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顧浔喉嚨又開始難受,他很輕地清了兩下嗓子,然後在陸鳴殊期待的目光中打開了距離自己比較近的那個大盒子。
是個頸部按摩儀,很适合久坐在辦公室的人。對于這個禮物,顧浔還挺意外的,他莫名有些沒法将頸部按摩儀和陸鳴殊聯系起來。
陸鳴殊說要給他帶禮物這件事,顧浔一直記得,他一方面覺得那也許只是對方随口說說而已,就像一般的社交場合下那些“下次請你吃飯”“改天約”“有空再說”……一樣,聽過就算,不必當真。
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期待、忍不住猜測如果是真的,陸鳴殊會送給他什麽禮物。
想來想去也沒往按摩儀這方面想,畢竟按照那人的性格,禮物就算不是花裏胡哨的,也不該是這麽實用的東西。
“這個牌子的按摩儀挺好用的,我自己也有一個,就是顏色不一樣,我的是黑色的,給你買的是大紅色的。”
陸鳴殊一邊說,一邊拿了旁邊的另一個小袋子,“還有這個是眼罩,買按摩儀送的,午休的時候可以戴着眼罩眯一會覺。”
顧浔這才發現原來袋子不止三個,中間還夾了只裝眼罩的小袋子。
顧浔伸手接了眼罩,很輕地捏在手心裏。質地很柔軟,應該是絲綢材質。
拆按摩儀的時候他說了聲謝謝,這會兒又道了聲謝。陸鳴殊送的禮物很實在,他道謝也道得真心實意。
他表情未免有點鄭重,倒是把陸鳴殊又逗笑了:“這有什麽啊,顧醫生喜歡就好。”
“再看看這個。”他把後面那個小一些的袋子推向顧浔,“一看見它我就馬上想到了你。”
因為這句話,顧浔心頭一跳,眼罩在他手裏被捏得變了形。他擡眸看了眼陸鳴殊,在對方的催促下從袋子裏取出一個首飾盒,打開以後,裏面是串碧綠色的翡翠珠串,中間綴着兩片小巧的白色羽毛。
顧浔的第一個念頭不是“這東西價格不菲”而是“這才像是陸鳴殊會送的東西”……
因為這個冷不丁冒出來的念頭,顧浔心裏覺得有點好笑,臉上卻沒敢怎麽表現出來,死憋着。陸鳴殊奇怪地看他:“怎麽了?”
“沒什麽。”顧浔把笑憋回去,将手串放回茶幾上,“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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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貴重的,我就是一眼覺得你戴肯定好看才買的,如果你不要的話我會很傷心。”陸鳴殊說。表情看起來也确實有些受傷。
顧浔張了張嘴,說:“很好看,但真的太貴重了。”
陸鳴殊已經有點生氣了:“好看有什麽用,你不想要那它就是個垃圾。”說着就抓起手串、擡起了胳膊,看樣子是真想要把東西直接往地上砸。
“你做什麽!”顧浔被他這動作吓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攔,陸鳴殊睨他一眼,“既然阿浔不要,那我就只好把它丢了,省得看着心裏生氣。”
這會兒是真成了個不講理的纨绔,翡翠都是說砸就砸,顧浔簡直要無奈了:“別砸,我要。”
“真的?”陸鳴殊有點不信。
“真的。我要。”顧浔只好又強調了一遍,“要的,我很喜歡,別砸。”
陸鳴殊看起來還是有些不相信,就着兩人交握的這個動作将珠串戴到顧浔手腕上,見人沒有要把東西取下來的意思,這才又高興起來。
他捏了捏其中一片羽毛,眼含笑意,說:“真好看,我就知道阿浔戴着一定好看。”
顧浔也盯着珠串看:“嗯,是很好看,多謝。”
陸鳴殊動了動手腕:“阿浔,不喜歡你跟我這麽客氣,于公于私,我送你這麽一份禮物都是應該的,所以別有什麽負擔的收下,安安心心的戴着,好嗎?”
