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宋唯己輕輕嘆了口氣。
蘇垣頭皮一麻:“唯己,你聽我解釋……”
蕭以谌臉一拉:“解釋?什麽叫‘解釋’?你倒是解釋解釋我聽聽。”
宋唯己淡淡瞥了他一眼,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他跟我說話,你插什麽嘴?”
“你別跟我來這套,宋唯己,當初要不是老子看在先來後到的份上成全你,你以為你和蘇垣能好端端在一起這麽久?”
“那只能說蘇垣愛我愛的要死。”宋唯己扯了下嘴角。
蘇垣從來沒見過這麽一副痞子相的宋唯己,懵了。
那邊蕭以谌不幹了,站起來扯着蘇垣的領子拉到宋唯己面前來:“你告訴他,你為什麽現在還留着跟我的情侶戒指?”
“他現在戴着誰的戒指?你是失明還是失智還是失心瘋?”
蘇垣一個頭兩個大,一邊把自己的領子解救出來,一邊勸道:“好了好了,別吵了……”
“摘了。”蕭以谌回過頭來,瞪着蘇垣。
宋唯己冷笑一聲:“有什麽沖我來,跟他過不去算什麽。”
“好啊,沖你來是吧,要不要打一架,誰贏了他歸誰那種?”
“別幼稚了,蕭以谌,就你這種情商,別在這裏丢人現眼了。”
“我靠,老子今天不收拾你一頓老子不姓蕭!”
蕭以谌撸起袖子就要幹架。
蘇垣連忙從背後架住他:“有話好好說!”
怎麽說也是重傷未愈,蘇垣又正好卡着他受傷的肩膀,蕭以谌疼得太陽穴突突跳,真想一巴掌拍死他。媽的他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你TM給老子放手!”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這麽句話。
蘇垣見他松了力氣,便放了手,把他按在沙發上,水果盤塞進他懷裏:“好了,今天這件事先算了吧,我送你回去,等下次你們都冷靜下來——”
“滾,你TM今天就給我說清楚!”
蘇垣一臉絕望。
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要讓他怎麽說清楚?本來安安穩穩的生活,怎麽一把火給燒起來了?
“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對不對,那你就先告訴他,你到底愛不愛我?”
蘇垣臉上的血色退的幹幹淨淨。
他到底要做什麽?為什麽非要逼他把自己最見不得光的一面暴露出來?非要讓他承認自己自私無恥嗎?
他說不出口。
片刻的沉默後,蕭以谌冷笑了一聲,連說了三個“好”,竟是一臉心灰意冷,轉身往門口走去。
蘇垣心裏一慌,下意識地拉住了他:“阿谌!”
蕭以谌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蘇垣手心裏都是汗,他看着蕭以谌決絕的背影,轉動着僵硬的脖子,看向宋唯己。
青年一雙明亮的黑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像是等待着他的判決。
可哪裏需要他來判決,這根本就是對他自己的最後審判。
胸口裏悶着一口氣,吐也吐不出來,咽也咽不下去,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有什麽東西從眼睛裏掉了出來,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又有更多的東西落了下來。
多年未曾流淚,幾乎忘記了落淚是怎樣的滋味。多年未曾如此恐懼,恐懼因為自己的私心而傷害到任何一個愛着自己的人。
宋唯己看着他的眼神軟了下來,幽幽嘆了口氣。
蕭以谌聞聲轉過身來,看到沉默着落淚的蘇垣,腦子裏懵了一下,心裏一緊,伸手摟住他。
“哭什麽?”把他的頭按在肩膀上,蕭以谌看了一眼宋唯己,無奈地扯了下嘴角,別開了眼,“不想承認就算了,不就是一個名分而已,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給他就給他吧。”
蘇垣還沒想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又聽到宋唯己道:“這話是你自己說的,以後覺得不公平,你就自己退出。”
蕭以谌哼了一聲:“我還不至于那麽沒品。”
蘇垣愣了一會兒,漸漸回過味兒來了。他伸手推開蕭以谌,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兩個人的氣氛哪裏有剛才的劍拔弩張,他不可置信地問:“你們在說什麽?”
蕭以谌嘆氣道:“你也太不給面子了吧,我以為我贏定了,你怎麽就這麽死心眼?現在好了,老子特麽的……”特麽的只能委曲求全做個側室了,MD,不甘心啊!
