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Devil and the Prince……
周六中午剛過, 安宜來家裏帶走老媽去美容院護膚,安仲訓午休後獨自坐在露臺品茶。
西湖龍井禦前八顆, 輕抿半口已經齒頰留香。
近日他在容州有要務,連着幾周都沒有出差,閑來正好陪在妻子兒女身邊享受天倫之樂。
大約下午兩點,安良從卧室裏出來,走到露臺上知會老爸一聲:
“爸,我出門踢球了。”
安仲訓擡眼觑他:
“高三了還天天踢球?”
“一個月才約一次。”
安良将黑色的單肩運動包挂到肩上,“走了昂。”
“等一下。”
安仲訓招招手把兒子叫回來, “昨天讓你加的微信好友加了嗎?”
安良愣了愣:“什麽微信?”
老父親頭頂登時三條黑線, 嚴重懷疑親兒子這記性每次考試的成績是否有水分在。
安仲訓沉聲道:
“就是昨天晚上讓你加的, 你陳叔叔的女兒。她現在也高三了, 在三中讀書, 平常要是有不會做的題目問你,你幫忙解答一下。”
陳叔是安父相識三十餘年的老友了, 關系親厚宛如親兄弟。前兩天,老陳和老安通電話, 說自己的女兒在三中都聽說過一中安良的大名, 學習成績好到逆天。老陳原本想約老安這周末來個兒女飯局, 安仲訓婉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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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仲訓對老友的女兒印象很不錯, 記得是個漂亮又乖巧懂事的女孩。孩子們年歲相當, 兩人酒局茶桌上也戲言過要不要結成兒女親家。只是安仲訓為人嚴肅板正, 孩子們都高三了, 應當以學業為重,飯局什麽的就算了,學習問題倒是可以讨論讨論。
安良看一眼手機:
“是這個叫陳熙瑞的吧?加好了。”
“嗯。”
轉瞬間,安良人已經站在玄關處換鞋:
“那我走了啊, 爸。”
安仲訓:“早點回。”
“今天早不了,晚上和他們約好吃火鍋了。”
安仲訓:......
老父親正打算怎麽着教育一下這小子,別仗着自己頭腦聰明考了幾次年級第一就為所欲為不把學習當回事,然而老父親金口未開,他們家金銅制的豪華大門已經“啪嗒”一聲合上了,姓安的小子随即腳底抹油消失得無影無蹤。
安良的黑色運動包裏沒有帶足球也沒有帶釘鞋,分量最重的是一個粉紅色保溫杯,今天中午剛從廚房儲物櫃裏摸出來的。
他自己原有個保溫杯,但是被太多野男人用過了,不能髒了公主殿下的小手小嘴。
在海禦雲庭後門拐個彎的便利店旁邊,蘇葵找到安良和他的白色小電驢。
小公主上身穿淺紫色的西服小外套,洋氣又精致,內搭是白色的針織連衣裙,裙擺在膝蓋上方幾厘米,露出白皙筆直的兩條小細腿,腳踩一雙米色秋季圓頭短靴,從斑馬線對面迎着光小跑過來,安良只覺得自己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美麗的少女停在少年面前,眼含微光興奮地仰頭看他。
“跑什麽。”
安良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過馬路要注意安全。”
父母今天剛好都不在家,蘇葵特意打扮了一番,趁保姆張姨在廚房打掃的時候溜出家門。
她事先報備過周六下午要出門,但打扮得如此刻意,最好還是別被家裏人看見比較好。
安良從包裏拿出保溫杯,裏面是他中午自己泡的紅糖姜茶。
女孩捧着杯蓋小心翼翼地啜飲一口,溫度正正好。
其實她的大姨媽周期是31到32天,上個月的今天來姨媽,當時好像無意中和安良提過,這個月還沒來呢。而且她的例假很溫和,從來不會作鬧她的身體,帶着姨媽跑800米都沒問題,紅糖姜茶什麽的,只有張姨會細心為她準備,有的時候連她老媽都不記得。
