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翻車 公主掉坑
蘇葵坐在主席臺邊,情緒很放松。
容州一中校隊能否戰勝對手不說,安良絕不可能連中四球大四喜。
為了驗證這個觀點,球賽開始前,她上網搜到容州高中足球八強校隊的官方微博、微信或新聞等,翻看了這八個校隊近兩年所有比賽結果,沒有一場出現過球員大四喜,帽子戲法也沒有,梅開二度只出現過三次。
得到數據支持,蘇葵強大的必勝信念完全抵消了心中某個角落呢喃的“為什麽要和那個沙雕打賭”的聲音。
開場哨響,蘇葵抱着她的大炮單反走到離球場最近的觀衆席位置。
她已經完全失去拍照的心情,只計劃着待會贏了要怎麽“安排”大魔王。
對手實力強勁,容州一中也不甘示弱,穩健的後防線接連抵擋住高級中學幾波進攻,中場哨響時,雙方戰成0:0,均無進球。
蘇葵坐在座位上,小細腿一下下蕩着。
校隊比她想象中踢得好,不過半場結束未有進球,安良的大四喜可以送去火化了。
快到中午,天邊雲層散開些許,天氣逐漸轉晴,沿海城市初秋的陽光不減毒辣。
趁着中場休息時間,蘇葵跑去校園超市買遮陽傘。
超市裏開着空調,很涼爽。
蘇葵站在冷櫃區吹了會冷風,挑挑揀揀又買了瓶奶茶。
撐着傘慢悠悠走回足球場,坐在原來的位置上,蘇葵擡眼望向場中,白底黑字的計分器竟發生了變化。
1:0,容州一中領先一球。
蘇葵有些驚訝,但并不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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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近抓了個觀衆,問是誰進的球。
連抓了三個才找到一個認真看球的。
“8號單刀破門。”
男生指向邊線附近正在運球的隊員,
“應該是邊鋒,名字不清楚。”
8號,容州一中左邊鋒,安良。
還有點本事。
蘇葵不疾不徐回到座位,坐下瞧了眼時間,繼續閑散地躲在遮陽傘陰影裏觀賽。
喝口水的功夫,安良又踢進一球。
隊友一個定位球長傳,他先是放慢步速避免被判越位,而後奮起直追,在球快落地邊線時避開對方防守滑鏟,一腳抽射入門。
隊友們繞場飛奔歡呼喝彩,蘇葵手抓着飲料,塑料瓶略有些變形。
運氣不錯。
比賽繼續進行,蘇葵看時間的頻次呈指數型上升,直到比賽最後十分鐘,焦慮的心情逐漸緩解。
2:0的比分一直延續到球賽最後五分鐘。
她承認大魔王踢球有兩把刷子,零封強敵,作為新生第一次上場就連進兩球。
術語叫什麽......梅開二度。
但是現在只剩不到五分鐘,球權還在對方手裏。
中午十一點,太陽曬得地面發燙。
額角熱出了汗,蘇葵站起身。
沒意思,勝券在握的她懶得看完全程,準備走了。
倒計時四分鐘。
三分鐘。
兩分鐘。
裁判宣布傷停補時一分鐘。
容州一中校隊忽然叫了暫停,比賽時長還有三分鐘。
蘇葵心底驀地冒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烈日下,衆目睽睽,安良在場邊喝了口水,和隊長打聲招呼之後,小步跑到對方陣營。
蘇葵目光緊跟着他,一時沒繃住喊出了聲:
“你想幹嘛?”
大庭廣衆的,她雖然憤怒,卻也盡力克制。
腦海中已經用單反将安良砸死幾百回。
也不知他和對方球員說了什麽,勾肩搭背和諧得不行。
“通敵”結束後,安良步伐輕快走回己方陣營,途中路過氣得跳腳的蘇葵,只裝作沒瞧見。
接下來的三分鐘,球場上即将上演容州校際賽史上最和諧的美好畫面。
球權在握的高級中學隊員親切地将球傳給對手一中隊員。
兩隊全員集中在高級中學球門所在的南半場,友誼戰勝了隊界。
高級中學門将甚至離開球門範圍,跟在安良身後為他吶喊助威。
一分鐘之內,安良連中兩元,成功加冕大四喜。
觀衆席上蘇葵的座位空空如也。
她今天犯的最大錯誤,就是忘記了這場比賽不是正式賽。雖名為校隊學年首秀,不過是場友誼賽。
場邊沒有負責老師,沒有宣傳記者,就連裁判也是外校學生。
徹徹底底被安良擺了一道。
比賽結束後,球員回休息室換衣服,好幾人圍到安良身邊,問他和對手說了什麽。
“他們敗局已定,我求他們幫忙,大家都很樂意。”
安良漫不經心道,
“我說,我和女生打賭,要是能踢進四個球,她就答應做我女朋友。”
“你小子,強啊!”
隊長勾住他脖頸,“哪個小妹妹這麽有福氣?”
安良繼續胡扯:“別提了。她剛剛給我發短信,說做鬼都不做我女朋友,哈哈。”
邵嘉站他身旁,跟着隊友大笑。
他清楚事情來由,原本擔心蘇葵會生氣,所以對安良的行為不能認同,眼下安良賭贏了,他卻忽然釋然。
幾天前得知蘇葵加入學生會,他想報名時學生會已經停止招新。如果現在他也加入相聲社,就可以和蘇葵在同一個社團,一起參加社團活動了。
周二下午最後一節化學實驗課。
實驗內容是金屬鈉和水的反應,同桌兩人一組操作。
金屬鈉性質活潑,和水反應劇烈,化學老師在實驗開始前囑咐了許多。
見蘇葵舉着鑷子發呆,方禾忍不住提醒她:
“濾紙準備好了嗎?”
