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深宮女子

容無缺看着高大宮殿,唯有她的笑聲讓這冬天顯得有了幾分生氣,他走過去牽起她繼續走,沉吟一下,問她:“你本來要去哪兒?”

卿一笑還在看那雪球,聽到他的話偏頭笑看着他,突然想起要去護城河玩,不過見到他,她根本沒有玩的心思了,她都差點忘記了,皇上終日要與容無缺同進同出,容無缺幾乎都沒時間做其他事,難道他今日過來,是因為皇上沒時間?

自從皇上給容無缺另外安排了住處,他們見面的次數少得可憐,想起他難得來這兒,卿一笑“呀”了一聲,同樣問他:“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麽來了這兒?”

容無缺和她對望了一眼,慢慢道:“想帶你見一個人。”

“什麽人?”卿一笑愕然。

“你想見的人。”容無缺賣了個關子。

“小氣……

”卿一笑撇撇嘴,突然感覺眼角一涼,有什麽東西飄落了下來,她仰起頭驚呼道。

“下雪了。”

蘆花一般的雪,一簇簇地飛落下來,地上的積雪已經被清掃過,很快又蓋了薄薄一層,極目一望,到處閃耀着連接不斷的銀光。

卿一笑凝望天空,伸手接住那一片片松軟得如鵝毛的雪花,良久又長長籲出一口氣。

也不知道青川縣下雪了沒有?今年冬天,不知道有沒有人給那些流浪漢送去禦寒的棉被和食物?

一片靜默裏,容無缺揉了揉她的頭發,替她拂去發間的雪花,只叫她跟他走。

卿一笑一路上好奇地東張西望,走了很久,才發覺容無缺将她帶到了一座離金銮殿不遠的宮殿,卿一笑踮起腳張望,已經猜到這可能是他的住處。

她沒有直接來找過他,卻是從那些宮女口中聽說了不少關于他的事,眼下看這座宮殿的華麗程,方覺得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果然和旁人不同。

“站住,什麽人?閑雜人等,不許入內。”

Advertisement

卿一笑跟着容無缺走,進門時冷不防被侍衛攔下了,卿一笑皺起了眉,她沒有來過這裏,但是她看着外面一圈的護衛,心底卻是清明的,皇上是真心對他好,這等的森嚴戒備想必是為了保證他的安全。

卿一笑勉強笑了笑,不想給容無缺添麻煩,原本打算随便想一個理由進去,卻怎麽也找不到一個好的借口,不想容無缺聽到那個侍衛的話時停住了,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定定地看着那個侍衛。

“容……殿下……”那個侍衛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卻在容無缺的眼神中漸漸緊張起來,他低了低頭,準備說些什麽,頭頂上忽然響起一個炸雷。

“無知小子,敢攔我徒弟媳婦!”

侍衛聽到聲音,只感覺耳邊大風刮過,他剛準備抽刀,轉眼刀被從天而降的一個人徒手劈成兩段。

眼前一團黑影落下,同時,侍衛臉上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四周驚人的氣勢讓旁邊的侍衛都怔了怔,卻在看清來人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來。

卿一笑側轉身,就看見眼前站着一個一臉絡腮胡子的老道士。

他雙手叉腰,先是劈落侍衛手中的刀,現在又盯着卿一笑認真地看,卿一笑見他額頭飽滿,雙眼大如銅鈴迸射出兩道精光。

那打量的目光看得她很不舒服,卿一笑不禁皺起眉,鼓起腮幫子也瞪着他,看誰的眼睛比較大。

那老道士滿以為這小丫頭會被自己的氣勢吓到,看到她竟然敢挑釁自己,不禁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他擊出一掌想試試她的武功,卿一笑卻在看到他眼神的瞬間發覺不對,立刻撒出袖中的“癢癢粉”,同時腳步後退,輕輕巧巧地翻身躲開了那迎面的招式。

老道士自信過頭,不想這丫頭有詐,手勢一變幻已經沖飛那點粉末,他大笑:“小娃娃,有點意思。”

他擡腳便要去捉她,突然眼前有個人影飄了過來,老道士在看清人影是誰指揮,臉色大變,“啊”了一聲連忙收手,埋怨道:“徒兒。”

容無缺擋在卿一笑前面,老道士沒抓到她,臉色有幾分懊惱,卿一笑見老道士一副畏懼容無缺的模樣,從容無缺身後探出頭。

之前她對老道士那句“徒弟媳婦”仿若不覺,還在納悶他怎麽在皇宮中如此大膽,現在她清晰地聽到他稱呼容無缺為“徒兒”,臉色不禁白了白。

“魏前輩?你是魏前輩。”卿一笑張張嘴,從容無缺身後跳了出來,她第一次見容無缺的師傅,沒想到他是這麽一位……奇特之人。

卿一笑實在太驚訝,忍不住跑到他身邊,着急地問,“你怎麽來了……怎麽來了……”

“我怎麽來了?”魏瓊的聲音尖銳起來,“怎麽?不想看到我老頭子?”

