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玩完兒了 都聽你的(一更)
她同意了。
安良松了一口氣。
沒被蘇公主一腳踹下校車, 他已經謝主隆恩。
“你坐窗邊麽?”他問蘇葵。
“我怕曬。”蘇葵答。
安良邁腿擠進靠窗座位的時候,不可避免地蹭到了蘇葵的膝蓋。他沒有背着包, 而是将包甩在前排的空座上,自己空手坐下了。
小姑娘兩只白皙的小手緊緊抱住懷裏的相機包,半截粉嫩的指蓋埋進黑色尼龍布之中。
安良扭頭問她,嗓音清越:“相機是不是很重?”
蘇葵眨了眨眼,卷翹的長睫猶如兩片羽毛,上下忽扇時仿佛撓在他的心坎上。
“我習慣了。”
小姑娘回答完,眼睫再次輕顫, 嬌花般粉嫩的雙唇忽然改口,
“不過好像......确實挺重的。”
安良向她伸出手, 那只手指節分明, 五指修長又好看:
“我幫你拿吧。”
蘇葵心中又是一陣小鹿亂撞。
這還是她認識的大魔王麽?沒有處處唱反調, 反而完全跟着她的瑪麗蘇戀愛腦思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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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決定再測試一下。
“咳咳。”她頓了頓,傲嬌道, “其實也不重,我自己能行。”
仿佛沒聽見她的後半句話, 安良直接握住相機包的背帶, 輕而易舉地拎到自己的座位上, 擱好。
他甚至擔心自己動作太快觸犯到公主殿下的威嚴, 準備開口抱歉時, 公主殿下卻将她高貴的腦袋轉向另一邊, 只留一個形狀圓潤秀發柔順的後腦勺對着他。
蘇葵臉紅了, 雙頰熱得像兩塊烙鐵,她需要緩緩。
校車在紅綠燈前掉頭,車廂內逐漸安靜下來,但蘇葵依舊能感覺到自己身上集結了許多炙熱的視線。
她稍微端正坐姿, 餘光飄向身旁那個存在感極強的少年。
他白皙修長的右手擱在黑色的相機包上,左手托腮,平靜的眼神望向窗外鱗次栉比的房屋與車水馬龍的街道,側顏如同古希臘雕塑一般深邃英挺,同時散發着十七歲少年獨有的美好、朝氣與清隽。
蘇葵看得出神了,忍不住主動搭話道:
“比賽贏了開心嗎?你今天踢得不錯。”
安良将托腮的手放下,沉黑的眸子轉向她,明明是純澈幹淨得不摻一絲雜質的目光,偏偏生出一股誘惑的意味。
他的嗓音很低,尾音不着痕跡地向上勾着:
“你看比賽了?”
蘇葵沒多想:“嗯呢。”
他不禁發笑,笑聲也低,低得惑人:“你不是說在家寫作業麽?”
蘇葵眼皮一跳,心髒也跟着加速蹦跶起來。
大魔王什麽時候竟學會了蠱惑人心的本事,簡單幾句話挖個坑,她就能心甘情願地自己往下跳。
蘇葵抿了抿唇,端出矜持的架子:“寫作業太悶了,聽說你們有比賽,剛好出來逛逛。”
安良又問:“你家司機不來接你嗎?”
蘇葵:“在路上呢,這不先碰到你們了。”
安良又笑:“你和司機約好在一公裏外的公交站見?”
......
蘇葵好一陣氣短:“你們踢得太窒息了,我走遠點喘口氣不行?”
眼看她怫色漸起,安良及時住嘴,意識到自己又控制不住胡言亂語惹小姑娘生氣了。
多年來他習慣了放肆恣睢,尤其面對蘇葵這樣性格高傲又頭頭是道的标準好學生,惡劣屬性幾乎成倍增長,就算現在将她放在了心上,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要挑逗一番。
當然,這也不能全怪他,若不是小公主太可愛了,就連生氣吃癟的樣子也讓人難以自拔,他怎麽至于自控力全線崩盤。
“我錯了。”
安良這輩子說這三個字的次數用一只手就能數出來,可他現在這個溫順的語氣,仿佛自己向來是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良家子弟。
他繼續:“你別生氣,昂?”
