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來抱

秋日多雨, 幾場夜雨連續下了一個禮拜，陸澤生沒再在夜裏爬奚上的窗戶。

事實上，她近幾日都沒見過他, 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

他好像很忙，神龍不見首也不見尾的那種忙碌。

下雨的天氣她心情總是很不好，就是沒來由地低落。

看着雨水不斷地從天空落下來, 模糊了天際，在空氣中連成一條條線或者很多面，就覺得整個世界都被困在這一個小小的地方。

受了雨季的影響，她的靈感随之枯竭, 時間越來越緊迫，她的秋冬時裝周的設計稿還沒完成。

除此之外，那個私人訂制的單子确實來了。

讓她意料之外的是，這個單子是懷禦定制的, 尺寸很眼熟, 是周嘉箐的。

他的助理過來, 簡單說了些要求，奚上委婉問到：“客戶本人有什麽想要的風格嗎？”

助理不知, 打電話問懷禦。

懷禦沉默了會兒，讓她自己問周嘉箐。

奚上覺得奇怪, 但她向來覺得懷禦這人的脾氣太過古怪，跟他接觸也很少, 所以也不敢問太多, 只好答應。

選了個合适的時間，她打電話咨詢了一下周嘉箐關于這件衣服想要的風格。

周嘉箐先是愣了下，随即有些抱歉地和她說：“對不起，我事先并不知道, 我想我也不需要，請你拒絕了吧。”

奚上：“……”

她瑟瑟發抖地打電話和懷禦說了這個情況，懷禦不去為難周嘉箐，反而跑來為難她：“定金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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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上點頭：“付了，但是如果客戶要求的話，我們可以退，因為還沒開始做。”

“不退，給我做。”懷禦不給她多說話的機會，“至于她的問題，你自己搞定。”

奚上：“……”

他媽的仗勢欺人。

奚上郁悶地去找懷羽，懷羽一直笑：“我哥就會欺負小孩兒，你等等，我去幫你找嘉箐。”

“謝謝懷羽姐，還是你最好了嗚嗚嗚。”奚上就像看到救世主一樣對她感激涕零。

她就搞不懂怎麽會有懷禦這麽兇這麽難搞的人，就連懷羽姐都不敢直接去找他，而是跑去找周嘉箐。

大概過了半小時，周嘉箐主動打了電話給她，語氣裏含有淡淡歉意：“抱歉上上，是我的問題，衣服還是做吧，至于想要的風格，等我想想，大概晚上給你答複可以嗎？”

奚上瘋狂點頭：“可以可以可以。”

周嘉箐倒也說話算話，還沒到晚上就将她的想法和要求寫在了一張便簽上發給了奚上。

奚上看完，默默記下，開始着手尋找靈感。

這種私人訂制的單子都是要她親手做的，加上明年秋冬時裝周的設計稿，她的假期肉眼可見地消失了。

加班的第三個晚上，外面的雨還在下，奚上埋頭認真地修改着設計稿。

面前的工作臺上已經堆滿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資料書和稿紙，就像一堆大山把她埋在裏面，遠遠看去，連她的人影都見不着。

同事們也加班，不過已經接二連三地下班了，現在夜裏十點半，這一片只剩下她還沒走。

空氣十分寂靜，除了雨水下落的聲音格外響之外，好像也沒什麽別的聲音了。

有腳步聲響起，很輕，一步一步地靠近。

奚上工作很投入，沒太注意，直到那人靠在了她的工作臺旁邊，擋住了一部分光線。

這使得她不得不擡頭看看。

“秦骁？”奚上有些驚訝，“你怎麽在這兒？”

自從上次送他回家被他告白後，其實她很久沒跟他在公司裏偶遇了。

當然她也有下意識地躲避一下，只不過不知道他是否也一樣。

或許那天他喝了酒，确實沒醉，但是酒精上了頭所以才說了那樣的話做了那樣的事，也許他後來醒了酒也覺得後悔和尴尬，所以也躲着她？

不過不管怎樣，事情也過去那麽久了，奚上的尴尬早就沒了，這會兒看見他，倒是心态很平和。

況且本就是同一個公司的，低頭不見擡頭見，她也不願意把關系搞得很僵硬。

“看見這邊燈還亮着，過來看看。”秦骁依舊保持着他一貫的微笑，好像也沒什麽不同。

奚上有些累了，說話的語氣有點有氣無力的：“哦，我有點忙，所以加班。”