他這一動,顧浔才意識到自己還握着他的手,兩人肌膚相貼的地方猶如火燎般發着燙。他迅速松開手,撤開兩步距離:“嗯。”
陸鳴殊原本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卻在十幾秒之後轉開了眼:“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有空再過來。”
張光銘導演為了這部新片已經準備了一年多,演員一旦定下來後就要正式開拍了。
這部片子講的是四個年輕人的故事,有人從出生起就是天之驕子,被人捧着、哄着,出門有司機,家裏有保姆,吃最昂貴的食物,穿名牌衣服;而有人茕茕孑立、踽踽獨行,在泥潭裏摸爬打滾。最後天之驕子锒铛入獄,落魄的卻仍然落魄。
四個人是獨立成線,但也有或多或少的牽扯,他們可能是小學同學,可能是曾同住一個小區的鄰居,也可能是在不同日期不同時間段去過同一家便利店、買過同一種牌子和口味的方便面……
顧浔當時看完劇本,就覺得這是個“很累”的故事。都是很零碎的片段,前三分鐘可能在講這個人,後五分鐘鏡頭又會切換到另兩個人。
要是放到熒幕上,觀衆的注意力一不集中,就會不明白剛剛在講什麽。
或者說,就是全程盯着看,也不一定能看懂。不太符合大衆意義上的“好看的電影”這個标準。
最先開拍的就是顧浔這條線。他演的是個畫家,空有才華卻郁郁不得志,為了躲避現實逃到了一個小漁村,在那裏遇見了個溫柔漂亮的捕魚女,她成了燃燒在畫家生命裏的一團火焰。
然而最後捕魚女跟了收購海島開發度假村的油膩老男人,畫家在為心愛之人畫完最後一幅畫之後跳海自殺。
最諷刺的是,半年後他這幅作品被拍出了七位數的高價。
顧浔的演技怎麽樣,張導很清楚,所以為了讓他能夠更好的進入角色,拍攝是按照電影劇本的順序來的,畫家在去往漁村之前一直生活在大都市,為了維持生計,在一家畫室當老師。
他們今天要拍的就是第一幕,畫家簡一在畫室指導學生們速寫。
這其實是挺簡單的幾個鏡頭,顧浔只要在教室裏走來走去,和某個對手戲演員搭兩三句臺詞就可以。
但就是這一幕,拍了一下午也沒讓張導滿意,中途有幾次差點摔凳子叫顧浔滾。
“你演的是個老師!老師!那時候他還沒對自己失去信心,看自己教的孩子們就像在看年輕幾歲的自己,眼神要溫柔一點!要有光、有期待!”
“他們是你的學生,不是殺父殺母殺全家的仇人!你這眼神是怎麽回事?!表情柔和一點、柔和一點懂不懂?!”
“平時不是挺好的麽,私下裏也會說會笑的,怎麽一到鏡頭底下就不會動了?你僵着個臉瞪他幹嘛?!還瞪!”
……
張導氣得讓助理去買速效救心丸,休息時間一看見顧浔就擺手讓他別在自己跟前晃,頭疼,想罵人。
顧浔也氣自己。他的角色在片子裏是比較吃重的,按陸鳴殊的話來說就是“男二”,但他的演技也是四個人裏最拉垮的。張導是奔着拿獎籌劃的這部電影,而他很可能會成為那顆老鼠屎。
盡管他非常想要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論導演怎麽罵他、說他,他都聽着、受着。
可好态度換不了好演技,他該僵着還是僵着。演慣了面癱的“霸道總裁”“霸道校草”,很難跟上名導的要求。
張導便放了狠話,要跟他磨,什麽時候磨出他要的感覺了,什麽時候算完。反正劇組那每天大幾十萬的損失,有金主兜着。張導底氣很足。
就看最後是他先把人磨出來,還是金主那邊先破産叫人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