現在如此細心關心她的又多了一人。
小姑娘一邊喝熱茶,水亮的鹿眼時不時擡起來偷看安良。
她有點懷疑自己的沙雕直男男朋友是不是被什麽溫柔妖怪附身了。
由于蘇葵今天穿了小裙子,所以她一路都是側着坐,雙手依舊牢牢環着少年的腰。
她剛洗過頭發不想戴頭盔,一只耳朵緊貼在他背上,隔着衣物可以聽到安良規律而又強健的心跳。
行駛了約莫一公裏,安良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忽然嗡嗡地震動起來。
聽聲音像是微信消息,連着響了好幾次。
前方十字路口剛好綠燈轉紅,安良穩穩停下小電驢,兩條腿放下來支着地。
蘇葵提醒他:“你手機剛才震了好多下。”
安良:“不用管。”
須臾,他擔心父親大人可能有所指示,還是掏出手機查看消息。
陳熙瑞:【你好呀安良[可愛]】
陳熙瑞:【我是陳熙瑞,你應該聽安叔叔說過了吧?】
陳熙瑞:【你現在方便嗎?我剛剛在刷物理大題,能不能幫我看一下這道題的條件有沒有問題?】
陳熙瑞:【圖片】
發完如上四條信息,陳熙瑞将手機倒扣在書桌上,屏息凝神。
她不是最近才認識安良的。早在高二的校隊足球市級賽小組賽階段,容州三中主場對陣一中的比賽中,她和場邊圍觀的大部分三中女生一樣,明明是來為自己學校加油的,注意力卻完全被敵方隊伍中身披8號球衣、佩戴熒光黃隊長袖标的男生吸引。
他是容州一中校隊隊長,名叫Anliang,名字具體是哪兩個字她不知道。
直到高三第一次全市統考,陳熙瑞從班主任口中聽到熟悉的名字。
全市唯一一個理綜滿分,總分排名市一的容州一中男生,同時也是高考省狀元最有力的競争者。
少女暗自的崇拜到達頂峰的時候,某天晚飯的餐桌上,陳熙瑞的爸爸突然推給她一張微信名片。
“這是你安叔叔的兒子,名叫安良,在一中讀書,成績特別好,學習上的問題都可以問他。”
陳爸爸還特意補充,
“等高考完找機會一起吃個飯,據說他家這小子長得還不賴。”
陳熙瑞花了整整一個小時才從做夢般的恍惚中恢複過來。
她當晚就申請加好友,但是直到第二天下午安良才通過。
“誰啊?”
蘇葵坐直身子,伸長脖頸把嬌小的下巴磕進安良頸窩,随口問完轉瞬又換了個話題,
“我聽說那家電影院裏有老幹媽味的爆米花,我們等會買一桶試試。”
安良用左手發完信息,手機揣進兜裏。
小姑娘熱熱的下巴在他頸間蹭了蹭,說話時吐出的熱氣噴灑在耳廓,安良背肌繃直,整個人瞬間不好了。
他的嗓音略顯低啞:“只買一桶夠你吃嗎?”
後背登時被人憤憤地捶了一下:“我又在你身後了,不怕被勒死?”
“怕怕怕。”安良縮起脖子,“公主饒命。”
小姑娘笑起來,腦袋還擱在他肩上,愉快地輕輕搖擺,邊搖擺還邊哼着不知所雲的歌。
安良不知道自己的耳朵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敏感,蘇葵每哼一個調,他從耳骨,到肩頸,一路往下直至腰腹,通通癢得要命。
懷疑這小姑娘在自己身上下藥了,安良扭頭想看她幹什麽哼得那麽開心。
這一回頭不要緊,兩人都沒戴頭盔,蘇葵歡樂的小腦瓜正好往他那兒歪去,一瞬間肌膚相貼,安良的下颌擦過女孩柔軟的臉頰,兩人腦中具是“嗡”的一聲,觸電般生生震開老遠。
紅燈轉綠,蘇葵忍住悸動,雙手松松垮垮地抱住他的腰:
“認真騎車啦。”
安良輕旋發動把手,小電驢平穩向前行駛。
駛過十字路口,微風送來少年低低的一句話:
“你老實一點。”
蘇葵沒有立時聽清,後來聽清了也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肯定不是說我吧?我膽子小,坐車最老實了!
思及此,蘇葵忽然貼緊了他的背,身前的柔軟擠過去,雙手也用力摟住男生勁瘦的腰。
安良:......
