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掉碼
跟LU約的時間是晚上七點, 奚上想了想,下班趕過去應該差不多,就沒特意騰出時間準備這次見面。
其實按理來說, 見他這樣的人,不管是談什麽事情,最好都把衣服穿得好看些, 至少要有點設計感,以免在他面前出洋相。
畢竟,他可是圈內人公認的天才設計師。
但奚上早上出門的時候也沒想到今天會約到他,就沒特意打扮, 只穿了一條秋冬長裙打底,外面随便套了一件風衣。
想到他約的地方,奚上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就這樣随便穿穿去見他好點。
這幾天在公司她都沒避着秦骁, 但是見面後也只是點頭打個招呼, 沒多搭理他, 可能他也覺得那天晚上過分,所以每次見到她都欲言又止, 但最後還是沒開口。
這樣正合她的意,不管什麽原因, 她都不想跟秦骁有什麽糾葛了。
忙到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奚上看了眼時間, 提前打卡走人。
她想了一天, 覺得自己還是一個人去比較合适,像LU那樣的人,應該不至于做出什麽強迫別人的事情來吧?
畢竟他坐到今天這樣的位置,名聲對于他而言應該很重要, 況且如果他想要女人,肯定有很多女人願意主動,他不必要去冒什麽風險去強迫一個根本沒見過的人。
說到沒見過,奚上自己也不确定。
當初是他主動加她的,至于為什麽加她,她卻一直都不懂。
難道他其實見過自己,或者聽說過自己?
奚上懷着這樣亂七八糟的想法開車到了花店,要了一束鮮花。
既然是登門拜訪,還是帶點東西比較合适。
按照他給的地址,奚上開車到了附近,不确定裏面方不方便停車,就在附近找了個地方把車停好,帶着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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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住在十六樓,一個奚上很喜歡的樓層。
曾經她和陸澤生路過一處正在修建的樓盤,塔吊正在搭建十六樓,她就指着那層正在搭建的十六樓和他說:“如果以後我要買房子,我就選十六樓。”
沒特別的原因,單純覺得這數字好聽。
而且十六樓雖然不算很高層,但看風景也很合适了,再高的話,她看着總覺得有點害怕。
奚上拍了拍腦袋,沒搞懂自己為什麽老是想起陸澤生。
這小區的安保系統也很嚴格,但是好像他提前打了招呼,她到的時候報了個名字就被放進去了。
一路搭乘電梯上到十六樓,是一梯一戶的布局,出門就是他的房子。
到了他家門外,她卻又忽然躊躇了。
應該不是什麽壞人吧?
自己這打扮還合适嗎?
奚上對着電梯的顯示屏幕照了照,又掏出手機看了下妝容,覺得應該可以見人了才去按門鈴。
“叮咚。”
意料之外很簡單的門鈴聲,只有清脆的一聲響。
奚上懷疑裏面聽不聽得見,就又伸手打算再按一次。
剛摸到門鈴,大門忽地一下打開了。
奚上收回手,擡頭,看見陸澤生的臉。
從沒想過會在這裏遇見他,奚上愣了下,随即想到那天晚上自己說過的話,頓時別開了臉。
但想了想,自己是過來辦正事的,沒必要和他在這裏争吵,就屈服地轉過臉去,眼睛卻不看他,不情不願地開了口:“我來找Jason LU,他人呢?”
心裏卻開始腹诽:這麽敬業嗎,加班都加到別人家裏了?
幾天不見,陸澤生看見她比她要自然些,手肘撐在門框上低頭看她:“怎麽,來走後門?”
奚上這時候才注意到,他好像是剛洗完澡,還穿着浴袍,濕漉漉的頭發滴着水,還沒來得及吹幹。
他這麽低着頭看她的時候,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半垂着,蒙着霧氣,透着一點神秘的性感。
他一個助手,居然在老板家裏洗澡,還是晚上。
奚上頓時心裏閃過一些男男CP那啥的畫面。
他該不會是……來賣.屁.股吧?
她又想起早上的時候,LU讓她把他從黑名單放出來的事。
像LU那樣的人,卻願意為了這樣的小事親自開口,難道真的是因為枕邊風。
頓時,奚上看向陸澤生的表情就變得特別複雜一言難盡:同情、震驚、不敢置信、鄙視、心痛、後悔、絕望。
他怎麽會淪落至此,那他之前說的喜歡自己的話又是什麽意思?
陸澤生看她一臉變化多端的臉色忍不住皺眉,很是不解:“你那什麽表情?”
