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秘情 辰景哥哥,當年我愛的是你啊……

姜姮眼含淚光反問:“你覺得我們這樣會有愛嗎?”

梁潇怒道:“是你一直想着要跑,我才會這樣。你若能像對辰羨那般對我,何至于此?”

姜姮鋪着密密水汽的面上流露出一瞬茫然。

她想不通,梁潇為什麽會那麽堅信她對辰羨情深似海。明明,明明,當年她喜歡的是他啊……

違背倫理綱常,不為世俗所容,損礙門楣,為宗族恥。

可是,她喜歡的就是他,梁潇,辰景,而非他的弟弟辰羨。

那一年,姜姮剛及笄,接到閩南書信,父親病重,姜墨辭身為閩南少将,身份特殊,不得擅離京城,便只有姜姮收拾行囊,一路南下去探望父親。

到軍營中才知,父親沒有生病,只不過那時朝中紛争日烈,淳化帝十分忌憚父親和靖穆王,父親為示弱避嫌,才屢屢稱病上奏乞求交托兵權。

歸來途中,遇上流民作亂,姜姮被阻在了漳州。

恰逢那時梁潇在附近州縣公幹,姑父靖穆王給梁潇去了封信,吩咐他設法繞道漳州,護送姜姮回京。

姜姮以為他不會來,畢竟他在的地方離漳州不近,畢竟世道不太平,路有遺骨,畢竟那時因為玉徽和兄長的事,兩人已疏離至極,許久沒說過話了。

可梁潇還是來了。

那天大雨瓢潑,姜姮趴在驿館客房的窗臺前,凝天地間浩浩雨幕,想起人說昨夜街上又多了幾具屍骨。

心情是憂郁低落的,正悒悒傷慨,遠方傳來馬蹄聲,幾道身影自濛濛雨幕中飛馳而來,幾聲馬聲嘶嘯,堪堪停在了驿館前。

梁潇一襲墨金寬袍浸濕在雨中,戴着草笠,仰頭看向二樓,清俊面容上淌着雨水,卻不見一絲絲狼狽,如戎馬倥偬多年路遇家門的将軍,沉穩中帶着些關切。

姜姮愣怔了片刻,飛快轉身從二樓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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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潇臉上沒什麽表情,目光飛快地在她身上繞了一圈,确認她沒受傷,才冷着臉問:“金陵至閩南路途遙遙,辰羨為何不與你同來?”

姜姮扭着袖角,答:“他忙。”忙什麽她也不知道。

梁潇不再說什麽,與她進驿館客房,在桌上攤開一張地圖。

他本已快到金陵,半途折回,路經幾個戰事激烈的州縣,标注出幾條勉強太平好走的路徑,要姜姮換上男裝,當夜便啓程。

他們運氣不好,亂軍氣勢勁盛,戰事比梁潇來時更激烈,整整走了兩個月才到金陵。

這兩個月并不是一直有驿館住,有時不得已要借宿民舍,甚至要住山洞破廟,每當這時,梁潇就會讓姜姮領着侍女住屋裏,他坐在洞口或廟門前守夜,其餘護衛則各尋歇處。

姜姮至今都記得,有一個夜晚,她趁侍女睡着,悄悄走到廟門後。

月華如洗,濯濯清泉般灑在凋敝破廟前,照出一地斑駁樹影和秀颀挺拔的人影。

梁潇背對她坐在地上,一把雕飾繁複的劍柄自他臂彎間露出,烏發如墨,緞衣迎風飄逸如雪。

姜姮猶豫了少頃,來回踱了幾步,才輕聲道:“辰景哥哥。”

她以為梁潇沒聽見,正喪氣地想折身回來,誰知他默了一陣,微微偏頭:“嗯。”

月光下,他的半面輪廓刀鑿斧削般俊秀明銳,好看得讓人臉紅。

姜姮胡亂地想,他其實比辰羨生得好看,就是平素不茍言笑冷厲陰沉了些,讓人怕怕的,不敢亵視。

她不說話,梁潇也不催,只維持着半偏頭的動作耐心等她。

姜姮輕輕問:“你是不是很讨厭我?”