與此同時,容州城西著名的富人區某幢豪宅內。
陳熙瑞:【你現在方便嗎?我剛剛在刷物理大題,能不能幫我看一下這道題的條件有沒有問題?】
陳熙瑞:【圖片】
安良:【不方便】
陳熙瑞深吸一口氣,沮喪極了。
她将手機鎖進抽屜,埋頭刷了半小時題,又忍不住拿出手機回複。
陳熙瑞:【沒關系[可愛][可愛]】
陳熙瑞:【你是不是在上課呀?哪家培訓機構呢?】
秋日午後的天空豔陽高照,整整過了四個多小時,直到窗外的天都黑透了對方才回,簡短的兩個字。
安良:【在玩】
安良和蘇葵看的電影是時下最熱的美國超級英雄電影。
影院販賣的老幹媽爆米花比想象中還難吃,小公主吃了一口就嫌棄地丢在一邊,就連毫不挑食名聲在外的安姓飯桶也難以下咽。
手牽手看完電影,排隊離開影廳的路上,蘇葵眼神明亮,興致勃勃地發表她的公主影評。
電影院外,太陽已經完全落山。
夜色籠罩之下,繁華的城市霓虹漸起,明燈照耀下的馬路如同白晝,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甚至比落日之前還要熱鬧許多。
安良領着蘇葵走進一幢新落成不久的摩天大樓。專屬電梯間裏,制服筆挺的服務人員按下大廈次頂層的樓層按鈕。
蘇公主什麽場面沒見過,此刻卻激動得心髒怦怦跳:
“你要帶我吃什麽?”
英俊的少年捏緊她的小手,唇角帶着一抹似真似幻的笑:
“第一次正式約會,肯定要來配得上公主殿下的地方。”
極速上升的電梯間內燈光低調又昏暗,蘇葵卻分明看到有光點順着安良深邃清隽的側顏由上至下地反複勾勒。
流光溢彩,郎豔獨絕。
小姑娘莫名其妙又臉紅了。
安良注意到蘇葵通紅的耳垂,不禁感慨:我還啥都沒幹呢,她最近也太容易害羞了吧?
摩天大樓次頂層的頂級意式餐廳,安良訂了靠窗的二人座。
仿佛騎着小電驢突然闖入成人世界,兩位未成年富二代各自都産生了不同程度的不适應。
安良比蘇葵沉穩得多,臉皮也厚得多。
小姑娘明顯羞赧得不想牽手了,可安良始終緊牽着她不放。
落座後,身側便是華美壯麗的城市夜景。
蜿蜒的泯江穿城而過,夜色中猶如一條緩緩游動的銀龍。從這個方位正好可以看到蘇葵家那幢大樓。蘇葵猶記得幾年前他們家換新房時房産中介介紹說海禦雲庭這塊地風水之厲害,今天她終于親眼見識到厲害之處。
朝見紫氣暮見霞,虎踞龍盤,山清水秀。
難怪她爸這幾年事業蒸蒸日上,而她也......坐在了向往已久的人的對面。
飲料上來之後,小姑娘低頭對着吸管啜飲兩口,唇角漾起笑。
這是什麽呀,好好喝。
她正想問安良點的飲料名字,只見對面的少年低頭在運動包裏翻找什麽,很快,他從包裏掏出一個四四方方的黑色絨布盒子,輕輕放在桌面上。
蘇葵冷不丁把自己嗆到,狠狠地咳嗽起來。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夢幻了。
要不是知道自己和安良都只有17歲,她幾乎以為這家夥要......
“你沒事吧?”
安良遞了好幾張紙過來。
蘇葵漲紅着臉搖頭:“咳咳......沒事,這是什麽啊?”
