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賀绛:“你怎麽知道我在這?你在我車裏放定位器了?”
商景眼皮輕眨了下,這個借口真好,可惜不能用,他道:“我路過,正好看見你的車進去,我好奇跟進來看看怎麽了?法律規定我不能來這兒嗎?”
賀绛驟然想起小北說的,商景曾看過鋼琴,那家琴行就在對面不遠。商景音樂系畢業,回國找工作,想買樂器很正常。
但是看見他就跟進來不正常。
商景到底知不知道這些行為意味着什麽?還想玩“我可以陪你談戀愛但我不喜歡你”這一套?
戀愛這玩意兒,他體驗過一次就不稀罕了。
賀绛不想再猜,他承認自己被商景的小動作逼得有些不上不下的惱火,開誠布公地問:“商景,你喜歡我嗎?”
“啊?”商景猝不及防被問住了,微張着嘴巴合不上。
他以前喜歡賀绛喜歡得毫無自尊,但現在大徹大悟不舔了,喜歡也随着記憶一起丢失。雖然舔狗屬性偶爾作祟,但整體上脫胎換骨重獲新生。
商景抿了抿唇,他這時候是不是應該毫不猶豫地說喜歡?
可是醫院這麽神聖的地方,商景總懷疑自己撒謊會變舔狗。
“我……”
賀绛自嘲地笑了笑,還用得着等商景的答案嗎,這反應跟三年前一樣。
賀绛換了話題:“你想買鋼琴?”
商景順坡下驢:“想啊,你要給我買一臺嗎?”
他那天回去之後有點後悔,應該先買臺鋼琴放在家裏練練,三天不練手生,這可是他離婚後的謀生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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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知怎麽,跟助理小北在一起,商景總不好意思讓他報銷,怪怪的。但是當賀绛問他想不想要鋼琴時,他就很想要。
明明都是賀绛的錢啊?
商景想了想,靈光一閃找到原因,助理買單像被包養的,賀绛親自問,才像送老婆的!原來他的思想境界又提高了。
賀绛輕笑了一聲,道:“憑什麽送你?”
商景不假思索:“為什麽不買了啊?因為我剛才走神了嗎?我當然喜歡你了……”
商景頓了頓,忽然意識到嚴重性,像賀绛這種大男子主義的人,肯定不允許賢惠的嬌妻有自己的主意,于是不太熟練地補充,“老公。”
賀绛手指攥了攥:“你現在倒是什麽話都能說出來。”
現在是為了一臺鋼琴,以前是為了一些莫名其妙他都不好意思再提起的理由,時不時地讨好他。
他上當過,差點又上了第二次當。
楊钺問他為什麽分手,原因太可笑,賀绛說不出來,他也不想以後再次分手時,只能三言兩語地表示“他傷一好就連夜推着鋼琴走了”。
商景的腦袋上只剩兩道創口貼,像是日歷翻到了最後一天,露出發黃的底頁,再翻一翻,除舊迎新。
賀绛餘光在創口貼上掃過,狠下心問:“什麽時候搬出去?”
商景完全愣住,驀地想起失憶後他們第一次相見,也是在醫院,他耍賴跟着賀绛回家。
如今半個月過去,在四面白牆、充滿消毒水氣味的醫院,賀绛終于想要扔下他了。
他垂頭看着幹淨的地板,有點不知所措,他還沒有收集很多隐婚資料,還沒有認識能曝光的媒體,還沒有賺夠錢租房子……
腦子還沒治好,不知道去哪。
被人直白地問什麽時候搬,縱然對方是個可惡的渣男,商景依然覺得難堪,沒有作天作地的勁兒了,只能哽着一口氣道:“不搬。”
賀绛聽出了一點鼻音,一低頭看見地上多了兩滴沉重的水花,像一場冰霜肆虐過他的心髒,眼睛被刺痛似的一紅。
從來沒有惹過商景掉眼淚,也沒見過商景哭,賀绛一秒鐘便敗下陣來。他不該說這個的,商景對“家”一直很在意。
見不得商景掉眼淚,剛說出去的話又吞不回來,賀绛只得暗罵自己“活該被吃得死死的”,硬邦邦道:“不搬就不搬,哭什麽。”
他伸手抹掉了商景眼角的淚水,指腹像被蠟燭剛溢出的蠟油燙了,語氣又放柔三分:“回家了。”
他的電影戲份大致拍完了,導演對演技要求苛刻,但賀绛每次發揮都很完美,首次參與電影的張瑤瑤演技卻不夠看,接下來一段時間導演親自磨她,賀绛樂得放假。
在醫院遇到商景之前,大腦已經做主把所有不重要的行程都推掉了。
他接下來有一段假期。
商景生氣又丢臉,接下來一路都沒跟賀绛說話。
他真是太沒用了,勇敢的作精的已經沖鋒陷陣跟賀绛鬧起來,上三天三夜新聞頭條了,到時候賀绛哭着求他不要在媒體面前亂說話。
沒用的作精只會被渣男一句話說哭,像無家可歸的流浪狗在醫院吧嗒吧嗒無聲地掉眼淚。
回到家,卻沒有聞到飯菜香,商景又躲又跑又哭的,早就餓了。
他憋不住了,問道:“阿姨今天沒來?”
