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陳建林咳了一聲,說:“是這樣的,他不行之後我們試過用各種辦法挽回,不過人工的手段幾乎沒有什麽作用。之前沒好意思直接來找你,就到XX男科醫院去看了看,說是前列腺炎,藥也吃了,針也打了,不過完全沒有效果,而且就我看最近還惡化了,他思想上負擔也比較重。我覺得不來正規的大醫院來好好看一看是不行了。”

趙院長啧啧搖頭,有點替他們惋惜,說:“你說的那個XX男科我也聽說過,不少私立專科醫院都是以賺錢為目的的,幸虧你們抽身早,要不然也不好說,就算錢不少問題,可問題是耽誤病情。當前列腺炎治的?吃的什麽藥?”

彥清低聲說了幾個藥名。

趙院長斟酌着說:“你說的這幾種藥,确實是消炎藥,不過沒有必要。前列腺炎被很多私立醫院的醫生妖魔化了——當然那些人,你若是仔細查查,未必有行醫執照呢——說是會引起陽痿早洩不孕不育什麽的,其實是通過嚴重誇大病情恐吓病患的方式來斂財。前列腺炎,其實和感冒一類的病一樣普遍,只要适當地對待也會像感冒一樣治愈的。我聽你們說的那種程度的功能障礙并不像是前列腺炎的問題,或者不完全是,還應該有別的什麽。這樣吧,我這就聯系男科的張主任。”說着就拿起內線電話撥了幾個數字,當場就說妥了。

趙院長放下電話,又親自陪送到男科張主任辦公室,且以督軍的姿态擺出全程陪護的架勢。

張主任不敢怠慢,于是彥清又經歷了一遍采精,化驗,指檢那一套,從好的方面說,第二次總比第一次上道些,他也漸漸麻木了心情,讓脫褲子就脫,讓叉開雙腿就叉,比較爽利,沒過多的扭捏。

檢查室同大夫的診室是相同的兩個房間,雖然有牆隔開,卻沒有門,方便醫生随時給病患做內診什麽的。

親自指撿過之後張主任一邊摘下手套,一邊走出檢查室,留下彥清自己在後面穿褲子。

陳建林正站在一邊和趙院長狀似閑聊,耳目卻時刻關注着隔壁的動靜,見他出來忙迎上去關切地問:“怎麽樣大夫?”

張主任看在院長在一旁的面子上很和藹地說:“暫時還不能下定論,還是要等化驗結果出來再确診。”然而他叫小護士拿着試管裏的東西立刻到化驗室,對某某醫生如何如何說地交代了一番。

因為找了熟人,這次化驗結果幾乎是立等可取,就算這樣要等上大概一個小時左右,張主任貴人多忙,外面走廊裏等了一排人,多大年紀的都有——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世道男人為啥都紛紛不行了——為了不耽誤人家工作,陳建林他們就暫時告辭。

趙院長回去開會,彥清倒是催陳建林去上班,自己等結果就行,可是陳建林說什麽也不答應。

所幸三院在市中心區,彥清想起可以趁機去買幾件換季的衣服。

倆人就去附近的一個購物中心,在二樓男裝部轉了轉。

彥清本來還想給陳安迪買幾件過冬的衣服,不過這兩年他越發不敢随便給那孩子買東西了,買的多半入不了他的眼,那孩子見到少不得發一頓脾氣,買還不如不買,所以現在他更多地給錢,或者把他帶來陪着買,他在後面付錢。

若是幹等檢查結果的話,大概會很焦躁不安,不過這樣轉幾圈試衣服什麽的,時間好像過得特別快,在給陳建林置辦了件厚呢子風衣,又給兩人買了幾條內褲後,時間就差不多了,倆人又回到醫院男科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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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主任手邊壓着那張化驗單,見到他們就請他們坐下,态度仍舊不溫不火地說:“結果出來了,指标都正常,沒什麽器質性的病因。那就只剩下一個解釋了——”他略微停頓,看了下一旁的陳建林,而後者聽得聚精會神,并沒有避嫌的意識,病患彥清意識了什麽,卻也沒做聲支走這第三方的參合,當事人既然不做聲,張主任便繼續說:“導致你不行的應該就是‘精神性陽痿’了。”

陳建林忙道:“什麽意思?是說精神方面的問題導致陽痿麽?”

張主任點頭,“差不多吧。具體來說,人各種各樣的精神因素和心理因素問題都會幹擾大腦性活動中樞的正常反射過程。大腦皮質的高級神經中樞大部分時間處于抑制狀态,以致保證人的其它正常活動,但如果大腦皮質抑制作用增強,可以累及性功能的全部環節,若累及勃起中樞,就表現為陽痿,其原因常見為情緒的各種異常波動,尤其是焦慮、憂郁——這種由精神因素引起的陽痿,就是精神性陽痿。”

陳建林努力集中精神聽着,雖然每個字的意思他都懂,可是放在一起就有點不懂了。

“不是,大夫,你是不是說他其實身體上沒病,腦子裏想亂七八糟的想出病來了,是這個意思嗎?”