秦骁随手拿起她的廢棄的設計稿看，“這麽多都沒有滿意的嗎？”

“沒有。”奚上有些煩躁，“感覺自己才做了一場時裝周，就已經黔驢技窮了。”

“這樣嗎？”秦骁笑了下，放下她的設計廢稿，轉身要走，“你等我一下。”

奚上還沒回應，他已經轉身離開。

過了會兒，他拿着一疊稿紙過來：“要不在我這找找靈感？”

“什麽？”奚上好奇，就順勢拿了張稿紙看。

他做的是珠寶設計，這會兒拿過來的都是市面上還沒出的樣式，奚上有點驚訝：“你的新品設計稿？”

秦骁點頭：“嗯，看看？”

奚上有點糾結：“會不會有點不太好？”

雖然他們做的不是同一種設計，不存在會抄襲的情況，但畢竟是別人還未面世的新品設計稿，就這麽看還是感覺不太好。

“沒事，本來就是我主動給你看的，看看能不能參考，找點靈感，也許什麽都找不到呢？就當看了幾幅畫。”

秦骁的态度很真誠，似乎毫不介意。

奚上想想，也就沒推辭。

其實她沒怎麽主動關注過秦骁的設計，雖然這幾年也有意無意之間聽說過他的名字，但她都下意識避開了。

這會兒近距離一看，不得不說，他在珠寶設計這方面也很有天賦，設計的東西不僅漂亮，而且很有新意，很獨特，不存在會有什麽審美疲勞的感覺。

“真好看。”她由衷誇贊了一句。

秦骁從旁邊拖了張椅子過來在她旁邊坐下，聽他誇贊，很大方地說了聲謝謝。

“有找到一些想法嗎？”他問。

奚上不好意思說沒有，就點頭：“有點想法。”

不管怎麽說，別人主動幫她，就算沒有幫到，她也不能打擊別人的熱情。

她向來還是很會照顧別人感受的。

“沒有就說沒有，還和以前一樣照顧別人感受呢？”秦骁一眼看穿她的委婉，直言不諱地指了出來。

奚上頓時有些尴尬，不過這尴尬去得快，她自己都笑了：“其實怪我自己，一下雨腦子就跟生鏽了似的，看什麽都像是木頭腦袋。”

“沒關系，雨會停的。”他說。

奚上看了眼外面，雨越下越大，哪裏像是要停的樣子。

正要收回目光，才發現對面CL大樓有一層樓只有一個房間亮着燈，很快，那燈滅了。

往常她都沒怎麽注意，這會兒卻一下看見了，總覺得有點突兀。

其實跟秦骁單獨待在一起沒有多少話要說，奚上也不好意思直接趕人走，就收拾收拾東西說：“我要先下班了，你呢？”

“我也是。”他跟着起身，“一起吧。”

這幾天天天下雨，奚上都是自己開車來的，跟秦骁從電梯出來後，她就到一樓存放雨傘的地方去拿傘。

她不太愛地下停車場，一直都是停在公司外面的停車坪的，出去需要打傘走幾步。

秦骁撐着傘跟她一起往外走，又随口問她幾句工作上的話，她随口敷衍着，心裏卻在想，好久沒見到陸澤生了，最近他到底在忙什麽？

剛這麽在心裏想着，一擡頭，看見車旁邊立了個人，撐着一把雨傘，正朝着她的方向看過來。

她腳下的步子立即頓了下，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跟他和秦骁都沒有任何男女之間的關系，卻下意識有種頭皮發麻的心虛。

秦骁也看見了陸澤生，笑了下，側過頭問她：“你們約好了？”

奚上搖頭：“沒……”

“這樣啊。”秦骁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我過去打個招呼。”

“別！”奚上立馬拽住他，扯了扯嘴角，“不用了吧？”

秦骁低頭看着她拽着他胳膊的手，頓了頓，低頭朝她笑：“那，晚安？”

奚上松開他的胳膊，擠了個假笑：“晚安。”

看着秦骁轉身離開，她才如釋重負。

明明陸澤生只是默默看着，什麽話也沒說，甚至黑夜裏他打着傘，連表情都讓人看不清，但她就是覺得，他周圍的空氣好冷。

奚上下意識搓了搓胳膊，朝着他走過去。

“你在等我啊？”

