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Devil and the Prince……
暮秋, 伴着幾場夜雨,氣溫一日勝一日的寒涼。
課餘時間裏, 學生們都不太愛動彈了,而蘇葵十分精神抖擻,為了路過12班教室窗外,她每節課間都要往洗手間走一趟。
方禾這周換到靠窗的座位,蘇葵經過時,破天荒地發現她正在發呆,沒有刻苦學習。
窗玻璃傳來“篤篤”兩聲, 方禾遲鈍地擡起頭。
望着學習委員從教室後門離去的背影, 安良把剛剛丢在桌面上的筆又撿了起來。
丢筆是因為他以為可以出門會佳人了, 撿筆是因為突然發現佳人眼裏根本沒有他。
崔雲凱幸災樂禍道:
“據我這些天的仔細觀察, 蘇公主每路過我們班十次, 其中八次是來找學委,只有不到兩次是來找你的。”
安良冷眼睨他:“為什麽是不到兩次?”
崔雲凱憨笑:“因為偶爾也會來找我嘛。”
安良:......
窗外, 兩名女生站在走廊上,背對着他們正在聊天。
秋日清朗的日光照耀在蘇葵胡桃色的短發上, 反射出柔和而亮澤的光環。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麽, 小姑娘忽然靠近方禾, 雪白的小手從校服外套袖口鑽出來, 輕柔地搭在方禾肩膀上。
哎!天天聊天天聊, 有那麽多事兒聊嗎?
怎麽不來找我, 我是不如方禾幽默, 還是不如方禾貼心?
崔雲凱在安良身後靜靜地圍觀他托腮凝視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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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哀怨,好無奈,沒想到我良哥追到蘇公主之後還是這麽凄凄慘慘戚戚。
他忍不住撕下一張黃色便利貼,寫上三個字, 然後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按到安良後腦勺上。
安良也不是傻子,回手就給他撕了下來。
黃色便利貼上赫然三個大字——望葵石。
旁邊還畫了兩朵向日葵。
安良眼神一黯,擡手捏住崔雲凱的肩膀,還沒使勁,小崔已經跪地求饒:
“嗚嗚嗚良哥饒命~”
窗外走廊上。
蘇葵捏緊了小拳頭,目光炯炯:
“你必須找他說清楚!”
方禾眼神茫然:“我和他說什麽?”
蘇葵摟住閨蜜肩膀,貼近她耳邊,語氣十分認真:
“你至少要告訴他你現在在備戰年底的全國信息學比賽吧,你拒絕他的時候有和他說清楚嗎?”
方禾搖了搖頭。
時間倒回今天中午午飯後。
方禾已經回到宿舍準備午休,卻被沈洲一通電話叫到樓下的環校路上。
沈洲向她告白了,方禾很快拒絕。
男生似乎已經做好心裏準備,失落了一瞬,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蘇葵其實并不知道方禾現在的心情具體如何。
她向來冷心冷情,就算曾經對沈同學表現出好感,但是那些好感在蘇葵看來根本是微不足道的,或許方禾從來沒把他當回事兒,那自己在這兒瞎起勁沒有任何意義。
蘇葵想了想,斟酌着問:
“如果他在你拿了一等獎成功保送之後跟你表白,你會答應嗎?”
方禾緩緩睜大眼睛,認真地看着蘇葵,然後幾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
蘇葵勾起唇角:
“那你就去和他說清楚吧,你這樣直接拒絕,你們兩個都會很傷心的。”
方禾點頭:“好吧。你說的有道理,我不太懂這些。”
蘇葵将目光從她臉上移開,望向風中撲簌簌旋轉的落葉。
“真羨慕你們這種理智派。”
她輕輕嘆氣,眼中卻帶着笑,
“換作是我的話,一秒鐘都堅持不了呢。”
喜歡的人只要對她招招手,她就會立刻飛奔過去,其他的啥也顧不上了。
走廊上的兩個小姑娘親親密密摟摟抱抱之後,一個轉身走進12班,一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方禾踏入教室後門時,冷不防對上第四組最後一排某人冷硬抑郁的目光。
她從容回視,甚至雲淡風輕地勾了勾唇角。
靠,這是挑釁嗎?
安良擱在桌上的左手硬生生捏碎了一支黑色水筆。
小崔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良哥,那是我的筆。”
安良:“你不覺得她倆有點太好了嗎?”
崔雲凱眨眨眼:“你說學委和蘇公主啊?”
安良冷冷的:“嗯。”
崔雲凱語重心長道:“良哥,過去的蠢事咱們就不提了......你要注意你正宮娘娘,不對,正宮驸馬的身份,別醋缸子亂甩傷及無辜。”
話音未落,小崔頭頂慘遭爆栗炸開花,嗚嘤嘤地哭了。
幾日後的傍晚。
趁着夕陽西下天還未黑,蘇葵挽着方禾的手往操場走去。
“安良說今天放學他們約了球,沈洲也在。”
蘇葵邊走邊說,
“有些話還是當面說清楚比較好。”
方禾鮮見地不自在起來:“你別拉我,我自己會走。”
蘇葵松開手,水亮的杏眼一瞬不瞬盯着她:
“你走啊。”
“我......我這不是在走嗎!”