梁潇默了一瞬,道:“沒有。”

“怎麽沒有啊?”姜姮倚在門邊嘟嘴:“玉徽都說那事跟我沒關系了,她都嫁人了,你還是不理我。”

梁潇道:“我性子如此,歷來寡言少語,跟辰羨不一樣,沒有他那麽溫和好脾氣。”

姜姮凝着他的背影奇怪,冷不丁他提辰羨做什麽啊?他為什麽總覺得自己不如辰羨啊?

一想到辰羨,姜姮又猛地意識到什麽,心虛似的忙把凝注在梁潇身上的視線收回來。

是啊,辰羨,她到底在幹什麽?他們定的是娃娃親,遲早要成親的。

姜姮紅着臉縮回來,卻是輾轉反側,一夜未眠。

她從很久之前就知道,梁潇是和辰羨和兄長完全不一樣的人,他們因循守禮,溫善敬則,對蒼生心懷悲憫,崇敬法度,可這一些镌在聖賢書中本該存有的品質在梁潇的身上卻極難把握。

他太神秘,太危險,可對姜姮,亦有着難以言說的誘惑。

她不知從什麽時候,喜歡在人群中追逐他的身影,會因他的冷漠相對而失落寡歡,而這一切,梁潇渾然未覺。

他認定辰羨是比他強千百倍的人,他認定姜姮絕不會舍辰羨而去喜歡他這樣的人。

姜姮時常想,如果他能對自己、對她有一點點的信任,那麽也許一切就會不一樣。

不會有扭曲的愛,不會有無止境的猜疑,也不會有一道她如何努力都邁不過去的檻兒。

姜姮收回思緒,輕輕呼出一口氣,竟沖梁潇笑了笑:“辰景哥哥,你總說辰羨如何,把他說得像神祇一般,他有那麽好嗎?其實,原本我是更喜歡你的啊。”

梁潇凜一雙寒眉,冷道:“你現在已經能将謊話信手拈來了麽?”

姜姮垂眸幽嘆:“我知道你不會信的,我也沒有辦法讓你信了。”她捧着他的臉,真誠發問:“你想讓我怎麽愛你?”

末了,她困惑道:“我不會愛人,沒有人教過我。當年稀裏糊塗跟了你,與世隔絕過了七年,我不知平凡塵世裏的夫妻都是什麽樣子的。”

“夫君生氣了,當妻子的該怎麽哄啊?”

梁潇緊盯着她看,兩人中間隔着朦胧水汽,将彼此都映得模糊了,依稀能見姣美面容,綽約身姿,搖搖欲傾地貼在他掌間。

他驀然一笑:“你今夜說了太多話。”

姜姮無辜地看他。

“忍着厭惡跟我說了這麽多,是不是想起來姜墨辭還在我手裏了。”

姜姮輕嘆:“你放了他吧,讓他走,我也不耐煩聽他說教。”

梁潇不說可否,只是摸她的臉,不同于常用的手法,而是從額頭開始,眉骨、鼻梁、唇、下颌……一點點游移,摁壓指腹細細摩挲,像在撫弄鑒別一尊價值連城的珍寶。

浴池裏白煙彌漫,清澈浴水上飄一層鮮紅花瓣,炙熱水汽夾雜着馥郁花香缭繞于周身,宛若仙域夢境,讓人一陣陣恍惚。

梁潇摸完了她的臉,擁她入懷,在她耳畔道:“姮姮……”

姜姮:“嗯。”

“我愛你,你要記得,我永遠都愛你。”

極溫柔的話,說得姜姮起了一身冷汗。

梁潇将她抱出浴池,擦拭幹淨身上的水跡,換上幹爽簇新的薄綢寝衣,又一路抱進寝閣,命人燒了七八個炭盆,将姜姮擱在炭盆中間,用綿帕極仔細地給她擦頭發。

那是一把烏黑如緞的頭發,厚密柔韌,木梳一順到底。

棣棠和籮葉惴惴不安地站在帳邊看着。

寅時,據天亮只有一個多時辰。

梁潇和衣抱着姜姮睡,本來眠就淺,天剛蒙蒙亮時,猛地驚醒。

姜姮在他懷裏不停哆嗦,雙眸緊閉,豆大的汗珠順着頰邊淌下,唇顫顫翕動:“疼……”

梁潇起身掀被要去拿藥膏,驀得,動作僵住了。

錦褥上有一小灘鮮紅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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