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蕭以谌到達的時候,店裏正熱鬧。

蘇垣坐在裏面的卡座裏,即使距離門口很遠,仍舊一眼就發現了他。因為那男人一出現,店裏的目光幾乎有一大半落在了他身上。

蕭以谌一進來就直奔裏面的卡座,很快就看到了坐在角落裏的蘇垣。

他旁若無人地大步走了過來,随之而來的是無數人的注目。蘇垣把汗濕的手放在桌下,在膝蓋上擦了擦,才若無其事地重新捏住了酒杯。

“喝的什麽?”蕭以谌一邊坐下一邊随口問道。

“不知道,Bartender調的。”蘇垣端着杯子打量着裏面的淡藍色液體,口感一般,也喝不出個所以然來,想必楚嶼陌請那男孩兒只是看中了他的顏值。

蕭以谌點了點頭,招呼服務生上酒。

等到酒上來了,他一條胳膊橫放在桌面上,身體微微前傾,掀起眼皮懶懶地看着蘇垣:“說吧。”

似乎知道蘇垣的目的,連寒暄都不必,直奔主題。

喉嚨有些發緊,蘇垣低頭咳嗽了一聲,喝了一口酒,那種嗓子癢癢的感覺非但沒壓下去,反而更明顯了。

他只能又咳嗽了幾聲,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說了,卻無法直說,而是委婉地道:“你之前說,如果我做好了決定,就告訴你……”

他沒有說自己做的到底是怎樣的決定,可彼此都心知肚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蕭以谌就那麽嘴角含笑地看着他。

就好像是一副靜态圖一樣,兩個人很長時間就保持着同樣的動作。蘇垣看着自己的手,而蕭以谌看着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以谌突然伸了個懶腰。

他把蘇垣面前的半杯雞尾酒挪開,拿了兩個加了冰塊的杯子,然後給兩人的杯子裏倒上了滿滿的朗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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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喝幾杯吧。”

男人和男人的感情經歷起來或許轟轟烈烈,可結束的時候卻可以非常簡單。

兩個杯子,幾瓶酒,喝完了,也就結束了。

蘇垣難得竟然也喝醉了,其實也并非“竟然”,因為超過了他能承受的極限,不是忘乎所以,而是情不自禁。

喝醉了,清醒了,便是各過各的生活,蕭以谌确實如他所說非常潇灑。

之後蘇垣的工作,蕭以谌全都交給了許穆打理,兩人接觸的機會便更少了。偶有幾次在公司裏遇到,蕭以谌的身邊總是跟着各種各樣光彩奪目的超級巨星,見到他仍會停下來跟他交談幾句,仍舊熱情洋溢,便也不會讓別人覺得他“失寵”了而落他面子。

看到蕭以谌過得很好,蘇垣覺得這樣就好。他總會遇到真正值得他喜歡的,只屬于他的那個人。

人總是要往前走的。

宋唯己的生日很快就到了。

恍然發現,距離那場車禍,已經過去一年了。

就蘇垣和宋唯己兩個人在他的小房子裏過了一個簡單的生日,小小的生日蛋糕是蘇垣在宋唯己的軟磨硬泡下親手做的,像一塊燒剩的蠟燭一樣歪歪扭扭地躺在盤子裏。

至于生日大餐,有宋唯己親自下廚,蘇垣在披着喬淮的皮時有幸品嘗過一次他的手藝,當然沒什麽意外地又見到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以至于那個殘次品生日蛋糕在旁邊一放,蘇垣的面子裏子算是都沒了。

點上蠟燭,青年期期艾艾地:“你……有沒有給我準備禮物?”

蘇垣指了指蛋糕:“這不算?”

宋唯己俏皮地撅了下嘴,上嘴唇都頂到鼻子了。蘇垣好笑地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絨布盒子遞給他。

宋唯己的臉突然就紅了,接過去摸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打開。

一對設計大方的鑽石袖扣躺在裏面。

宋唯己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他用拇指輕輕摸着袖扣,片刻後輕輕吸了口氣,笑着擡起頭來:“謝謝。”

蘇垣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催促他許了願吹了蠟燭,便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頤起來。

像蘇垣這種廚藝一般(?)的男人,挺佩服會做菜的同性的:“你從哪裏學的手藝?”

“在網上學的啊,以前在美國都是自己做菜吃的。”

“你自己一個人住?”

“差不多,我爸媽把我一個人送出去就沒管過,那時候我四哥也在美國,順便照顧我,後來他回國了,我也十幾歲了,就一直一個人住到回國。”

蘇垣挺驚訝的:“你爸媽不心疼?”

“心疼?”宋唯己不太能理解,“獨立不是很好嗎,為什麽要心疼?”

蘇垣心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精英教育了。

越是那種位高權重的人,越是能夠狠下心來,教育出來的孩子果然比他們這些普通人要優秀許多。只是從小沒有親人朋友陪在身邊,也難怪二十多歲了連愛情是什麽都搞不清楚。

就像他,從小缺失親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變成同性戀的,拖拖拉拉到快三十了,才好不容易喜歡上個人。

也難怪他們倆能湊到一起來。

宋唯己那天在蘇垣家裏睡的。

他們很自然地做了,時隔一年,兩個人都是難得的熱情,恨不得把對方吞吃入腹一般。

可結束後,蘇垣卻莫名覺得有些空虛。

心裏有個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不容忽視。那天他事後洗澡的時候,躲在浴室裏,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第二天宋唯己看着他腫着的半邊臉一臉驚訝,他吞吞吐吐地以“打蚊子”的蹩腳接口打發了他,可四月的天,哪來的蚊子呢?

