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阿浔,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哪裏不舒服嗎?”
顧浔頭都沒有回一下,只是幅度很輕地搖了搖了搖,說:“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雙手分明緊抓着安全帶,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額角鼻尖也因為緊張滲出了層層密密的汗。
真狼狽啊。陸鳴殊心想。他可真是太喜歡看這人隐忍狼狽的模樣。
綠燈轉紅燈。陸鳴殊因為開了點小差,沒有及時踩剎車,車子擦着前面皮卡的屁股、橫在人行橫道上。陸鳴殊對此習以為常,只是有些惱怒地罵了聲“草”。
但顧浔反應就激烈的多。他整個人從椅背上彈跳起來,又因為有安全帶的束縛,被重新勒回椅子上,雙目驚恐地望着陸鳴殊,滿頭滿臉都是汗。
他嘴巴張張合合,喉結不斷上下滾動,像是想說什麽,卻被人掐住了嗓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阿浔,你怎麽了?”陸鳴殊覺得莫名其妙,臉上卻裝作很急切擔憂的模樣,去抓顧浔的手臂,“阿浔?”
結果反倒先被顧浔抓到了。那人用一種簡直想将他手掌捏碎的力道握住他的手,胸膛起起伏伏,好一會兒後才像是勉強穩定心緒,微啞着嗓子低聲說:“小、心。”
陸鳴殊覺得更加莫名其妙。只不過差點闖了個紅燈而已,用得着這麽大驚小怪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要被撞死了。
“阿浔別怕,沒事的。”他輕輕拍了拍顧浔的手背,輕聲細語地說,“剛剛是我不好,沒看清信號燈,是不是吓到你了?”
“沒、沒事。”顧浔又搖了搖頭。然後才像是終于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麽,迅速收回手,緊抿着薄唇、顯得有些無措。
“以後開車、還是要小心些。”紅燈轉綠燈,後面的車輛鳴笛催促他們。陸鳴殊充滿歉意地笑笑,然後重新啓動了車子。剛轉過紅綠燈路口,他聽顧浔這樣說。
聲音很低,仍帶着啞。像往惑人的海妖的喉嚨裏灌了一把粗砺的沙子。
“嗯,我以後一定注意,阿浔可千萬別生我的氣啊。”陸鳴殊做出一個難過的表情。顧浔卻被逗樂了,緊繃着的情緒也因此松緩下來。他很認真地說:“不會。”
之後的挺長時間,兩個人都沒再說什麽,車廂裏變得安靜下來。顧浔又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沉默地倚着車窗。像截漂亮又無趣的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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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副驚恐的表情比較生動好玩。
快到導航标注的目的地時,陸鳴殊忽然說:“阿浔開車是不是從來沒有吃過罰單?”
顧浔默了默,像是不明白陸鳴殊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但還是很誠實地回答說:“我不會開車。”
陸鳴殊看起來有些吃驚:“這樣啊……”
顧浔:“嗯。”
顧浔住的是公司提供的公寓,又小又破,還是合租。跟他住一起的是兩個歌手,最近參加了一檔選秀節目,吸引了不少粉絲,算是有了些流量。
兩人本來就和顧浔不太對付,如今更是明裏暗裏排擠他。顧浔回來時他倆正在客廳裏吃燒烤。
見顧浔進來,易凱丢了手裏的竹簽,陰陽怪氣地說:“喲,我們顧哥不是看不上賣屁谷的麽,那剛剛那個開豪車的人是誰啊?”