“噢。”
蘇葵回過神,從置物架上取下一張濾紙,平鋪在實驗臺上。
方禾:“我來操作吧,你記一下實驗步驟和現象。”
蘇葵點頭,默默地将試管和酚酞溶液放到方禾跟前。
一向話少的方禾難得關照她:
“你今天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蘇葵實話實說:“等會放學要去新社團報道,好煩。”
“相聲社?”
“嗯,想想都覺得蠢。”
方禾擡眼看她:“相聲是非常受歡迎的民間曲藝,裏頭學問很深的。”
蘇葵連忙解釋:“我不是說相聲蠢,是說這個社團,裏頭都是些奇怪的人,烏煙瘴氣的。”
解釋雖然到位,蘇葵同時也意識到,自己似乎潛意識裏就覺得相聲只是扮醜搞笑,沒把它當做一門藝術。
剛有些羞愧,她立刻安慰自己:還不是被大魔王氣的,有他在準沒好事。
半個多小時後,蘇葵如約出現在憨王之王相聲社的社團活動據點——體育館二樓表演休息室。
這個社團真不愧對“烏煙瘴氣”四個字。
一眼望去,雜亂的桌椅堆疊在休息室南窗下,牆角則擱滿其他表演類社團的道具,估計全是些廢舊用品,表面積了一世紀的灰。
和社團人員配置比起來,髒亂差的環境都算不了什麽。
相聲社社長熱情地為蘇葵介紹:
“我叫蔣霆,是社長;這位學長叫陳宇均,是副社長;這個是表演部部長,叫廖洋;這個是後勤部部長,叫姚志;還有一位學姐是公關部部長,今天有事來不了。我們都非常歡迎蘇葵學妹這樣優秀的人才加入!”
蘇葵聽完,象征性地扯了下嘴角以示尊重。
整個社團寥寥數人,所有高二學生全是部長。社團活動辦不起來,亂七八糟的部門部長倒是搞了一大堆,簡直離譜。
來之前蘇葵做了背調,相聲社現存的幾名高二學生,兩兩之間必有遠房親戚,包括安良舍友崔雲凱在內。在場的除了她、安良和邵嘉,血緣網拉開全是一家人。
要不是一家人,誰會進這家門?
安良這厮斜支長腿靠在課桌上,動作慵懶,神情惬意,正微眯着眼看戲。
蘇葵不介意讓他看戲。
她早已做好心理建設,既然來了,無論多困難多邪門,她也要治一治試試。
社長蔣霆很快領教到這位小蘇學妹的厲害。
蘇葵審犯人似的盤問他,從社團起源到經費贊助,事無巨細。
“很好,每年學校撥的經費都用來聚餐,從來沒有拿到過商業贊助。”
蔣霆:“嘿嘿。”
蘇葵繼續問:“去年一共舉辦了幾場活動?內容是什麽?”
蔣霆想了想,很快答道:
“去年大約每兩個月會辦一次德雲社經典相聲視頻播放會。”
“有幾個人來看?”
“這個嘛……”蔣霆尬笑道,“不記得了。”
蘇葵皺眉:“作為表演類社團,難道沒有貢獻任何舞臺?”
“噢噢噢!有!”副社長陳宇均一拍大腿,“去年牧言話劇社的年度大戲,我們好幾個人去跑了龍套,我還領到了有臺詞的角色呢。”
……
邊上圍觀的安良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蘇葵用盡全力維持冷靜與端莊:
“所以,學長們今年有什麽計劃?”
氣氛極速降至冰點。
很快,社長帶頭開啓頭腦風暴模式。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全在讨論今年還有什麽龍套可以跑。
安良積極地貢獻出了“參加動漫社cosplay活動,表演觀看宅舞的宅男”這樣平平無奇的點子。
邵嘉也提出他寶貴的意見:偵探社今年會舉辦兇殺推理向的沉浸式表演,死人NPC角色肯定還有空缺。
蘇葵聽不下去了。
她就不應該問這個問題,還寄希望于這群不僅沙雕還腦癱的男生們能提出什麽建設性意見。
“馬上中秋節晚會了,我們必須作為社團主體出活動。”
蘇葵語速極快,
“中秋節晚會之後有還有元旦晚會,元旦晚會之後還有社團巡禮。”
“最遲社團巡禮,我們作為表演類社團必須表演自己的節目,主演必須是我們自己。”
好幾個“必須”如連珠炮彈,社長呆住了,所有人都呆住了。
安良摸了摸下巴,問:
“所以最近的中秋節晚會怎麽辦?只剩不到兩周時間,節目單都排好了,我們能出什麽活動?”
蘇葵望向他,眼神筆直明亮。
她答的很快,清澈的嗓音擲地有聲:
“為了打響我們社團的名聲,也為了臨時擠進節目單裏,我已經請了德雲社的兩位王牌老師中秋節來校現場表演。”
......
窗外夕陽漸落,天邊一片通紅。幾只小麻雀才落在窗臺上,就被一陣震天的鼓掌聲吓得倉皇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