她這麽問了句話，陸澤生也沒立即回答，氣氛頓時有些尴尬。

陸澤生朝着已經鑽進車裏開走的秦骁看了眼，又回過頭，沉沉地看了奚上半晌，忽地笑了：“我車沒油了，蹭個車？”

原來是來蹭車的。

奚上心裏莫名松了口氣，點頭：“可以。”

她掏出車鑰匙開了鎖，要鑽進駕駛座的時候被他拉住了。

“我來開吧。”他說。

奚上想了想，也沒關系，她正好也有點累，就把車鑰匙塞給他：“那你開吧。”

他安靜又熟練地倒車，調轉方向開進了車道裏。

奚上靠在椅背上輕輕揉太陽穴，還在想着自己的設計稿。

陸澤生從後視鏡裏瞥了眼她，看她一副喪氣的樣子，想說些什麽，想想又忍住了。

過了會兒，他再看的時候，奚上已經歪在座椅上好像睡着了。

他的臉上瞬間染上不愉的神色，想起剛剛她跟秦骁一同撐着傘從公司出來的畫面，就忍不住想：過去他們談戀愛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車子在雨幕裏跟着車流一同行駛着，後來上了近家的私人公路後，車速就漸漸慢了。

再到後來，他直接将車靠邊停下，在車裏悶坐着。

奚上确實睡着了，最近一直忙碌加班，每天的休息時間都很少，她不太睡得夠，加上又憂慮設計稿的事情，睡眠質量也跟着變得很差。

但是這會兒，在車裏，睡覺姿勢并不好，她卻在他身邊睡得很沉。

沉到陸澤生就這麽側坐着盯了她十分鐘，呼吸噴灑在她靠過來的額頭，她也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陸澤生看着她睡着後長長的睫毛輕垂，看着她薄而誘人的嘴唇，看着她小巧精致的鼻尖，很想低頭親吻。

但想了想，又沒有。

算什麽呢，又不願意當他的女朋友，這樣偷偷摸摸的，比他強吻還卑劣。

到了她家院子裏，打電話叫奚修遠出來接人。

奚修遠很快撐着把傘出來了，開口要喊他，他立即豎着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姿勢。

這姿勢奚修遠一看就心領神會了，什麽也沒說，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要去把奚上抱出來。

陸澤生在一旁替他撐着傘，目光熱烈地看着他的動作，看着他的後背，好像要把他刺穿。

奚修遠一愣，又無奈又嫌棄地閉了閉眼，伸出去的手退了回來，直起身對他輕聲道：“你來吧。”

陸澤生抿了抿唇，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願意？”

“沒。”陸澤生立即領會了，把傘塞到他手裏，彎腰去抱奚上。

“到家啦，回床上睡。”他用氣聲在她耳邊小聲哄着，雙手伸過去将她抱起來。

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眨巴眨巴眼，恍惚間看見了他的臉，又看見了哥哥的臉，頓時又安心的閉上眼睛繼續睡，雙手卻很自然地摟住了面前人的胳膊。

陸澤生身體僵了下，很快又心跳加速，面上卻強壓着激動，抱着她轉身往裏走。

奚修遠默默在一旁撐着傘，進了大廳後雲瑤看見這架勢吓了一跳，還以為奚上出了什麽事，剛要開口，他無聲解釋：“只是睡着了。”

雲瑤明顯松了口氣，跟着過來看了眼，拉住他。

等陸澤生抱着奚上回房間後，她才問：“他倆這是談戀愛了？”

奚修遠眉頭微皺，也不是很确定：“沒有吧？”

“那小陸也太沒本事了吧，這麽久了還沒追到。”

奚修遠：“……”

他的表情頓時變得一言難盡，心想雖然沒追到，但是你寶貝女兒的便宜他可沒少占。

但這話可不敢亂說，不然就亂了。

陸澤生抱着奚上回到房間，将她溫柔地放到床上，替她扯過被子蓋好，又蹲在一旁看了會兒才離開。

不敢待太久，不然就太奇怪了。

聽見關門聲輕輕響起，奚上睜開眼，轉過臉去看。

其實進房間後她立即就醒了，只是不知道醒來後應該怎麽做，幹脆就裝睡。

為什麽是他抱着自己回來的，哥哥呢？

回想着他剛剛那麽溫柔地抱着她放到床上的動作，她有些愣。

她原本以為，今晚他看見自己和秦骁一起從公司裏出來，會吃醋會生氣，畢竟他不是說喜歡自己的嗎？

可是他卻和往常沒什麽兩樣。

這是什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