“等你走到球場,天都黑了。”
蘇葵心裏別提有多樂呵。她被方禾調戲了兩年多,沒想到竟有一天能夠反客為主調戲起方禾來。
對手把球踢出了邊線,足球骨碌碌滾到塑膠跑道上,安良邁開長腿跑過去停球。
遠遠的,他看到蘇葵和方禾肩并肩朝球場走來。
微橘色的夕陽映照着少女美好的臉龐,安良停穩足球,左腳輕搭在球上,颀長挺拔的身姿逆光而立,目标明确地朝蘇葵揚起唇角:
“嗨。”
蘇葵自然看見他了,挑了挑眉。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小姑娘的視線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轉移到另一名球員身上。
那人離她足有八丈遠,蘇葵早早對他揮起手,直接從安良眼前略過:
“沈洲,你過來啊!”
安良:......
敢情不是來找我的?
高三男生們本來就是随便踢踢球,沒有裁判,也沒有固定的對抗形式,就算有人臨時離開,冷板凳上揪一個替補上來就行了。
沈洲迎着深秋瑟瑟的冷風小跑過來,清冷的眸中藏着一絲茫然:
“有事?”
蘇葵見他額角有汗,聲音也略顯幹啞,不假思索地從書包裏掏出一瓶礦泉水遞給他:
“喝點水吧。”
暗暗盯梢的正宮驸馬安良:???
竟然還給別的男生送水?
兩分鐘後,小燈泡蘇葵扒在觀衆臺後邊的牆角偷聽。
方禾和沈洲的對話一如他們的性格那般,簡略、幹淨利落。
方禾率先開口:“上周.....其實我還有話沒說完。”
沈洲點頭:“嗯,你說。”
少年的目光清冽又幹淨,落在少女臉上的時候卻不複平素的淡定。
沈洲破天荒地發現,方禾耳朵紅了。
他眨了兩下眼,難以置信的樣子。
“咳咳,我年底要參加全國信息學競賽。”
方禾定了定心神,認真道,“我想保送清華計算機系。”
沈洲有些驚訝,而後緩慢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女孩幾乎鼓起畢生的勇氣: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
“你會考上的。”
沈洲突然打斷她,臉頰微微紅了,
“其實我上周只是忍不住跟你表白而已,沒有奢求什麽。如果你願意的話,等我到高考之後吧。”
方禾愣了愣。
向來思慮周全的她這回腦子短路了,竟然只考慮到自己,忘記考慮對方還要高考。
“好。”
淺淺淡淡的一個字,細聽才能夠發現其中深藏的情緒。
成了!
觀衆臺狹窄幽暗的通道內,蘇葵握緊拳頭興奮地轉了個圈。
昏暗光線中,她撞上身後一具熾熱結實的胸膛。
手臂旋即被人鉗制住,安良拉着她快步走出了逼仄的通道口。
男生語氣有些不耐:
“人家談情說愛,你瞎湊什麽熱鬧?”
蘇葵搞不懂他哪來的情緒:
“本紅娘親手促成的,圍觀一下勝利果實都不行?”
“可以。”
安良一路拉着她來到觀衆臺上方第三排石階的位置,
“是你男朋友不夠帥不夠有趣球踢得不夠好還是咋地?你要去圍觀別人談戀愛?”
“什麽呀。”
蘇葵掙開他的桎梏,眼中卻止不住笑意,
“你有什麽好看的?無賴一個。”
安良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下,黑眸向上觑她:
“無賴?”
蘇葵用力點頭:
“人家沈洲主動向方禾表白的,現在兩個人約定高考後在一起,你呢?你......”
啥也不說就把小姑娘堵在牆角一頓親,親完了再各種威脅調戲讓人家除了被你牽着鼻子走一點反抗的餘地也沒有。
簡直就是個無賴!不是好人!
安良輕笑:“喜歡的人當然要馬上追到手,免得夜長夢多。再說了,高考水平擺在那裏,該考多少分就是多少分,不妨礙我幹別的事。”
小公主雙手叉腰:“說不定影響我了呢?”
安良點頭:“對不起,一不小心把你影響進了年級前五十。”
這人,特麽的!晦氣死了!
蘇葵是真的拿他沒辦法,嘴上說不過,細胳膊細腿也打不過,想掉頭就走吧,自己既不甘心又舍不得。
小姑娘氣鼓着臉在他旁邊坐下了,粉藍色的書包甩沙袋似的甩進他懷裏。
安良拎起她的小書包,把裏面的東西歸歸位,在膝蓋上整整齊齊放好。
球場上有男生喊他:
“安隊,你還踢不踢啊!”