賀绛把車鑰匙扔在玄關:“不止今天,以後都不來了。”
商景比痛失鋼琴還難過,黃阿姨對他太重要了,他追着賀绛問:“為什麽呀?黃阿姨人很好啊,做飯也好吃,是她覺得太辛苦了嗎?還是你沒給工資?”
賀绛把門關上,邊換鞋邊道:“商景,別忘了我離開之前說的話。”
商景茫然:“什麽話?”
“……”
賀绛揪了揪他的耳垂,“我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我讓你跟黃阿姨學做飯,你學了嗎?”
商景:“……”沒學。
賀绛換好家居鞋,拿了一雙放在商景腳趾邊,催促他換上,然後倒了兩杯水,拉着商景在沙發上坐下,一副深入談談的樣子。
商景皺着眉看他,這表情,不會是要談離婚的事吧?在醫院甩不掉他所以想離婚?
也好,他早就想離了。
賀绛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鄭重道:“我剛才想了想,覺得有必要重新給我們之間定義一個清晰簡單的關系,覆蓋以往,對我們都好。”
商景微微瞪大了眼睛,果然是要提離婚,他有點緊張,一般來說,主動提離婚的一方都會有所讓步,争取順利離婚。
賀绛會給他分多少財産多少現金?還是說他們真的有婚前協議?
商景板着小臉,努力做出自己不情願的樣子,争取更多福利,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賀绛,總覺得對方的樣子,不像是會給他很多錢……
賀绛:“今天開始,我們就是簡單的房東和房客的關系,你做飯洗地澆花抵房租,時間自由,可以另外找一份工作。想住多久都可以,只要你用勞動兌換,我不會再趕你。”
賀绛想了一路,覺得還是這樣妥帖,他不會因為前男友的關系多想,商景也不尴尬。重要的是,商景不會因為寄人籬下傷感,憑自己本事租房,住的更安心。
他不必給予商景超出租客的關懷,商景不用忍着惡心叫他老公,大家退回點頭之交的關系。
商景:“……”
不是離婚啊?
狗男人真有你的,跟自己老婆算房租,這他媽不能是婚房嗎?
你說重新定義就定義,當婚姻法形同虛設?
一點都不懂法!指不定還偷稅漏稅,改天去他工作室抓抓把柄說不定更有效。
法盲!法盲!!
商景心裏憋了一股吐槽的欲望,但是被醫院裏賀绛讓他搬出去的事按住了。
還不能發作,賀绛現在還沒想起正式提離婚,他對上賀绛還是太弱了……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家財萬貫。
革命尚未成功,還要繼續韬光養晦。
商景垂下眼睫,委屈道:“嗯。”
賀绛硬了硬心腸,沒吃他這一套:“那去做午飯吧。”
商景游魂般地進了廚房,看着冰箱裏的一堆食材無從下手。
“咔噠……咔噠……”
有什麽東西撓着冰箱壁,竄來竄去,令人頭皮發麻。
“賀绛!賀绛!”商景吓了一大跳,蹦了一下,跑到書房敲門,“冰箱裏有老鼠!”
“怎麽會有老鼠?沒插電嗎?”