畢竟這是外人的地盤,因此縱然奚上心裏有好多情緒也不願意開口透露半分,只是執着地問他:“Jason LU不在嗎?”
難道還沒洗完澡?
奚上忍不住一激靈,掉頭就想跑:“要不我還是改天再來吧,不打擾你們了。”
手腕卻被他直接拽住:“跑什麽?”
不知為什麽,一想到可能他這只手可能跟LU在房間裏做過那種事,她就覺得有點惡心,特別是他這樣緊緊拽着她的時候。
“你放開!”
依舊是沒甩開。
奚上忍不住瞪他,卻又覺得難過。
為什麽他會變成這樣,從前那個雖然嘴欠,但是閃閃發光的陸澤生呢?
這麽想着,她看着他的眼睛裏就多了幾分疏離。
陸澤生凝視着她的雙眸,從裏面看到了嫌棄和厭惡,心跟着揪起來:“你就這麽讨厭我?”
“對!”奚上毫不猶豫地吼到,“我讨厭你,讨厭現在的你!”
“就是因為那天晚上的事嗎?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只是——”
“你閉嘴!”奚上紅着眼吼他,就像一只炸毛的獅子,完全沒有理智可言。
陸澤生眉頭一擰,直接将她整個人拽了進去:“你先進來冷靜冷靜我們再說。”
奚上自然是不斷掙紮,但抵不過他的力氣,還是被他拽進了門,甩在了沙發上。
這是一套占據一層樓的房子,客廳可以賽跑那麽誇張。
沙發應該是定制的,巨大,又軟和,奚上被甩進去一點也沒碰到疼,直接陷進去,被軟乎乎的面料糊了一臉。
她憤憤地想,把自己拽進來幹什麽,難道進來看他們現場直播嗎?
雖然她不讨厭男男CP,但如果其中一個人是他,她就覺得不可以。
她起身要跑,他卻單膝跪上沙發,一手将她重新按回去躺在沙發上。
“你這個混蛋!”奚上忍無可忍直接罵他,“我不想留在這裏看你們直播!”
“直播?”陸澤生皺眉靠近,“我們?”
“你在說什麽東西?”他看起來很不理解,“這裏除了你和我,還有誰?”
“當然是你的炮友兼老板Jason LU啊!”奚上直接脫口而出,想借此讓他放手。
陸澤生按着她的手松了,表情就像吃了毛毛蟲一樣,似乎很難相信他自己做了他自己的炮友:“我的……炮友?”
男,男的?
沒有他按着,奚上立即從沙發上爬起來縮到一邊,理直氣壯地說:“難道不是?你晚上下了班不回家,跑老板家裏洗澡?不是炮友,是什麽?”
陸澤生:“……”
他揉着額頭,過了會兒,忽地低頭笑了:“我以為你很聰明的,沒想到是個小笨蛋。”
“你別借機罵我!”奚上随手從身後摸了本書砸過去,“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看錯你了!”
“我這樣的人?”陸澤生彎腰探過去,伸手拽住她小腿将人拖拽過來,好笑地低頭凝視她,“我什麽樣的人?”
奚上被他拽得倒在沙發上,手腳并用地在他身上亂拍亂踢,嘴裏還嚷嚷着:“禽獸、混蛋、放開放開!”
“除了會罵我還會幹什麽?除了欺負我還會幹什麽?腦袋長那麽好看不會想事兒?我他媽不是男同,也沒有炮友!”
陸澤生想想都覺得又氣又好笑的,捏着她臉澄清:“我他媽就是那LU,你看不出來?”
“你是鹿是牛是狗又怎麽樣!你給我放開!”
奚上低頭抓着他胳膊,将他的浴袍袖口往上一扯,直接張嘴咬了上去。
他剛洗過澡,香的,就是手臂肌肉很硬,咬不動。
她心裏生着悶氣,咬不動也要使勁咬,恨不得咬得他求饒。
陸澤生沒喊疼,甚至都沒掙紮一下,就随着她咬。
就像咬的不是他似的。
等到奚上終于咬得牙酸松開他,他才低頭笑着問:“解氣了?”