彥清在一旁臉色蒼白,眼神看着別處,不吱聲,張主任看了眼他,對這倆人的關系多少有了點了然,他幹這行多年,見過各色病患,倆人男人也不稀奇。他耐心繼續解釋道:“引起精神性陽痿的病因的多種多樣的,常見的有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在性發育過程中有過精神創傷,對性生活缺乏正确認識。”

陳建林忙一口否認,“這個絕對沒有,他從小挺正常的——呃,太小的時候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的時候挺正常的,這麽多年也沒這個毛病。”

張主任繼續說:“第二也可能是身體過度疲勞,身體衰弱引起高級神經活動功能障礙,或者由于酗酒、吸煙、服藥等因素引起高級神經活動抑制,進而導致陽痿,”不等陳建林做出答複,他做出評斷,“不過我看他身體各方面還算健康,沒有虛弱到那個地步,這個可能性也不大。那麽第三,性生活過頻或長期不能戒除,也可能導致性中樞神經系統紊亂,由過分興奮轉為抑制,而出現陽痿,就是普通人常說的做的太多了,被掏空了身子。”

陳建林難得也有他臉皮頂不住的時候,“這個、呃、這個也沒有……吧。

張主任又說:“另一個極端也可以導致問題,比如說因為種種原因長期沒有性生活。”

陳建林的臉皮厚度已經恢複了,神色如常說:“那也不是,就是正常男人的程度吧,我們倆做的一樣多,我都好好的,沒道理他因為做太多或太少而導致問題,你覺得呢?”他問彥清。

彥清的臉仍舊白着,此時只消極地“唔”了一聲。

張主任不動聲色,說:“那麽就只剩下兩種可能了,一是精神過度緊張、焦慮、抑郁、缺乏自信心或害怕——就是常說的心裏有事。”

陳建林用餘光捕捉着彥清的表情,彥清聽了這話身體微微抖了抖。

張主任顯然也看見了,知道差不多就是這個了,嘆氣道:“現在社會生存壓力大,很多男人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精神性陽痿,都是心因性的。只要找到病因,排除緊張焦慮或者抑郁害怕的原因,再配合适當的康複訓練,那方面功能自然就行了,所謂心病還得心來醫。”

陳建林沉默了一陣,也不知道是在尋思還是在幹什麽,半晌,道:“張主任,這病還有什麽特別需要注意的嗎?”

張主任覺得這人還是挺聰明的,他講一遍對方就抓住要點進行下一話題了,而不是像很多人那樣翻來覆去地揪住一點來回問。

“哦,是有幾點注意事項,平時可以自我治療下——一是利用清晨下體自然勃起的特點進行适當的訓練,在清晨過性生活則容易成功……”他熟門熟路地說起來,什麽幹那事前少量飲酒啊,稍微憋點尿意啊,平時喝點人參蜂王漿啊,多吃韭菜和蔥,特別是伴炒豬肝什麽的,最後對TT的規格也作出了明确建議,說是采用圓緊口型避孕套,可以壓迫陰莖根部皮下組織中的靜脈回流,使某處前端充血,頭部的感覺會更加敏感什麽的。

陳建林聽着恨不能拿出個小本本一字一字記下,張主任一氣呵成說完後補充道:“我說的這些都是自我治療的一些基本事項,你回去後到網上再查閱下相關的資料,只要正規大網站而不是做廣告的地方說的基本還都靠譜。”

又對彥清做了點精神上的鼓勵和勸誡,“你還年輕,這個不行也是暫時的,主要是合理飲食,生活規律,遇事想開些,就沒什麽大事,會好的,要對自己有信心。”他的診斷到此為止,不過在最後,他特地叫小護士帶彥清去補交一個什麽化驗費,陳建林自告奮勇要去,結果被留下來。

待彥清走後,張主任對陳建林說:“我特意把他支開,想跟你這個家屬交代幾句,他這個病,你的作用很關鍵。”

陳建林說:“有心了張主任,有什麽您說,能做的我一定做。”

“你要給他創造個舒服的生活環境,平時多溝通多疏導,我看你還挺關心他的。不行就帶他出去多走走,請個假,倆人到海邊住上一陣子,工作再忙再累還是身體重要,都到這個地步上了,賺多少錢又有什麽意義?不行,是一個男人所不能承受的疾病。他心裏的痛苦你要充分理解。”

陳建林點頭,“理解,我理解。”

張主任繼續叮囑,“如果那樣他還不行,你不妨帶他去看看心理醫生。這個就不是我們男科能解決的問題了。雖然現在還只是心理層面的,可是如果長期這樣下去最後很可能影響器官,就從假不行變成真不行了,到那時治療起來更麻煩。”

陳建林臉色也不好起來,不過他還是勉強笑了下,場面上的事情該做還是要做的,他說:“張主任你真是個盡心盡職的好大夫,以後也許還有麻煩你的地方,先多謝了,等哪天方便的話我請你和趙院長吃頓飯……”這些客套的話他一板一眼熱情周到地說全了。

也不是說全是虛應的,可是他現在心情如此沉重複雜哪有多餘的真心實意放在感激啊吃飯啊這一類的事情上。

張主任推辭了一番也就過去了。

他幹男科這麽多年,見多了謹小慎微偷偷摸摸地來,又謹小慎微偷偷摸摸地走的病人,病人好了後感激也許是有的,但是大張旗鼓請他們吃飯的人比起其他科室的就少了,畢竟,若在酒桌上推杯換盞地公開說感謝你治好我不行的毛病并不好聽。

陳建林忍不住問:“剛才你說到病因的時候最後還剩下兩種可能,一個是情緒上的緊張壓抑害怕什麽的,那麽剩下的那種是什麽?”

張主任略微遲疑了下,說:“最後就要看看是不是伴侶雙方關系不融洽,對對方失去了感情。”

陳建林點點頭,好似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一般,嘆了口氣。

陳建林和彥清帶着各種沉重的心情走出醫院。

彥清縮着腦袋在厚重的圍脖裏,大門一開凄冷的寒風吹過來,“要變天了,”他想,“沒想到這麽快。”

外面果真陰雲低垂,隐隐有冬雷之勢。不祥的預感成真,他得的果真是最不行的那種病。而且陳建林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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