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隐秘心事
“然後呢?小冬怎麽樣了?”
卿一笑臉色蒼白,聽到包子的描述,仿佛看見了當時兇險的場面,她不知道,在她和容無缺離開的那晚,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
為何這群黑衣人像是有目的地來殺人?
曲姐姐到底查出了什麽事?
包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帶動了身上的傷口,他氣息不住起伏,半晌道:“我們分開逃忙,曲姑娘帶着冬至從西頭走,我帶着饅頭走東邊,我本來還想去找薛小姐,曲姑娘對我搖頭,當時我也只看見了薛小姐屋內有火光,情急之下來不及多想,後來,我和饅頭被那夥人追上差點被殺,一個蒙面人跳了出來,說留下活口,再後來我就不知道了……”
“包兄弟,你在逃忙中可一直拿着你的劍?”容無缺想起青槐的說辭,忽然開口問道。
包子似乎在詫異他的問題,他想了想,搖了搖頭:“沒有,說來也奇怪,我的劍剛好那天在客棧丢失了。”
“他們果然和穆家是一夥的,為什麽一直咬着我們不放?”
卿一笑厲聲道,偷了包子的劍然後殺了那壯漢,再嫁禍給包子,這麽說他們從住進客棧就被人盯上了?
薛玥的身份是那天晚上被發現的?
“還有一事,你們給薛小姐熬藥,為何藥中有草烏頭和野葛?”容無缺道。
“什麽?”包子聽聞,激動地咳嗽了起來。
青川縣靠山,不少大夫會經常去山中采藥,草烏頭和野葛對他們并不陌生,因為這兩種植物有大毒,極少被他們那兒的大夫使用,包子想到這裏,急切地說道:“那藥方我看過,只是普通的安神湯,裏面不曾有這兩味藥。”
“好毒的心思,一味毒藥不夠,還下足了兩種,這是要置薛玥于死地。”卿一笑咬牙道。
卿一笑問到了這些話,她現在可以肯定饅頭被關在穆府,暫時沒有性命之憂,她也顧不了那麽多了,此刻得要先去找曲殺歌,聽說冬至替曲殺歌擋了刀,他那個病恹恹的身體怎麽挨得住刀子?
在他們說話的這會兒功夫,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郡主的下人被容無缺支使了出去,所以他們不擔心這些事被他們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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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一笑在屋子翻找東西,竟然找到了兩套夜行衣,還在廚房找到了一些好東西。
卿一笑和容無缺換好衣服,兩個人偷偷地飛上屋頂,找到那條曲殺歌留下記號的巷子,根據曲殺歌的提示,像兩朵浮雲朝着遠方飄去。
卿一笑一路追随着記號,竟追到了城外,她的內心隐隐不安,曲姐姐躲得這麽遠,情況一定很嚴重。
內心複雜的情緒不停地沖擊着她,她帶着容無缺越飛越快,在郊外一處地方,記號消失了,前面只有一座破舊的廟宇,隐隐透着豆黃色的燈光。
夜空中雷聲轟隆,一道閃電劈了下來,卿一笑上前幾步,只看到那豆黃色的燈光晃了幾下,消失了。容無缺走在她前面,兩人快捷的步子踏在落滿枯葉的的路上。
容無缺登上臺階,卿一笑伸手推門,“咯吱”一聲,廟宇內森冷黑暗的氣息迎面撲來,卿一笑的眼睛還沒有完全适應這死寂的黑暗。
她正低頭感到奇怪,一陣帶着殺氣的風聲猛然從左邊撲來,容無缺覺察到危險擋在卿一笑身前,同時在黑暗中根據判斷,與對方對了一掌。
“轟——”又是一道雷聲和閃電,卿一笑看到眼前慘白的臉,倒抽了一口冷氣,痛呼道:“曲姐姐!”
曲殺歌險些刺向她胳膊的劍立刻偏了幾分,卿一笑感覺頭發被她削掉幾根,朝着曲殺歌站立的方向撲過去,抱着她喊她。
曲殺歌痛吟一聲,卿一笑只感覺後背摸到了溫熱黏糊的液體,容無缺取出随身攜帶的火折子,點燃了屋內的一盞油燈。
卿一笑的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個人上,他的上衣随意披在身上,胸口上纏了一圈一圈的白布,可是仍然有血染紅了白布,卿一笑呼吸一窒,只感覺腦中發暈,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就要去探冬至的氣息。
“他沒事,剛睡着。”曲殺歌站在原地,看到卿一笑的動作,淡淡地說道,“刀穿過胸口,傷了肺葉,好在不致命。”
曲殺歌的話看似随意,卿一笑卻聽出了裏面的顫音,卿一笑望着冬至毫無血色的臉,只覺得快停滞的呼吸才慢慢恢複正常。
冬至不像包子和饅頭,包子至少還有點武功護身抵擋一二,饅頭雖然不會武功,人卻機靈不至于丢命,冬至可是一點武功也沒有,心眼又實,他幫曲殺歌擋刀,肯定是把命都豁出去了。
卿一笑緩緩轉身,将曲殺歌眼中的擔憂和痛意都看在眼裏,她擡頭看着曲殺歌同樣毫無血色的臉,輕聲問道:“曲姐姐,我相信你對小冬并非毫無感覺,你只是怕會辜負……所以不敢靠近也不敢接受……小冬他很好,真的很好,一個肯拿命愛你的男人……你真的要放棄嗎?”