奚上将他的胳膊一甩,背對着他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我承認,那天晚上是我不對。”
陸澤生覺得,她現在可能冷靜了些,就試圖解釋一下,順便道歉。
沒辦法,前幾天她把他拉黑了,奚修遠又不讓他進家門,他又不敢去她公司堵她,只能等到現在。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他不會現在就讓她知道他就是Jason LU。
今天約她過來這裏,也是糾結了幾天才下定了決心。
這套房子是他自己賺的錢買的,沒有要家裏一分錢,只因為她說她喜歡十六樓,他就選了十六樓。
他想着,如果她以後願意跟他在一起,嫁給他,這套房子就作為他們的婚房。
如果他努力了,但她還是不喜歡他,那這套房子就贈予她,作為她的婚前財産,算是他給的嫁妝。
之所以約到這裏,只是想提前帶她看看。
奚上還是背對着他沒搭理,他只好自說自話:“但我不可能眼看着他親你卻無動于衷,那無異于讓我眼睜睜看着別人拿着刀子挖我的心。”
“你可能永遠也不會明白,那天晚上你親口對我說,你跟他還有感情,叫我以後都不要跟你有關系的時候我的心有多麽難過。”
“但我想,你這樣也是應該的,畢竟不聲不響出國五年還從不聯系你,是我的錯,你恨我怨我我都認。”
“但是。”他說到這裏頓了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地觸碰她的小手指,卻被她一下躲開了。
雖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陸澤生的眼神還是暗了暗。
“你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他開始嘗試撒嬌,碰不到她的小手指,就試着牽住她的衣角輕輕扯動,“我錯了。”
他從來沒在她面前撒過嬌,雖然還不太熟練,但是故意放軟了語氣,嗓音裏帶着點軟綿綿的纏,縱然奚上生着氣,其實也很難抵禦。
就像嗷嗷叫的小狗,被罵兩聲之後嗚嗚咽咽地蹭着腿認錯。
這就罷了,還要用圓圓的泛着淚水的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自己。
雖然奚上背後沒有長眼睛,但是就忍不這麽想象了一下,忍不住抖了抖,試圖抖掉他拽着自己衣服的手。
“錯了嘛。”
“……”
“可以原諒我嗎?”
奚上深吸一口氣,起身怒指着他大吼:“你做夢!”
陸澤生點頭:“嗯,我做夢,每晚都夢見你。”
奚上:“……”
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陸澤生伸手握住她的指尖,往前挪了挪,仰頭可憐兮兮地望着她,還真像是她想象之中的小狗狗。
但是這麽輕易就原諒他,可不是她的作風。
“懶得搭理你。”奚上甩開他握着自己指尖的手指,氣勢洶洶地轉身就要離開。
“就這麽走了嗎?”這次陸澤生沒再伸手拽住她,而是帶着一種悠悠的口吻開口向她确認。
奚上腳步頓了下,但是沒打算停下來,又繼續要走。
“那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麽?”陸澤生看起來也沒着急,一條腿盤着,一條腿屈膝立着,手腕閑閑地搭在膝蓋上,半眯着眼看着她的背影。
奚上被這句話一點,立即如夢初醒了似的,立在原地不敢動彈。
剛剛進門後他抓着她說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有的沒的的話,她聽進去了有的沒聽進去,但恍惚間好像記得他說了什麽他就是什麽鹿牛馬之類的。
她當時正在氣頭上,沒認真想,也沒聽太仔細,這會兒一冷靜下來,好像隐約猜到什麽。
“難道今天不是來有求于我?”陸澤生看她不動了,唇角勾了下,有點笑模樣。
好像一瞬之間,倆人站的位置又颠倒了,他才是那個占據了主動權的人。
聽了他說的話,奚上的思維變得越來越清晰。
所以,不是什麽鹿牛馬,他說的,應該是:他就是LU,那個神秘的,被譽為天才設計師的Jason LU。
這消息不突然,但卻很炸,奚上品過味兒來,腦子裏瞬間就跟丢了個魚雷進去,一聲巨響全都炸開。
他消失了五年,卻以另一種身份出現在她的世界裏,是那種可望不可即、神秘又引人幻想聯翩的像月亮一樣高遠,又像是牡丹一樣讓人嫉妒卻束手無策的存在。
而現在,他将這兩種身份都擺在她面前,告訴她:這都是我。
她生着陸澤生的氣,卻又受命前來挖Jason LU的牆角,現在這不是打她的臉嗎?
還有這混蛋!
去了她對家的公司也就算了,這樣把她當猴耍很好玩嗎?