安良盯着身旁的小姑娘,唇角挂着笑,頭也不回:
“沒空,你們先踢。”
“啧。”
場上帶球突破的男生來到禁區前,一腳浪射踢得離球門十萬八千裏。
他跑到門将徐浩身邊,指指自己的牙:“老徐,我牙疼。”
徐浩也捂住嘴:“我也牙疼。”
“我看不下去了。”男生龇牙咧嘴,“你能不能讓他收斂一點,我牙都要被他齁光了。”
徐浩縮了縮脖子:“我不敢啊。再說我是他倆的CP粉之一,痛并快樂着QAQ。”
幾米高的觀衆臺石階上。
身後的天際幕布上晚霞變幻,天空呈現瑰麗的粉紫色。
清寒的秋風拂過少女細嫩的雙頰,蘇葵不禁打了個寒顫。
安良握住她微涼的小手:“冷嗎?”
蘇葵搖了搖頭,輕輕地嘆一口氣,語調悶悶的:
“方禾和沈洲還是有可能考進同一所大學的,到時候你們就都是同學了......而我肯定不行。”
安良握緊她的手,掌心相貼的地方傳來令人悸動的炙熱:
“沒事。只要你在北京,我每天都去你們學校找你。”
“北京很大的。”
“不怕,雖遠必到。”
感受到掌下柔軟小手有力的回握,安良忽然問她:
“周末出來看電影嗎?”
小姑娘還沉浸在甜蜜的暈眩之中:“什麽?”
“你這周六下午沒有補習吧?”
安良早就計劃好了,“我開小白去你家接你,你就說和方禾一起去省圖自習。”
小白是他的小電驢的名字,蘇葵随口給取的。
這是安良第一次約她在校外約會。
蘇葵心裏已經開始期待了,嘴裏卻腹诽:
“又拿方禾當擋箭牌啊......”
“你這不都幫她牽線搭橋了。”
蘇葵抓着他的手在膝蓋上不輕不重地砸一下:
“你咋那麽壞呢!”
安良湊到她耳邊,壓低嗓音:
“你不就喜歡壞的嗎?”
小姑娘登時紅了臉,顏色比晚霞還要鮮豔。
不得不說,安良這句話雖然是在拿她尋開心,但還是有憑有據的。
戀愛使人沉迷,蘇葵都快忘了自己小時候恨他恨得牙癢癢,以及剛上高中時躲瘟神似的躲着他,再後來,大魔王并沒有改惡向善,仍舊胡作非為我行我素,反倒是她先一步栽了,栽得徹頭徹尾。
“我……我要回去洗澡了。”
蘇葵紅着臉站起來,耳畔似乎還殘留着少年吞吐的暧昧熱氣。
安良揚了揚眉:
“去吧,洗幹淨點。”
洗幹淨點?
小姑娘耳根子都紅透了,又羞又氣地瞪他:
“我洗的幹不幹淨關你什麽事?再說了,我一直都洗的很幹淨!”
安良只是随口說了句,并沒有什麽特殊意思,被她這麽一怼,反而含義深刻了起來。
男生嘴角噙着欠揍的笑:
“你怎麽那麽可愛呢。”
蘇葵看他一臉壞笑心裏就來氣,偏偏他笑得芝蘭玉樹傾倒衆生,她心裏沒來由軟了一塊,連帶着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蘇葵感覺自己被這混蛋死死拿捏住了。
得找個機會反擊。
小姑娘強自鎮定,彎腰從安良懷裏撈走自己的粉藍色小書包。
擡眸時,蘇葵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對着他的臉蛋“吧唧”了一口,快準狠。
她沒有時間回味口感如何,抓着書包小兔子似的跳下了觀衆臺,朝着宿舍方向飛奔,留下渾身僵硬的少年愣在原地。
清爽的秋風迎面撲來,蘇葵跑得很快,像一陣撞入秋風懷抱的小旋風,咧着嘴笑着呼吸。
一味的被動似乎也沒什麽意思,原來主動點兒可以這麽好玩。
與此同時的觀衆臺上。
我被輕薄了?
始作俑者還跑了。
兀自坐了兩分鐘,安良摸了摸發熱滾燙的耳後根,終于小跑回到球場上。
“良哥,天都黑了,還踢啊?”
安良:“再踢十分鐘。”
說罷,安良帶球晃過防守隊員,直奔球門禁區。
球門被他連續幾腳爆射射成篩子之後,徐浩不幹了。
晚風送來小徐同學憤憤不平的抱怨:
“你被家暴了啊?踢這麽狠?”
安良點頭:“對。”
親完就跑,讓他有勁兒沒處使,憋出內傷了都,可不就是家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