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賀绛盯緊了商景,仿佛一眨眼這小東西就會跑。只是想讓蔣聞從朋友角度接近商景,讓他卸下心防接受治療,沒想到竟然炸出了驚天秘密。
可不是會跑麽,商景根本不是有計劃地出現在他面前,而是陰差陽錯,但凡出一點意外,商小狗就不知道帶着他失憶的腦子去哪了。
賀绛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後怕,在這風呼呼的大冷天裏,像握緊了稻草一樣握着商景的手腕。
商小景失憶了。
難怪性格捉摸不透,一會兒粘人地叫老公,一會兒頤指氣使作天作地,原來是把握不好在自己面前的人設,發揮程度有高有低。
他以為商景叫他老公,是陰陽怪氣,或者廉價地認為這兩個字能從他這兒換到什麽東西。
竟然,是真的把他當老公了。
商景竟然把他備注成“老公”,明明以前怎麽哄都沒松口。
他該慶幸自己沒換手機號。
林琳抓到助理賣私人信息給粉絲,建議他換手機號時,賀绛遲疑了,冒着被騷擾轟炸的風險,在不切實際地期望商景未來某一天會聯系他。
商景真的聯系他了,在一個月前,失憶了傻傻把自己送上門。
幸好商小狗還懂得發圖片,他那天去了,若是沒去……後果不堪設想。
商景小臉煞白地看了看賀绛,又看了看蔣聞,突然明白過來:“好啊!賀绛你找心理醫生套我的話?!”
賀绛:“不是——”
商景覺得完蛋了,他的秘密被發現了,賀绛一定不跟他上綜藝了,腦子治不好了,爸爸的房子也買不回來了。
他又是孤孤單單,沒有記憶沒有親人也沒有家,連礙眼的老公都沒了,白白給人家當這麽久作精和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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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瞬間發紅,商景擡手狠狠抹了把淚,推開賀绛,一下子沖出了綠化帶。
“商景!”
賀绛覺得好像有只野貓從自己懷裏蹿了出去,快得都抓不住,他邁開長腿,立刻追上去。
顧不得聲音會不會被人認出了,賀绛邊追邊道:“商景!我沒套你話。”
仗着腿長幾公分的優勢,賀绛在轉角逮住了眼眶紅紅的商景,“你跑什麽!”
前面幾步就是停車場,公共場合不好解釋,賀绛半拖半抱地把商景塞進副駕:“不想引來圍觀就安靜點!”
賀绛快步繞過車前,開門坐上主駕駛。商景抿着唇扭過頭揣着手,就是不看他,逃避溝通。
這幅樣子真是既可憐又好笑,不知道的還以為當初是自己甩的他。
賀绛自嘲,以為商景搞這些暗示性明顯的小動作是想複合,結果并不是。商景只是誤把他當老公,他們畢竟不是真正的夫夫,分手也三年了,心底的陌生感做不了假。
所以商景一方面賴着他,一方面又不信任他,不信任到不敢把失憶告訴他,寧願告訴給街上随便遇到的陌生人。
賀绛想了想自己過去的表現,确實也談不上有任何給予商景安全感的行為。
甚至商景出車禍第一天,他還吼了商景。
懊悔和自責湧上喉頭,賀绛按了按發漲的鼻梁,放緩聲音解釋道:“我之前問過你願不願意進行心理治療,你回避了,我以為你抗拒診療室,就想請心理醫生,以朋友的身份來疏導你。”
商景耳朵一動,微微施舍給賀绛一點餘光:“是嗎?”
賀绛:“不然呢?我又不知道你失憶,為什麽要套話?”
商景冷靜下來,一想也是:“你沒套我話?”
“當然。”賀绛看着商景,目光沉了一下,“但是老實說,你失憶了卻不告訴我,我很生氣。”
“身為你的……老公,我感到傷心。”
在追商景的那幾秒裏,賀绛的大腦前所未有地清晰,清晰地做好決定——讓商景繼續誤會着。
以商景的臉皮,如果他知道連“老公”都是一場烏龍,他作天作地欺負的老公,是自己前男友,一定會連夜買好站票離開S市。
可是商景現在還失憶着,在國內也沒有其他親人,誰敢把這小笨蛋放出去給別人欺負?
自己欺負欺負就算了……況且,賀绛深吸了口氣。
他想給自己和商景再一個機會。有沒有可能,他們這次就重新開始了呢?
等商景治好了,恢複記憶了,他願意接受……審判。
賀绛踩下油門:“系好安全帶。”
商景看了看,發現不是回家的路線,頓時揪緊了心:“這是去民政局?你是不是想跟我離婚?!”