“不是,不是,我歡喜得很。”卿一笑卻不管他語氣裏的不快,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她忽然想起不久前,容無缺說她爹把京城中發生的事情通知了魏瓊,魏瓊一定是聽說了容無缺的事情才來的,容無缺今天就是帶她來見他師傅,一定是這樣。

看到眼前這個人,卿一笑想起了他對容無缺的救命之恩。

想起了他和容夫人那一段有緣無分的情緣,他對容無缺的不僅僅是師徒之情,其中還包含了多少對容夫人的眷戀和苦楚。

卿一笑不去探尋,也知道這份真情有多深多苦。

魏瓊卻不管卿一笑在興奮什麽,他還沒忘記她朝自己撒毒粉,這壞心腸的丫頭,他幫她揍了那個侍衛,她倒好,恩将仇報,要不是看在容無缺的面子上,他早出手教訓她了。

容無缺見他們彼此也認識了,內心裏覺得這不是他喜歡的方式,卻在看着卿一笑笑容的時候,完全沒有想解釋的想法。

他走上前,衣袖如流水般滑過,拉起卿一笑的手朝裏面走去,而先前那個被魏瓊教訓了的侍衛,看到容無缺的動作滿眼都是震驚,他看着漫天飛雪中的兩個背影,只覺得自己興許在死亡線上走了一遭。

而旁邊被容無缺無視的魏瓊,“啧啧”兩聲,爽朗一笑,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進了屋子,魏瓊吩咐婢女按照他平日的習慣去煮茶,卿一笑目光一閃,突然掙脫容無缺的手,走了過去,堆着滿臉的笑看着他,道:“魏前輩,小女子不懂事,方才多有得罪。”

魏瓊冷哼一聲,心中已然不氣,卻還是端着架子坐了下來,撇開臉不看她。

他多年來雲游四海,卻一直與卿一刀秘密保持着聯系。

從自初追尋他的小師妹到青川縣得知她嫁人,那些少年的青絲在日漸無望的等待中變得斑白,想起師妹逝去後他深沉的痛苦,想起他救下容無缺并知曉他真實身份的震驚。

他的心也曾動搖過,想過袖手旁觀,最終他還是敗給了容無缺那雙如一潭死水的雙眼。

這個小小年紀遭遇家庭巨變的少年,假若師妹泉下有知,她一定希望他好好活着。

當年的他,就是抱着這種信念選擇保護容無缺,為了一個無人知曉的理由留在容無缺身邊。

然而那份隐秘的心思最終也被容無缺窺曉,所以他裝作瘋癫,裝作濫殺“無辜”,直到容無缺與他反目成仇,自絕經脈離開,他反倒松了一口氣。

可是,無論如何他都是容無缺的師傅,他多年來一直通過卿一刀打聽容無缺的消息,知道容無缺深陷皇宮後匆匆趕來,容無缺對于他的意義,也許更像親人,維系他與師妹最後一點情緣的唯一親人。

容無缺生了暖爐,他慢慢地坐下去,目光掠過魏瓊時看了他一眼。

眼前的魏瓊整個人看起來放蕩不羁,雙鬓間的白發卻刺痛了他的眼,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孤山斷崖上那個對月舞劍的身影。

還是當年的那個人,但一切卻又變了。

容無缺想起魏瓊愛喝又熱又燙的苦茶,對想上前來幫忙的婢女擺擺手,低頭拿起小爐,茶葉,開始給他煮茶。

屋中熱氣氤氲,卿一笑端着幾碟點心圍着魏瓊問話,在她眼前的魏瓊,表面上看似不悅,眼神中卻露出了喜色,裝作無奈地把卿一笑奉上的糕點塞入口中。

悠長又着急的傳令聲,突然從屋外傳來。

“請容殿下,魏大人,卿姑娘到寧坤宮——”

魏瓊臉色一變,與擡首的容無缺對視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這個時辰竟然宣他們,卿一笑不用想也知道出事了。

魏瓊的臉上收斂了任何玩味,而是變得緊張起來,與此同時,容無缺毫不猶豫地走過來牽起卿一笑,眼底有一片肅殺之氣,道:“走。”

外面的雪未停,厚厚的雲層蓋住了難得的陽光,天地間昏沉不已,卿一笑他們跟随着來傳召的宮人,平靜地走過一扇扇宮門。

明明是白天,寧坤宮卻燈火通明,不少婢女端着東西進進出出,每一個人臉上都顯得很焦急。卿一笑在那一群婢女恍惚間看到一個人有點眼熟,等她想看清楚,那個婢女已經不見了。

走進殿內,簾幕重影,燈光閃爍,步伐聲在耳邊急促又雜亂。

容無缺帶着卿一笑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站立在兩側的宮人撥開重重簾幕再齊齊下跪,走進了最後的房間,一個明黃色的身影撞入眼簾。

他壓抑地咳嗽着又怕影響到床上的人,燈火映照着他紫紅色的臉,看起來竟有幾分可怖。

見到那人,卿一笑他們三人一齊下跪,齊聲叩見:“參見皇上。”

皇上聽見聲音才轉過頭來,看到他們跪在地上,叫他們起來回話,又連忙招呼容無缺和魏瓊到床邊,嘆了口氣,道:“來,魏卿,你也來……來看看皇後。”

皇上微微挪開了身子,卿一笑随即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女人,她的臉上和脖頸處浮現出死灰般的青色,目光也毫無焦距地朝他們看過來。

卿一笑在看清楚她臉的那一剎那,臉色一白,驚訝之下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