“你、你們兩個……”
“我們兩個誰都放不開你,與其讓你糾結一輩子,不如兩個人一起來愛你,怎麽樣,感動吧?”
“……”
“怎麽了,一臉吃了大便的表情。”
“吃大便是什麽表情?你TM是不是吃過啊!”
“……日。”
蘇垣大步往門外走,兩個人一臉莫名其妙地喊他:“你幹嘛?”
“我要一個人靜靜!太TM瘋狂了!”
蘇垣一路飙車到了喬淮那裏,看到那個內斂含蓄的男人時才靜下心來。
喬淮已經可以下床了,特護陪着他在院子裏走了一圈,雖然走幾分鐘就要歇一歇,但對于一個一開始只能躺着的人來說已經算是很大的進步了。
喬淮看到他來了,在院子裏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蘇垣過來坐。
“今天蕭總來看我了。”他說話的語速很慢,嗓子還沒有完全恢複過來。
蘇垣轉頭看着他。
男人的表情是一種已經放下的恬靜,他微微笑了笑,看着遠方的眼神似乎在追憶過往。
蘇垣沒有打擾他,只靜靜地陪着他。
許久後,喬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呼出,他慢慢擡起胳膊,伸了個懶腰。
“心裏一下子就亮堂起來了。睡了太久,以前的一切都好像只是做了一個夢,既遙遠又不真實。蘇垣,知道嗎,他跟我說了對不起。其實他根本不必跟我說這三個字,都是我自己想不明白,自己害自己而已。不過,我是真的沒想到他會向我道歉,他變化太大了,我差點以為我還在做夢。蘇垣,他是因為你而改變的,對嗎?”
蘇垣微微睜大了眼。
喬淮擡手搭着他的肩膀,輕輕拍了拍:“蕭總跟我說了,說了你們是怎麽認識的。他跟我說,不是我不夠好,只是我不适合他。他說得對,同樣的身體,你的靈魂可以吸引他,而和我,卻只是逢場作戲。如果以前還有一點放不下,現在,我是真的放下了。”
蘇垣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喬淮絮絮地說着,似乎只是在傾訴而已。
“醒來後這麽多日子,我想了很多。我這個人其實并不适合娛樂圈。當年入圈,不過是想要陪在他身邊而已。以後,我要過我自己的生活。蘇垣,我想出家修佛。”
任誰聽了都會震驚的話,蘇垣卻竟不覺得意外。如果說這世界上有誰最了解喬淮,無疑,便是他。他無比明白這個男人曾經過着怎樣的生活。
果然,那位得到高僧說的沒錯。他若能安然度過這一劫,往後便是大徹大悟,大徹大悟的最高境界,不就是立地成佛嗎?
一直陪着喬淮聊到太陽西斜,蘇垣沒有回別墅,索菲亞打了電話過來,問他什麽時候回來吃飯,蘇垣跟她說今天還有事先不回去了,就回了老街的家。
屋子裏很久沒住人了,一股發黴的味道。
蘇垣打開窗通風,随意收拾了一番,躺在卧室裏,突然想起了什麽,從床下拿出一個鐵箱子。
箱子很沉,裏面裝滿了東西。有以前在孤兒院得到的小禮物,無非也就是一兩個小小的廉價玩具、幾張五彩斑斓的糖紙——糖早就被吃掉了,糖紙卻沒舍得扔。有各種老舊的電子設備,全都是張澤送給他的,他拿出一個ipod來把玩了一會兒,那是張澤送給他的第一個生日禮物,他一直很珍惜地用,雖然現在已經淘汰了,可上面一點刮痕都沒有。
他其實并不是那種感情細膩的人,但每個人的心裏總有那麽一寸柔軟的地方,藏着一些小小的喜悅,藏着一些曾經歷過的感動。
他把一個絨布盒子拿了出來。裏面放着的,是蕭母送給他的戒指。
把箱子重新鎖好放到床底,蘇垣靠着床頭躺了下來。
拿着那枚白金戒指在手裏把玩了一會兒,過往種種幾乎不用勞費心神,皆是歷歷在目。
不知想到了什麽,淺黃色的燈光下,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揚着,那笑容比暧昧的燈光還要柔和。
許久後,他嘆了口氣,看了看戴在無名指上的鑽戒,把捏在手心裏的那枚戒指也戴在了中指上。
輕輕地撫摸着那兩枚戒指,蘇垣皺了皺眉,一擡手幹脆把兩個戒指全摘了下來,一起放進了那個絨布盒裏。
被子一拉,倒頭就睡。
第二天,榮登各大娛樂網熱度榜榜首的,赫然是蘇垣摘掉鑽戒的消息。
蘇垣掃了眼新聞,關掉手機,靠在保姆車的座椅上閉目養神。
桃子懷孕剛二十周,還在跟着蘇垣跑通告,只不過許穆又多給蘇垣安排了一個助理,開車跑腿這些事都是另一個助理在做。
桃子坐在蘇垣旁邊,接了個電話,轉頭看了他一眼,輕輕喊他:‘垣哥?’
