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吶喊與體面
“小凡，我是看着你長大的。咱們相處了這麽久，我對你怎麽樣，你心裏難道沒有感覺麽？”
“你對我好，就因為我是鐘天祐的孩子？”鐘小凡的聲音裏透着一股倔強。
“你是天祐的孩子也好，還是我自己的孩子也好，對我來說是沒有區別的。”陸成洲說道。
鐘小凡冷冷地笑了一聲，說話鼻音有點重：“說來說去又繞回原點了。那我問你，你看着我的時候，會想起我爸爸年輕時候的樣子嗎？”
“......”回應他的，是陸成洲的沉默，和他清晰的呼吸聲。
鐘小凡等了一會兒，沒忍住又問：“我究竟是不是你跟我媽生的？你說話啊！別總是跟我打太極行不行？！”
“是。我會想起你爸爸。看見你的時候，就會想起他。你跟他年輕的時候......”陸成洲打了個時間差，還是跳過的鐘小凡的問題。
“騙子！”鐘小凡激動地罵了一聲。“你這個騙子！我跟我爸爸年輕的時候長得一點都不像！我再問一遍，我是不是你跟我媽的孩子？在我媽跟我爸結婚之前，就有了我？！”
陸成洲咬牙艱澀地回答道：“你非要問，那我也只能這麽說了。是，其實你是我兒子。所以以後別再把那些心思放在我身上了！也別再總是再試探我了！”
有些事情一旦說出來，整個世界都陷入了寂靜。
剛剛還在對話的兩個人，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而耳機之外的世界，也仿佛都被消了音。
楚堯和歐陽鑫也屏住呼吸，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
許久之後，耳機裏傳來了鐘小凡的哽咽。“所以你一直都不肯接受我的喜歡。你一直拒絕我，就是因為這個，對不對？我早該想到的，真相就跟那些那些流言蜚語一樣......可我就是不甘心。我不甘心......”
陸成洲的聲音嚴肅裏透着無奈，無奈中帶着寵溺。
他對鐘小凡說話的語氣總是很溫柔，即便是吼他制止他，也總是留着餘地，沒有一句重話。
這時候也是一樣，他輕聲嘆了口氣道：“對。小凡。我們都很愛你。我跟你父親，還有你母親，我們都很愛你。只不過，你要知道，人和人表達愛意的方式不一樣，但我們都很愛你。我跟天祐的感情，跟靜岚的交情，我們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們用這樣的方式，擁有你，照顧你，是那個時候，我們所能做出的最好最保險的決定。”
“不要怨恨你的父母，小凡。”
鐘小凡喃喃念道：“我不明白......為什麽你們要這樣？你們三個人這樣......不難受嗎？”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陸成洲說。
鐘小凡沉默了好一陣子，又說：“我還是不明白。我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根本容不下他還跟別人有親密關系。你們怎麽可能會不痛苦。”
“人生路上會面臨很多抉擇，愛情并不是唯一決定依據。小凡，你往後的人生路還很長，我們的相遇是緣分，你還會遇到更多與你有緣的人......”
“別說教了，我不想聽。”鐘小凡打斷陸成洲，反問了一大堆令人紮心的問題。“這麽多年，你的心态就從來沒有扭曲過嗎？如果從來都沒扭曲過，那天我追去酒吧找你們，你怎麽忽然間又對我轉變态度了？！”
“因為不想讓天祐為難......也不想你難堪......”
“呵呵。你是怕自己夾在中間麻煩吧？虛僞。”鐘小凡仍舊在賭氣，聽語氣都能腦補無數張自帶語音的表情包。
陸成洲那邊徹底沒聲了，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心累。鐘小凡也停止了溝通，想來應該是兩個人在冷戰。
到最後陸成洲問了句去哪兒，鐘小凡冷冷說了句回學校，兩個人關于鐘小凡身世真相的交流徹底結束。
歐陽鑫驚訝地看了楚堯一眼，對他比了個大拇指：“又讓你說準了！鐘小凡居然真的是陸成洲跟武靜岚的兒子！”
楚堯卻眉頭緊蹙，思忖道：“我只是說有可能，并沒有說一定是。”
“難道還有變數？”歐陽鑫睜大眼睛湊近楚堯，滿臉都寫着對“大瓜”的渴望。
“有沒有變數，去檢測一下就知道了。”楚堯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剛才亂糟糟的情況，拔到他們的頭發可真不容易。”
歐陽鑫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合着你鬧着一出就是為了拔他們頭發做DNA檢測啊！”
楚堯呵呵一笑：“豈止啊！放竊聽器不也得趁亂來嗎？不過這是一次性的，回頭他發現了也就完了。其實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再激鐘小凡一下。”
歐陽鑫恍然大悟：“你故意讓他失去理智來陸成洲身邊鬧？這樣他心裏藏着的疑問就再也遮掩不住了！而激動的鐘小凡，對陸成洲本人也是一種激發！”
“唔，沒錯。”楚堯面色凝重地點點頭。
“雖然我總是跟鐘小凡使絆子，但我特別理解他。他活得太壓抑了。”楚堯一字一句認真說道。
“那些大人自以為他們隐瞞這些錯綜複雜的關系是為鐘小凡好，可以避免他遭受流言和非議，可以讓他看上去有體面的家庭背景。但實際上呢？鐘小凡從小對親情和愛情的感知就都是扭曲的；對親密關系的感知也是錯位的......他們自以為是的愛，壓得他根本透不過氣。”
楚堯嚴肅地地控訴着這段啼笑皆非的家庭關系。他認真的表情讓歐陽鑫想起了鐘小凡。鐘小凡時不時表露出的憂郁情緒，也是這個樣子。
他恨，他又割舍不下，他很混亂也很糾結。
楚堯則陷入了與鐘小凡的深度共情中，繼續解讀道：“鐘小凡他應該已經掙紮了很久。他找你咨詢，可能就是想要有個人救他。可是他的每一次求救信號，總是被這樣或者那樣的事情擾亂。他心裏的怨氣越來越多，他的痛苦也就越來越多......”
但是沒有人意識到。他們只覺得鐘小凡吵鬧，叛逆，任性......
他們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掩蓋真相，維持他們表面上的體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