賀绛被噎了一下,也不知道商景這麽關心婚姻,該高興還是該煩惱:“離什麽?綜藝合同都簽了。”
“是哦,我已經簽了合同了!”商景頓時滿血複活,白紙黑字,官宣完畢,這錢相當于在口袋裏了,就算是賀绛也不能違約。
他舒适地靠在真皮椅背上,覺得賀绛這個司機不錯,開車很穩:“那要去哪?”
賀绛:“去給你看看腦子。”
賀绛之前沒有認真關注過商景的傷,他說什麽信什麽,以為就是普通外傷,到底得多嚴重才會全盤失憶?
不把商景抓到醫院從頭到腳檢查一遍,他今晚都睡不着。
想來上次在腦科醫院看見商景,他就是去求醫的,自己居然信了商景跟蹤自己的鬼話!
三年前自己也正當紅,商景卻從沒因此向他要求什麽,甚至幹脆地分手,品行不可能因為失憶就變了。
商景想要錢,可能是因為沒錢治病,華悅是私人醫院,有一定門檻費用。
他上次去醫院探望姑媽,哪知道自己老婆也一個人凄凄慘慘在醫院看病。
代入商景想了一下,賀绛心髒驀地抽疼。
“哦。”商景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麽,“啊,我買的零食還在涼亭裏!”
賀绛把手機遞給他:“打開微信,那個叫蔣聞的,發消息讓他拿。”
“好。”商景低頭編輯好短信。
目送矛盾源離開現場的蔣聞,看了看自己買的一袋沉甸甸的“道具”,再看了看商景的兩大袋東西,“我為什麽不在辦公室吹暖氣當心理醫生,而要來當苦力呢?”
……
車一路行駛到華悅醫院,賀绛解開安全帶,傾身按住準備下車的商景。
“等會兒見了醫生,不許藏着掖着,問什麽答什麽。”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去醫院還得哄,我上次還自己一個人來了呢,你還在醫院裏追我!”
賀绛舉手投降:“行行行,我的錯,以後我都陪你來。”
商景心裏像揣了個暖爐,熱烘烘的,他嘴角揚了揚,又克制地放下來:“你自己說的哦。”
他其實可羨慕姑媽了,賀绛來探病來接出院,都是腦子不好,他怎麽就沒這個待遇呢?
“這麽晚了,醫生都下班了吧?”
賀绛:“收費貴自然有貴的服務。”
商景被帶到腦科主任辦公室,各種檢查開了個長長的單子。
賀绛拿着單子,送商景到各個儀器室檢查,前後折騰了兩小時,又回到主任辦公室。
張主任問道:“可以看看你上次的檢查結果嗎?”
他記得這個小年輕的病歷,但是對方要求保密,想要調出來,得問問他的意見。
商景:“可以。”
于是張主任當着賀绛的面,把一疊文件裏抽出一份病歷,正是商景的。
他認真對比了半個小時,皺眉道:“對比起來,确實有個部位在發生細微的變化。”
賀绛神色一變。
張主任安撫道:“以我的經驗,這是往好的方向發展。你最近有沒有想起什麽?”
商景捏了捏耳朵:“想起了一些小時候關于我父母的事,就是一些對話。”
張主任:“是無意義的對話,還是對你很重要的對話?”
商景頓了下:“重要吧,搬家的時候我爸對我說的話,我很開心。我爸去世之後,媽媽把房子賣了,我很難過。”
賀绛聞言揉了揉商景腦袋。
張主任:“有觸發場景嗎?”
商景:“我坐錯站看見了以前的房子。”
張主任唰唰記下,“還有嗎?”
商景支吾了一下,薄薄的面皮微微漲紅。
賀绛垂眸,淡淡提醒:“不是答應我都說出來嗎?”
張主任看了看他兩,想起最近的新聞,淡定地道:“夫夫那方面的事可以不說。”
賀绛:“……”
商景臉頰紅成了番茄,恨不得縮到賀绛背後去,他都還沒想起來那方面的事呢。
“不、不是,有、一些小片段。”
“什麽片段?”
商景把頭低下去,不好意思道:“我打游戲他罵我笨蛋。”
張主任:“……”
賀绛:“……”
張主任根據上兩個片段的重要程度,推測:“罵得很兇?”
商景:“嗯。”
張主任:“經常罵你?”
商景:“嗯。”
張主任看賀绛的眼神都變了。
賀绛有心想替自己辯解兩句,頓了頓,還是閉上了嘴。
張主任問賀绛:“你們以前經常一起打游戲?”