蘇垣裝作沒聽到。
雖然知道他剛才還在看手機,不過藝人都有秒睡的絕技,連他們這些助理也都練就了這個絕招,桃子叫了一聲沒叫醒,以為他睡了,小聲道:“垣哥睡了,要叫醒他嗎?”
那邊說了什麽,蘇垣依稀聽出來了,眼角一跳。
桃子推了推他的胳膊:“垣哥,醒醒,蕭總找你。”
“……”
特麽的他到底喜歡上了個什麽玩意兒啊,睡覺都得把他叫醒,催命的吧。
蘇垣睜開眼,無奈地接過手機。
“我知道你裝睡,最近清閑得要死,心裏美的要死,做夢都能笑醒吧你?你能睡得着?”
蘇垣哼哼了兩聲。
“晚上早點回來!不回來你就等着我們上門吧,到時候鬧得鄰裏皆知,那可就不是娛樂版頭條的事了聽到了沒?”
蘇垣“靠”了一聲,關掉手機遞給桃子。
“晚上真的沒通告?”蘇垣不死心地問桃子。
“沒有啊,不是垣哥你自己跟穆哥說最近要照顧淮哥很忙嗎?”
蘇垣嘆了口氣:“算了,不去喬淮那裏了,直接送我回別墅吧。”
開車的小助理連忙答應一聲。
昨天他一夜沒回,索菲亞打了好幾個電話給他。既然躲不過,那就早點回去,免得她擔心。
到了別墅,就看到蕭以谌和宋唯己都在。
“你怎麽這麽閑?”蕭以谌剛出院游手好閑很正常,宋唯己這時候在家就不對勁了。
“你都跟我鬧離婚了,我還有心情工作?”
蘇垣哼了哼。他不過摘了戒指,那些娛樂新聞就開始深扒他和宋唯己“離婚內幕”,有條有理層次分明,搞得他自己都快信了。
“你是什麽意思?”
“自己想,”擋開宋唯己伸過來的手,又推開貼在旁邊的蕭以谌,“我去書房。”
蘇垣噔噔噔跑上樓,陳浩和宋浩德又在下棋。索菲亞看到他回來了,高興地下去準備晚飯去了。
陳浩手裏捏着枚棋子,眼睛盯着棋盤,問道:“怎麽樣了?”
他這話說得突兀,蘇垣和宋浩德卻都知道問的是什麽。
蘇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眉梢。本來是想到這裏避難來的,是他欠考慮了。
他硬着頭皮道:“一團亂麻。”
陳浩勾了下嘴角,搖了搖頭。
宋浩德下了一子,靜靜等着陳浩落子,擡頭瞄了一眼蘇垣。
“有什麽想法就去做,人經不得後悔,年輕的時候感覺不出來,老了就知道是什麽滋味兒了。”
蘇垣詫異地看着他。
宋浩德微微一笑:“怎麽,覺得我應該生氣?唯己都看開了,我一個局外人生哪門子氣?”他頓了頓,又道,“放松一點,人不是活給別人看,是活給自己看的,你們三個人的事,礙不着旁人,唯己和阿谌都願意,你還顧及什麽?”
字字句句都說進了心裏。蘇垣眼圈一熱,咬着嘴唇點了點頭。
陳浩道:“早點說清楚,別讓蘇菲擔心。”
蘇垣站起身來:“那我先出去了。”
兩個老人點了點頭,不看他,繼續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