小姑娘別開臉,漂亮的側顏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原來嚣張之人放低身段說軟話是這樣的效果,聽得蘇葵耳根子酥麻,全身過電般輕顫。
“你知錯就好。”
驕矜的語句,語調卻很清甜。
校車出發的地點位于容州市南郊,而蘇葵家正好也在市中心南面,周末下午道路通暢,不到二十分鐘就行駛到蘇葵家樓下。
蘇葵先前才覺得坐在安良身邊心情緊張,時間過得漫長,等到司機師傅招呼她說到地兒了的時候,她才真正感覺這時間分外短暫,幾乎一眨眼便消逝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願意将銀行卡裏所有錢花光,換這輛校車沿容州市二環路跑上一萬圈。
校車穩穩停在全市每平米均價最高的頂級公寓——海禦雲庭的底層會客大廳外,寬闊的車道和嚴密的安保一度讓司機以為自己開進了省政府大門。
男生們紛紛扒窗驚嘆:
“沒想到這輩子有機會在海禦雲庭門口停車,雖然是校車。”
“趕緊的,我要發個朋友圈打卡。”
“我也要。”
蘇葵瞄安良一眼,語氣讪讪的,藏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失落:
“我走啦。”
安良稍稍揚眉,沒有把相機包遞給她,反而将尼龍包帶挂到自己肩上,跟着她站了起來。
後座的徐浩又嚷起來了,看熱鬧不嫌事大:
“良哥,你還能再殷勤一點嗎???”
蘇葵唇角止不住地上揚,低頭快步走向車門。
她身後,身高近185的少年一只手扶在大巴車行李架上,墨黑的眸光微垂,不輕不重答道:
“那要看蘇公主給不給機會。”
蘇葵一個箭步躍下校車,聽到身後球隊教練喊安良:
“你小子也下車?”
“我送送她。”
教練聲調揶揄:“還回來不?”
安良挺實誠:“不了,等會我自己打車回家。”
待校車載着一衆激情扒窗的吃瓜群衆遠去,空曠的公寓大門前只剩蘇葵與安良兩人。
蘇葵轉過身與他面對面,少年颀長的身形挺拔料峭,即使在陰郁沉悶的天光之下,也如一株筆挺的白楊般清俊而富有生機。
“我家就在這兒。”
蘇葵反手指了指身後,“好像不需要你送吧?”
安良手背蹭過相機包,負手仰頭:
“這兒風景不錯,我下來走走。”
不遠處就是洶湧流淌的泯江,蜿蜒江水穿城而過,此處正好是臨江賞景最為獨到之地。
在這塊風水寶地上獨獨立有一幢大樓,整個海禦雲庭只此一座,金碧輝煌的物業大廳出入皆為富豪,來往無不權貴。
“你家在幾層來着?”安良忽然問。
“49層,頂樓。”蘇葵調侃道,“怎麽,想上去坐坐?”
沒想到這厮竟點了點頭:“好啊。”
蘇葵:......
她微啓粉唇,琥珀色的瞳孔閃有細光:
“你想的真美。”
安良不卑不亢:“寒假在你姑家,你媽媽曾經邀請我去你家做客來着。”
頓了頓,他再次開口,嗓音清沉:“阿姨還說,你上學期期末考數理化雖然有進步,但還需要加強。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找個長期外援?”
蘇葵迎着他的目光,心跳怦然,臉上卻支棱起公主派頭:
“你想應聘?”
“嗯啊。”
淺淡兩個音節,語意不明,蘇葵看不出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或許因為現在在她的地盤,小公主底氣足了些,前段時間受的委屈也要和他一并清算。
“我有一個要求。”
她用标準的播音腔開口,神情嚴肅,仿佛宣讀一項重要外交政策,
“應聘之後,你只能教我。”
安良微微一愣。
剛說完,蘇葵自己也覺得提出了霸王條款,随即聲調一軟補充道:
“班級同學之間互相讨論交流沒問題,但是那種一對一的,長時間的,沒有外人在的......”