風使勁地吹着,大雨忽然像斷了線的柱子一樣落下來,外面樹枝被風吹得喀嚓作響。
曲殺歌聽着被狂風卷起抽向窗棱的大雨聲,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了那場大火和血流成河的工廠。
想起了那些堆積成山的屍體,想起了爺爺死不瞑目的眼睛。
那個蒙面人拿着刀砍向她,她邊哭邊跑,刺眼的火光和那些血灼傷了她的眼。
有燃燒的橫木掉下來砸傷了她,外面嘈雜的人聲逐漸清晰,蒙面人恨恨地看了她一樣,好像确認了她在這場大火中活不下去才轉身離開。
她紅着眼一步步地往前爬,就這樣把一條命爬了出來。
她的傷勢嚴重,半邊臉至脖子處都燒毀了,身上也留下了不少醜陋的傷疤。
她靠着仇恨活了下來,她像個乞丐一樣四處流浪,遇到了不少她那個年齡不該承受的事。
她一直尋找着那個蒙面人,流浪到青川縣快餓死的時候被卿一刀所救,于是一直跟着他。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以為仇恨會變淡,卻在那天夜晚再次見到那個蒙面人時震驚不已,她死也不會忘記那雙眼睛。
她多年來也一直以殺手的名義在追查黑衣人組織的下落,慢慢地發現了越來越多的秘密,這些秘密聯結處均指向一個地方——穆家。
“薛玥是被人下毒後毀屍的。”
曲殺歌沉默很久,沒有回答卿一笑的問題,她沒戴那頂黑紗鬥笠,戴着半邊黑色面具的臉隐在微弱的燈光中。
她的手心握着兩枚暗器,淡淡道:“我趕到房間的時候,一個黑影已經跳出了窗,薛玥被他們用藥毀了五官,她遭次毒手恐怕與少女失蹤案有關。”
“薛玥為何會暴露行蹤?”容無缺皺眉問道。
“我們搭乘的那艘船上的藥材老板叫馬三,他和悅來客棧的掌櫃有來往。我在薛玥喝下的藥中發現了草烏頭和野葛,恐怕是客棧的人下的手。”
曲殺歌的聲音十分清冷,卿一笑卻聽得全身發寒,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饅頭和她提過馬老板,她當時去船艙查探到他們運輸煙土,此外,她差點忘記了一件事,堆放在煙土上的藥材,那記得氣味……好像就是草烏頭。
“我懷疑京城中不少青樓客棧都是他們的眼線。另外,我還查到一件事……”
有窗戶被風吹開,曲殺歌陰恻恻的目光盯着外面的大雨,又是一聲炸雷過後,她轉過身盯着容無缺。
“他們在找一本賬冊,這本賬冊好像與當年容縣令的死有關……或許這也是黑衣人盯上我們的原因。”
十五年前,私鑄兵廠的起火案件,一百三十條人命被當作意外事故結案,只有她知道那場火是人為導致的,也只有她知道那些人大部分是被滅□□活燒死。
她手中的兩枚暗器,一枚是在十五年前死去的爺爺身邊撿到,另一枚是在不久前的竹林中被她殺死的黑衣人身上翻出。
黑衣人屬于暗門的這件事毋庸置疑,但是她還沒有查到暗門的門主是誰,她懷疑過穆亦風,卻一直沒有證據。
此外,她還告訴過卿一笑,當年的大火案牽扯廣,借調過容縣令去協助破案,多年後容縣令再次被借調去外地卻意外身亡。
曲殺歌之前不明白對方為什麽一定要除掉容縣令,現在隐隐約約明白了。
自從那群黑衣人在青川縣露出過蹤跡,她就一直尋找這條線索查他們,果然在一次偶然間的偷聽中,她聽到了一本賬冊,這本賬冊存在時間已久,好像還記錄了關于不少朝廷官員的犯罪記錄。
也許容縣令是也是查到了這本賬冊,才讓對方下決心除掉他。
卿一笑聽完曲殺歌的話,震驚得呆住了,容無缺聞言也慘白了臉,他走上前,似要找曲殺歌問清楚。
這件凝固在過往中的往事,像是一粒頑固的沙礫,日日夜夜帶着血磨着他的心間。
卿一笑想到曲殺歌曾在屋頂上和她講過的大火案,以及關于對容縣令之死的猜測,久久凝視着容無缺,有點不安地等待着。
大雨依舊鋪天蓋地地從夜空中傾瀉而下,突然,外面的一聲喝令打破了這份長長的安靜。
“給我把這地方圍起來,放箭——”
嗖嗖嗖——
十幾支羽箭在話語落下的瞬間,連續地射進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