賀绛:“嗯,異地連麥打,可以算是游戲認識的。”
聽到賀绛提及過去,商景豎起耳朵,原來是打游戲認識的,嚯,難怪他一個普通粉絲能認識大明星,一定是他卓絕的技術成功引起了賀绛的注意。
張主任:“想起這個片段,有觸發場景嗎?”
商景:“上次差點追尾的時候想到的。”
張主任問完話,道:“總體情況還是樂觀的,有觸發場景,他就能陸陸續續想起過去。賀先生,如果你對他的過去比較了解,可以經常跟他說說。”
賀绛:“好。”
張主任頓了頓,眼神閃過一絲精明,意味深長對賀绛道:“注意不要過分美化,影響效果。”
賀绛:“……”
他承認剛認識商景的時候脾氣是不太好,誰讓商小狗打游戲氣人。
見識過輔導孩子作業被氣瘋的家長嗎?他就是。
驅車離開醫院時,已經晚上九點,不遠處就是琴行。賀绛想起商景曾經跟他要鋼琴,被他冷言冷語地堵回去,便在琴行前面泊車,“進去挑一臺。”
商景搓搓手,這他可就不客氣了,實不相瞞,他上次其實看中了一臺。
導購還是上次那個,記性極好,看見商景來買鋼琴,便替他開心:“你離婚了?”
商景:“還沒呢,不離了。”
但是某個人可能對他失憶這件事負有愧疚,要送他鋼琴呢。
商景有個大膽的猜測,他那天是不是為了出去買菜給賀绛做飯,才出的車禍?
導購說完,才發現這次跟商景過來的人不是上次的助理,好像就是商景老公。
對方戴着口罩和帽子,看着有點眼熟。
導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有些尴尬,生怕這單生意做不成了。
賀绛壓低聲音:“定好了?就這臺?”
商景:“嗯。”
“行。”
一百多萬,賀绛眼也不眨地簽單,留下地址讓工作人員明天送過去。
導購接了單,心花怒放,覺得這小兩口怎麽這麽甜,明明就是漂亮藝術家和他的霸總老公。
商景爬上車,失憶的事被挑破之後,他有很多事想問,“我車禍那天是出去幹嘛的?是去買菜還是找工作?”
醒來時,他兜裏有當天日期的兼職傳單。
這個問題把賀绛問住了,他上哪知道去。
做飯買菜是不可能的,商景剛回國,大概率要找工作。
“不知道,你沒告訴我。”
商景眯了眯眼,果然,他是私下偷偷找兼職,不敢告訴賀绛的。
“那我……”
賀绛打斷他:“輪到我問你了,你手機裏我的備注是老公?”
回國換了新的手機號,還存了自己號碼,還備注老公。
這簡直是今天最大的好消息,做夢都能美醒。
被當面拆穿是舔狗,明明不讓叫老公,還偷偷備注,商景臉上挂不住,兇巴巴道:“不行嗎!”
賀绛笑了:“行。”
商景:“我以前是幹什麽的呀?”
賀绛:“在美國學音樂,畢業了。”
商景哼了一聲,好好的音樂高材生,竟然給賀绛當隐婚小媳婦洗衣做飯,以前的思想境界就這樣?
手指粗糙了彈鋼琴多醜?
他心裏逼逼賴賴,但沒又把對賀绛的不滿說出來,還指着他上綜藝呢。
賀绛:“除了手機備注,你還記得其他我是你老公的證據嗎?”
商景:“沒有!”
他答得太快了,賀绛反而不信,笑容越來越明顯:“你說謊。”
商景:“我都失憶了!”
賀绛詐他:“手機都有密碼的吧,你的密碼是我生日。”
他和商景以前把密碼改成過對方的生日。
商景像被按在皮墊子上揉肚皮的貓咪,怎麽掙紮哈氣都不好使,板着臉硬邦邦道:“原來是你生日啊,我憑手感按出來的。”
笑得這麽可惡,絕對不能讓他看見舔狗卑微日記。
賀绛:“還裝不知道,你看見我就認出來了,說明你醒來搜索過我,百科上有我生日吧?換句話說,你不止備注了老公,你還在其他地方備注了老公是我。”
賀绛幾乎是笑得猖狂了:“商小景,你是怎麽知道的?嗯?”
商景被欺負得狠了,臉頰都紅炸了,眼神忽閃地捏緊了手機。
狗男人究竟在猖狂什麽呀!
去他的嬌妻,看他怎麽在全國人民面前雪舔狗之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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