一對一的,長時間的,沒有外人在的?
安良眨眼,薄唇不自覺抿了一下,唇角銳利往上。
啧,有點感興趣。
“咳咳......”
蘇葵自己打斷自己,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言道,
“只能教我,不許教舒昀。”
“為什麽?”
在直男安良眼裏,舒昀是蘇葵的舍友,兩個人關系貌似挺親密的。
蘇葵巧言令色狡辯道:
“我是為你着想。舒昀經常考年級第二,你教她,就不怕她謀權篡位嗎?”
安良這回學乖了,臨出口的“我會怕嗎”急轉彎變成:“都聽你的。”
四個字清越溫和,動聽極了。
“說好了?不許教她。”
安良點頭:“說好了。”
蘇葵心思缜密:“那她再來找你怎麽辦?”
安良笑起來:“我就和她說,你們班蘇葵不讓我指導你。”
少女杏眸圓睜,往前一步擡手作勢要揍他。
誰知手才伸到半空就被人捉住,骨節分明的五指環住她纖細的手腕,并沒有用力,但是少年幹淨的淺粉色指甲蓋還是微微摁陷入女孩雪白的肌膚。
女生的手都這麽軟嗎,握起來好舒服。
安良腦海中驀地冒出這般想法。
掌中微涼柔膩的細腕輕輕掙紮起來,安良這才松手。
他将左手背到身後,懷念那凝脂般的觸感,同時含笑道:
“如果舒昀再來問我,我就說這題太難了,不會做,歡迎她請教我們班最厲害的學習委員方禾。”
蘇葵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你還挺機智。”
遠方正在刷題的方禾猛打了個噴嚏,擡頭四下張望,書房門窗緊閉安靜而舒适,她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世上某個遙遠的角落被人編排了。
安良很少緊張,所以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緊張或煩躁的時候有用手薅後腦勺的習慣。
他這會兒就将手擱在後腦勺上,指尖攥着短而濃密的黑發:
“要不要去喝點東西?”
蘇葵滿心歡喜,然而不能答應。
此刻若換在任何一個地點,她都會毫不猶豫地點頭。
可是,現在的蘇葵分明能感受到身旁保安亭、保潔室、身後物業大廳裏投來的幾道炙熱的視線。
這幢大樓裏的所有服務人員都視他們蘇家人為絕對的上帝,所以每個人對蘇葵都非常熟悉。
女孩輕輕嘆氣,繼而又潇灑答道:
“今天不行,下次我請你。”
安良點頭,沒有太失落。
一早就做好被蘇公主冷眼無視加臭罵的心理準備,今天的故事發展已經順利得超乎他的預料,這點小挫折影響不了他。
他将相機包遞過去,交接時食指指尖輕觸到對方的。
蘇葵弱不禁風的小身板陡然微顫,纖長眼睫垂下,細白的眼睑皮膚遮出一片淡淡陰影。
女孩跨入公寓大廳,美好曼妙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範圍內。
安良長出一口氣,再次仰視環繞着奢華樓宇的天空,仿佛這陰沉的雲翳正在逐漸散開,漸漸透露出淡藍色的晴朗天幕。
蘇葵右手緊扣住肩上的相機包帶,路過玻璃門外的保安大叔時,睜圓眼睛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保安大叔心領神會,同時還向她舉起大拇指:
“蘇小姐,你男朋友很帥噢。”
蘇葵抿唇憋笑,沒有反駁,只低頭快步往裏走。
經過普通住戶的電梯間,再步入一座複古式吊高拱門,蘇葵停在一扇顏色尤其典雅高貴的電梯門前。
這是她家獨用的頂層直達電梯。
“蘇小姐,下午好。”
身着職業正裝的物業小哥向她問好,并為她按下電梯按鈕。
蘇葵鬼鬼祟祟地往後退一步,探頭向後張望,發現這個位置也可以看到大廳門外的光景。
她和這位專業按電梯的年輕小哥十分熟稔,于是直接吹胡子瞪眼威脅道:
“敢說出去你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