“什麽看得上看不上,我看啊,顧哥是嫌之前那些金主不夠壕!”付博明說。“換個開邁巴赫的,顧哥不就願意上車了麽。”
顧浔心裏已經明白了。這倆是看見他從陸鳴殊車上下來了。
這就是為什麽他開始時不願意讓陸鳴殊送。怕麻煩人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這裏住的都是不得志的演員、歌手,人多嘴雜,很容易就會被有心人注意到。轉身再添油加醋一番傳出去,到時候指不定被傳成什麽樣。
顧浔有心想警告他們幾句,臨到嘴邊卻什麽都沒說,徑直回了房間。
“喲,看看、看看,這是攀上金枝懶得搭理我們了,嘁,說來說去不還是個賣屁谷的,誰比誰高貴啊!”易凱說。
付博明緊跟着嘲道:“那可不一定,沒準人金主是看上他那根按摩棒了呢!”
那之後的一周,陸鳴殊都沒再找過顧浔,但對方的一舉一動他卻了若指掌。
就像他當初執意要定下顧浔做代言人時說的那樣,如今業內都知道顧浔靠上了Dream這座大山,從來無人問津的糊咖轉瞬便成了塊香饽饽,不少人争先恐後地朝他遞橄榄枝,合作邀約不斷。
但顧浔所在的公司是個野雞公司,從老板到藝人,各個都是上不得臺面的蠢東西。
好不容易出現只肥羊,就恨不得把顧浔直接薅禿了。不好好利用這個絕佳機會也會算了,竟然還坐地起價,趾高氣揚地拿鼻孔對着人,對投資方們挑三揀四。
這波騷操作自然得罪了不少人。娛樂圈裏最不缺的就是俊男靓女,今天紅遍天的人明天可能就會摔下雲端,不過一個顧浔而已,誰是非他不可?
顧浔還沒來得及火,就涼了一半。
陸鳴殊看着秘書傳過來的郵件,嗤笑道:“有這樣的老板和經紀人,就是天仙轉世也紅不起來,何況還是這麽個貨色。”
但游戲還是得繼續,所以就讓他來拯救這只可憐的小寵物吧。
把他高高捧起、再重重摔下。
“看什麽呢,笑得古裏古怪的。”徐楚河鬼哭狼嚎地唱完一首歌,把話筒交給其他朋友,自己則坐在陸鳴殊身旁,湊過腦袋要去看他手機屏幕。
陸鳴殊當然不可能給他看,把手機一鎖,揣進了兜裏。
徐楚河嘴角向下撇了撇,顯出一點不高興。卻很快被懷裏的美人勾住了心魂,沒空好奇陸鳴殊了。
這個女人的臉陸鳴殊并不陌生,這段時間似乎哪裏都能看見,電視廣告、商場投屏、wb熱搜……陸鳴殊看都看膩了,擱在眼裏都覺得煩。
真不知道徐楚河的眼睛是怎麽長的,就喜歡挑這些醜東西。
他拿腳尖踹了踹好友的小腿肚,不怎麽走心地問了句:“之前那個呢?”
徐楚河臉上烙了個紅色的唇印:“哪個啊?”
“就那個姓王還是姓張的。”
徐楚河茫然地想了陣,然後說:“嗐,那個啊,其實我對那樣的沒什麽興趣,就是看大家好像都挺喜歡她,天天吹什麽高冷女神。”
“我之前沒試過那款的,就想嘗嘗滋味,想知道高冷範的玩起來怎麽樣,誰知道脫了衣服比誰都騒,睡了幾次就沒興趣了。”
坐在角落裏的一個朋友笑他:“你就混帳吧。不過話說回來,也不知道什麽樣的人能把你和陸少給收了。 ”
另一個朋友跟着笑:“欸我也好奇,到時候咱們可得替廣大俊男美女給兩人送面錦旗,這特麽簡直是為民除害啊……”
陸鳴殊将垂落在額前的頭發往耳邊捋了捋,笑罵了一句:“你們兩個傻x,說他就說他,扯我身上幹嘛,我這輩子都不會碰愛情這玩意兒,你們別想看什麽笑話。”
那兩人頓時笑起來。他倆和陸鳴殊、徐楚河很熟,可以不避着什麽的随意開玩笑,但其他人可沒那個膽子,只能跟着哈哈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