宋唯己倒是沒有拆穿他,只是在兩人準備好要出門的時候,突然拉住了蘇垣的手。

蘇垣回頭時,就見到他把一個絨布盒子遞到他面前來。

一個八邊形的盒子,看起來有點眼熟。

宋唯己打開了盒子,裏面的東西豈止是眼熟。蘇垣微微一怔。

“這是你出車禍之後,護士拿給我的,”青年略微側着頭,臉頰微紅,“蘇垣,我可以收下嗎?”

蘇垣怔怔地看着他,宋唯己在他面前越來越不自信,他便越來越清楚自己在他心裏的分量。

片刻後,他擡手摸了摸他的頭。

“這要問你自己吧?”

青年猛地轉臉,對上他的視線,半晌後略微有些羞澀地把那兩枚戒指拿出來,嘴唇抿得緊緊的,一臉神聖地替他戴上了一枚戒指。

看着空蕩蕩的中指和戴着戒指的無名指,蘇垣深吸了口氣。

兩個人一起從公寓離開,宋唯己身上還穿着蘇垣以前穿過的衣服,那些每天拿着放大鏡的網友們馬上發現了貓膩,随着新聞而來的是以往種種兩人在交往的證據。

有的牽強附會,有的卻是事實。

誰都沒有出面說什麽,公司也把這件事當成了良性的炒作,畢竟時代早就不同了。

蘇垣聽說董事長和夫人突然莅臨鴻途娛樂的時候人就在鴻途大廈和許穆談事,幾乎立時就覺得一定是跟自己和蕭以谌的事有關系。

他找了個理由從許穆的辦公室溜出來,然後摸進了頂樓。

蘇垣以前就來去自由,秘書和助理看到他都沒攔着,只是指了指禁閉的辦公室大門,小聲告訴他:“董事長和董事長夫人在裏面,有什麽事你還是等下再來吧。”

蘇垣硬着頭皮道:“其實我就是來找他們的……”

秘書和助理驚訝地看着他。

蘇垣也沒時間理會他們,趴在總裁室的大門上,依稀聽到蕭母正說道:“你看看你身邊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你消停了幾天怎麽又開始興風作浪了,就你這樣小垣能不跟宋家小子跑了嗎?”

然後是蕭以谌滿不在乎的聲音:“媽,我這不是突然醒悟了想給您再生個孫子玩玩嗎,您看Joan怎麽樣?Abby我覺得也不錯啊,屁股大肯定生兒子!您要是實在不喜歡他們,那韋婉呢?您不是一直都很喜歡韋婉嗎?”

“你……你是要氣死你媽?”

蘇垣連忙打開了門。

蕭母一回頭看到是他,頓時氣消了大半。

蘇垣關上門,蕭母已經走到他面前來,拉着他的手輕拍着:“小垣,是不是阿谌欺負你了?你跟我說,伯母好好治他。”

蘇垣笑了笑:“伯母,不是蕭總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蕭母愣了:“啊?”

“對不起,伯母,”蘇垣松開蕭母的手,朝她深深鞠了一躬,“是我喜歡上別人了,讓您失望了。”

蕭母瞠目結舌地看着他,嘴唇哆嗦了一下,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也不用這麽說,本來我就知道,根本沒有阿谌什麽事,”蕭父嘆了口氣,扶住蕭母,“我不是說了嗎,他們都是成年人了,自己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只能說他們沒有緣分。兩個人都是好孩子,我知道你喜歡小垣,你要真舍不得他,就把他認作幹兒子,小垣貼心,以後對我們兩個也未必不如兒媳婦,你覺得呢?”

蕭母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她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又看了看蘇垣,長嘆了一聲。

蘇垣埋着頭不敢看她。

蕭母又拉起他的手:“真的考慮清楚了?”

蘇垣遲疑了一下,卻更加用力地點了點頭。

“唉,算了,感情的事我也不該強求。伯母覺得你真的是個好孩子,自從聽說你從小就是個孤兒,就特別想疼你,想着你真的能嫁進我們蕭家,別說要當明星,就是天上的星星也讓阿谌給你摘下來,以後絕對不讓你再受委屈。就算是現在,伯母也是這麽想的。要真是結不成親,那我們認你做幹兒子你願意嗎?”

哪裏還需要問一句“你願意嗎”。

對于一個無父無母無牽無挂生活了近三十年的人來說,這簡直是老天可憐他才能有的機會。

以前在福利院的時候,看着身邊的孩子被別人領養,他有多麽羨慕,現在就有多麽高興。

他看了看蕭振東,又看了看蕭以谌。

蘇垣眼圈發紅,半天才說了一句:“只要您不嫌棄……”

那天蘇垣紅着眼從總裁室裏出來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鴻途,人人都以為他吃了個癟,大多都等着看他的笑話,哪知道兩天之後,卻聽說了董事長認了蘇垣做幹兒子的消息。

雖然是小道消息,從來沒有當事人出來說明,可那消息卻是從鴻途頂樓傳出來的,瞬間就在圈子裏炸開了鍋,別人再看到蘇垣,哪還像以前那樣雖然表面上恭敬卻總帶着三分不屑,那些巴結不上蕭以谌的,卻個個都想鑽進蘇垣的朋友圈子裏來。

對于他們趨之若鹜的東西,蘇垣并沒有想太多。就像他只是單純想要認蕭父蕭母做幹爹幹媽,而從來沒有想過認了他們之後能得到的什麽物質方面的東西。

蘇垣把這件事告訴宋唯己的時候,讓他意外的是宋唯己似乎挺高興的。

“你沒有不高興?”

他的想法多了些大人的成熟,甚至是蘇垣意想之外的:“多了兩個人喜歡你,我有什麽可不高興的?”

理所當然的态度,讓蘇垣倍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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