不得已，他只好碰了碰她。

“嗯？”奚上回過神來，扯了扯嘴角，“走吧。”

那天晚上，他們都在瀚唐苑吃飯，不過一個在二樓，一個在一樓，一前一後進，一前一後離開，并未碰面。

那盒只抽了半支的七星，奚上本來打算扔到垃圾桶，卻又鬼迷心竅地帶回了家。

秦骁好奇問她：“不丢了嗎？”

奚上尴尬笑了笑，扯了個謊：“我哥要抽，給他帶回去。”

因為一盒七星，他們同時撒了謊。

一個荒誕、莫名的謊。

晚上回去，秦骁送她，按照她的要求，遠遠地就停了車。

“謝謝你送我回來。”她說，然後下了車，步行回去。

陸澤生就住在他們家旁邊，此刻兩家院子裏都亮着燈，房子裏也是。

奚上擡頭看向陸澤生的家，身後秦骁的車并沒開走，給她開了遠光燈照路。

遠光燈亮起來的那一刻，她愣了愣，想回頭告訴他大可不必如此，想了想，也沒什麽好說的。

直到她進了院子，那遠光燈才滅了，換成了近光燈，而後便響起車輛引擎發動的聲響。

奚上站在門口，并沒真的走進去。

等秦骁走了後，她從裏面走了出來，确認了秦骁真的走了後，轉而往陸澤生家裏的方向走過去。

手機已經修好了，她站在他家院牆外面，在通訊錄裏面找到他，猶豫着要不要給他打一通電話。

左手裏，還握着從他那裏沒收來的七星。

因為握着的時間太長，導致手心裏都泅出了汗意，濕濕的，悶悶的。

奚上最終還是沒選擇打那通電話，因為她發現打了電話後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但她也沒有立即轉身回去，而是就這麽坐在他家院門外的長椅上，一會兒擡頭看看月亮，一會兒低頭看看那盒七星。

還是陸家的傭人先發現了她，轉而跑去告訴了陸澤生：“奚小姐在外面坐着。”

正打算脫衣服去洗澡的陸澤生一愣，轉過身問：“什麽？”

傭人又答：“已經坐了好一會兒了。”

陸澤生走到窗戶邊打開了窗，探頭往外一看，偏偏那地方是個死角，什麽都看不見。

他又擡頭看了眼天，月亮蒙在烏黑的雲層裏，只能看見一點點光影。

怕不是要下雨。

“拿把傘給我。”他說着又順手拿了件外套下樓去。

一層秋雨一層涼，前幾日下了幾場雨，晝夜溫差更誇張，想到晚上那會兒在長安街偶遇，她還要風度不要溫度地穿着一件露腰的衣服，陸澤生就忍不住皺眉。

真是談了個戀愛，把腦子都談壞了。

到門廳口，傭人拿了把傘給他。

燕山月正好要上樓，看他急匆匆要出門的樣子，忍不住好奇：“大晚上這是要去哪兒？”

“去找一個腦子有問題的笨蛋。”

燕山月皺眉不解，陸澤生卻已經拿着傘跑了出去。

她只好看向拿傘給他的傭人，傭人小聲說：“奚小姐在外頭。”

燕山月恍然大悟：“這樣哦。”

陸澤生拿着傘穿過庭院出門來，像是為了不辜負他的那把傘，夜雨悄然而至。

他側身，那個坐在長椅上的壞了腦子的小姑娘正試探着學壞，打着火點燃一支煙。

“咳咳咳……”

被煙嗆得埋頭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