說着指了指桌上的黑絲絨小方盒。
安良習慣性捋了捋後腦勺:
“送你的,你看看。”
一邊說,他将盒子打開,緩緩推到蘇葵面前。
盒子裏躺着一個水晶發卡,造型很簡單,呈條狀,但發卡表面鋪滿的淺粉色水晶通透度極高,真材實料價格不菲,在深黑色絨布襯托下熠熠生光。
“上周三課間操的時候,方禾突然告訴我,說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你不是很喜歡。我問她那你喜歡什麽,她說送一些女孩子喜歡的粉色的亮晶晶的東西就行了。”
安良說話的語氣是少見的緩慢而鄭重,
“學校不允許學生戴首飾,你也是短發,我就想那送一個發卡吧,作為第二份生日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蘇葵怔了好一會兒。
她感覺自己快樂得都要起飛了,世界上不可能有比她更開心的女孩兒了。
小姑娘認真地将禮物攏進掌心,唇角眉梢全是笑,心髒像被人摁進了蜜罐裏,輸送向四肢五骸的血液全是甜的。
她感動了半天,最後竟然冒出一句:
“你……你最近和方禾關系處的不錯啊?”
安良眉尾稍揚:
“可不。為了從她嘴裏套話,我每天義務教她做題,筆記寫好第一個呈給她,她做值日我掃地,關系現在杠杠的。”
留校備戰全國競賽的方禾狠狠打了一個噴嚏。
她最近的課堂生活着實有點煩。
本來想一會就能做出來的題,姓安的非要跑過來告訴她答案,還把她當出版編輯似的,筆記本一有更新就過來報備一下,更煩人的是她做值日的時候,安良和崔雲凱兩個抓着掃把群魔亂舞,掃着掃着就刀劈斧砍打起架來,最後還是她收拾殘局。
唉,說多了都是淚。
百丈高樓之上,蘇葵手裏捏着觸感上佳的鹿皮絨首飾盒,粉嫩的嘴唇嘟起來:
“你對方禾真好,我都沒這待遇呢。”
方禾要是知道不僅安良吃過她的醋,現在連蘇葵也吃了,估計能氣得當場吐血與此情侶二人斷絕關系。
慢條斯理地吃完這頓高貴晚飯,蘇葵借口說要上洗手間,繞到收銀臺付錢的時候卻被告知安良已經提前埋單了。
收銀臺後面的制服小哥服務十分周到,但看向蘇葵的眼神難掩好奇。
小姑娘美則美矣,臉龐卻非常稚嫩,還留着短短的學生頭,乍一眼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
這名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剛才打開手包想付錢的時候,随手就從包裏摸出幾張億萬富豪才能擁有的黑金卡。
早在半小時前,與她同桌的高個少年已經提前買單了。
這名少年更離譜,他身穿白色運動服黑色運動褲,在一衆西裝革履裙裾翩跹的成熟上流人士中極其紮眼,仿佛出門打球走錯場的高中生。
然後,在服務員小哥探究的眼皮子底下,這名英俊的少年從口袋裏摸出他們餐廳的至尊VIP年卡,随手扔在了收銀臺上。
服務員小哥登時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腿發軟。
像他們這種頂級餐廳,本來都是客戶招招手,服務員挨桌過去結款的,更別提VIP客戶,幾乎是一進門就被侍者前呼後擁。小哥在這家餐廳工作了兩年,頭一回見VIP客戶跑來收銀臺付款,手裏拿的還特麽是他們餐廳年消費額度最高的至尊VIP年卡,上帝中的上帝。
見蘇葵半天沒回來,安良幹脆收拾好東西去洗手間門口等她。
蘇葵站在洗手間的隔間裏正在打電話。
“嗯,對,和方禾一起呢……”
小姑娘故作鎮定,聲色乖巧,
“晚飯?晚飯吃了拉面來着,就在省圖書館旁邊那家蘭州拉面。”
謝妍左手捏着手機,右手操作鼠标在電腦屏幕上作圖,目光柔和:
“媽媽要明天晚上才能到家,你明天上午還有課,今晚記得早點回家休息。”
“我知道啦。”
餐廳門外右拐的廊道盡頭便是洗手間,廊道牆面及地面滿鋪光滑的黑色瓷磚,頂燈奢華典雅,若不走近些根本看不出這是通往洗手間的路。
安良微低着頭,柔和的頂燈将他烏黑的發頂染上暖金色。
身側不遠的洗手間內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十分耳熟。
小姑娘走路輕飄飄地像個精靈,不是她的腳步。
安良忽然挺直腰杆,心口“咚”地重重跳了下。
他擡起眼簾,目光筆直撞入父親那雙與他極為相似的漆黑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