賀绛被商景拖出來,看見冰箱冷藏室抽屜裏有東西在動,他想起黃阿姨的囑咐,了然,上去把抽屜抽出來,放到地上:“大閘蟹。”
商景盯着活力十足的大閘蟹,咽了咽口水。
賀绛:“還有問題嗎?”
商景和大閘蟹大眼瞪小眼,“沒……了。”
問題多了,他不會做飯。但是當着賀绛面承認,肯定又會被說。
賀绛道:“我要跟工作室開一次視頻會議,大約一小時,沒事別敲門。”
商景:“好的。”
這樣最好了,他可以偷偷用手機查做飯方式。
賀绛:“大閘蟹馬上蒸,死了就不能吃了。”
商景:“好的。”
賀绛進書房後,商景蹲下來看了一會兒螃蟹,感覺無從下手,怎麽抓都會被咬。
而且……這活蹦亂跳的,他怎麽忍心下鍋。
商景幹脆把螃蟹抽屜推到一邊,先做點其他的。
他拿出鵝肝牛肉牛腩芹菜青椒等食材,上網搜索這些東西的組合,打算選一定最簡單的。
青椒牛肉?土豆牛腩?……
商景都覺得有點難,忽然,他在一則美食視頻裏看見一句點亮他人生的話。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簡單的烹饪方式。①】
商景把鵝肝和牛肉拿起來一看,盒子上面寫着某某地空運。
高級嗎?太高級了!
還看什麽食譜,直接上手做啊!
商景打開電磁爐,鍋裏加水燒至沸騰,然後把頂級鵝肝和牛肉羊肉扔進去煮熟。
十分鐘後,清水微微變色,浮沫翻騰,商景加入一勺鹽。
覺得不夠,又加了一勺。
櫥櫃裏各種瓶瓶罐罐,料酒生抽老抽雞精耗油芝麻油……商景伸手在各個瓶子隔空點了幾下,果斷收回了手。
畢竟每個食譜關于調料都是适量,他又不懂什麽是适量。
笑話,頂級食材需要什麽調料,只會掩蓋它本身的鮮美。
商景以返璞歸真的方式,做了清水牛肉,清水鵝肝,清水牛腩……中間都不帶換水的。
水是鹹的,牛肉鵝肝的營養都擴散到水裏了,換了多浪費。
最後他嫌顏色不夠好看,又燙了一把清水菠菜,清水花椒,以做裝點。
做飯真是有趣。
小當家脫下圍裙,一一擺盤上桌。
商景覺得自己有點藝術細胞,菠菜給他凹成了一朵綠牡丹,鵝肝的賣相好看了十倍。
做好之後,賀绛恰好從書房出來,他穿着居家拖鞋,跟開視頻會議時高冷的樣子不同。
想到商景在給自己做飯,賀绛連心情也變得愉快起來。
沒有搞出炸廚房的動靜,賀绛的心理預期往上提了一些,在看到六道菜時,他不由挑眉,這麽能幹?
現在是下午一點,賀绛肚子也餓了,不禁期待起來。
商景第一次做飯,倍感自豪,還主動拿了筷子給賀绛。
快點吃,吃完不得給點零花錢獎勵?
賀绛修長好看的手指捏着筷子,準備夾一塊鵝肝。
他定睛一看,鵝肝是完整的。
“沒切?”
“哦哦!你看我忘了什麽?!”商景連忙去碗櫃裏拿出一副刀叉,“今天是西式的吃法。”
賀绛不置可否,切了一塊,放進嘴裏嚼了嚼。
三秒鐘後,他臉色微變,視線開始自動尋找垃圾桶。
又老又淡,還有一股混雜的不知道什麽味的東西挑戰味蕾。
商景眼睜睜看着賀绛把牛肉味鵝肝吐了,覺得受到了侮辱:“尊重一下我好嗎?”
賀绛擰開一瓶礦泉水:“我努力尊重了三秒。”
商景眼裏冒火,“別雞蛋裏挑骨頭,怎麽不能吃了,不都是好東西?糟踐食物!你給我嘗嘗這個!”
賀绛第一次品嘗了完整的牛肉、牛腩……最後閉了閉眼,給出評價:“狗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