奚上氣得胸口不停起伏,閉眼長長吐出一口氣,緩慢地轉過身看着他。
他似乎早已确定她一定不會離開,所以見她轉過身來也沒什麽表情變化。
但他這似乎很有自信的坐姿,這樣閑散的态度,這樣拿捏人的感覺,讓奚上一看更生氣。
她看着面前的這個人,這個認識了十幾年,她曾經以為這一輩子最好的朋友,除了哥哥之外,對她最好的人。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好像從沒真的将他了解,将他看清。
也許曾經一直看上去都占上風、咄咄逼人、蠻不講理的自己,才是那個被人掌控和拿捏的蠢人。
而那個永遠屈服于她,吵架吵不過打架讓着她,做什麽事都對她妥協,對她關心關愛的他,才是那個一直掌握着主動權的人。
心裏就像是裂開了一道口子,奚上覺得,好像比那天晚上在大街上看他和秦骁争吵讓她丢臉更難過。
就是那種撕扯着的疼痛,喉頭是哽咽的,但她沒想哭,只是咬牙切齒地問他:“你故意的?”
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說不是故意的,誰信呢?
陸澤生沒說話。
她深吸一口氣,替他說了:“是因為我比你先談了戀愛,你輸了覺得沒面子,所以第二天你就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挂了我的電話,還換了所有的聯系方式。”
“還是你覺得,我應該永遠陪着你,最好等你找到喜歡的人,不再需要我的時候,我才可以談戀愛,去找尋自己的幸福?”
“或者你覺得,我談戀愛需要得到你的準許,還是你認為,我不配得到愛情?”
“在國外這幾年,你躲得很辛苦吧?身份藏得很嚴啊,回國後進對家公司,也是想跟我争一争,畢竟你那麽優秀,肯定很輕易就能讓我沒有出頭之日吧。”
“你是想看我落魄,還是想看我在黑暗裏淪陷,還是想報複我,讓我在自己的事業上永遠灰蒙蒙呢?”
“你是真的自信,還是真的瞧不起我?你覺得我真的一點實力都沒有嗎?還是你覺得,不管我再有實力你都可以打壓到我?”
“好。”奚上點點頭,“我承認你确實很厲害,厲害到我們老板親自點名讓我來挖你的牆角,你一定很得意吧?”
“可是那又怎麽樣,在我眼裏,在我心裏,你就是一個幼稚、卑劣、讨人厭的混蛋!”
奚上罵得自己喘息得更劇烈,甚至有點喘不過氣來。
陸澤生聽得眉頭緊鎖,似乎沒法理解她這樣的腦回路。
“你……”他動了動,想過來解釋一下,剛張了嘴,奚上立即搶先讓他閉了嘴:“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你!五年前不會,現在更不會!”
陸澤生一愣,擡頭望着她,眉心擰着,眼裏暈出一片迷蒙。
“你根本學不會尊重我,你想吻我,你就強吻,你不會管我願不願意,也不會管我喜不喜歡,你這樣跟強.奸.犯有什麽區別?”
“你連秦骁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奚上氣急了,什麽話都敢往外蹦,不僅敢,還敢大吼,恨不得直接拽着他的耳朵大吼。
這句話就像一個火苗,點燃了陸澤生全部的神經。
他可以接受她所有的謾罵和不理解,因為他知道她生氣是應該的,可他沒辦法接受她這樣将他跟秦骁做比較。
和誰都行,和秦骁不行。
他捏緊了身側的手,卻還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在心裏勸自己:她只是太生氣了,所以說胡話,要體諒她。
但是奚上已經有點失去理智,越說越覺得生氣,越說越覺得委屈,好像知道說什麽可以讓他難受和痛苦,她就撿着什麽話說,恨不能直接氣死他。
“你以為沒有他我就會喜歡你嗎?你做夢。”她還扯着嘴角笑了下,是那麽刺陸澤生的眼,“他比你溫柔,比你紳士,比你優秀,比你帥,比你體貼。”
“更重要的,是他會尊重我!”
陸澤生捏緊的手指尖微微顫抖起來,卻還強忍着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開口反駁她。
“他從來不會不顧我的意願對我做任何親密的事情,他不抽煙,沒有任何不良嗜好,他永遠笑得像陽光一樣溫暖。”
“你說。”陸澤生忽地擡眸看她,眼眸裏深沉如水,還帶着一絲恐怖的寒涼,唇角有一些因為隐忍而帶出的顫抖。
他說了兩個字,剩下的又緩了緩,才艱難開口:“他從來沒有不顧你的意願對你做任何親密的事?”
“對!他從來不會!”
“那那天晚上,他在他家小區外面抱你——”
奚上胡亂開口搶答:“是我自願的!”
陸澤生沉默,呼吸變得緩慢綿長,好像快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