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餘家只有一個女兒

餘杉曾經試圖融入那個家庭,那棟在黑夜裏閃着燈光的房子就好像是小孩子童年裏最渴望的糖果,可惜直到長大她才認清這個事實,有些東西她終究無法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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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小姐,請進。”

管家是個很有眼色的,自從餘總見過這個女兒,他已經談及過好幾次了,這足以見得對這個孩子的重視。

豪門恩恩怨怨,誰能夠最後從餘瞿兩家巨大的財富中分得一份利益,還要各憑本事,身份什麽的倒是其次。

餘杉輕輕道了一聲謝謝,她沒有帶行李只背了平日上學的書包,不像是主人入住,倒像個旅客,匆匆來也做好了準備随時走。

“夫人說您來了之後去見她一下。”管家适時地提醒道。

餘杉原本是打算早點入住,然後在房間裏避開衆人的,卻沒想到這個時間家裏居然有人,于是在管家的帶領下,餘杉再次見到了自己的這位“母親”。

她很漂亮,氣質尤其卓越,是含着金湯匙出生,受着常人無法企及的教育浸潤出來的,即使是面對自己她也保持着完美的修養,只是餘杉知道.她從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沒有如同潑婦一般橫加指責,不是因為不讨厭,只是不屑而已。

幼年時期的餘杉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只是她心裏依舊抱着渺小的期盼,而人一旦有了期盼,就會貪心更多。

她從小沒有母親,而瞿落楓符合她對母親的一切幻想。

瞿落楓正在書房裏,她有一位閨中密友,名叫張羽瓊,兩人都喜歡研究字畫,管家輕輕敲了敲門聽到裏面應了一聲才道。

“夫人,餘杉小姐到了。“

若是以前餘杉哪怕內心多害怕不安也一定會擠出點笑容出來,那時她離開了自己唯一的親人,仿佛失去了活着的倚靠,所以連笑容都是小心翼翼的,現在想來,那時候的瞿落楓是怎麽看她的呢,會不會覺得是一株小小的菟絲花,靠着讨好才能依附着別人生活。

門被打開,餘杉看見了裏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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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正在澆花,聽見聲音也只看了一眼便吩咐道。

“你的房間在二樓,衣物用品也都準備齊全了,家裏每日早七點吃早餐必須都出席,其他時間你可以随意支配,但盡量保持安靜,去吧,好好休息。”主人與陌生的客人間極其疏遠的談話,餘杉點點頭伸手重新将門關上。

門內,房間內執筆的貴婦人饒有興趣的美婦人收回了打量的目光,笑了笑問到。

“這就是你白撿來的漂亮女兒?明磊真的要把人認回來,放家裏膈應誰呢?”

瞿落楓看向自己的這位好友,目光深沉,說話雖依然溫柔看卻讓美婦人不由自主的閉上嘴巴。

“這是管家的孩子,我們家只有餘暖一個女兒。”

是警告也是提醒,美婦人當然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豪門秘辛可不是能随便調侃的,尤其是當着正主的面,關系再好也要掂量二三。

只是瞿落楓真的沒發現嗎?這個孩子眉眼的那股倔強勁兒和年輕時的她很像很像。

餘家的氣氛極其壓抑,一進入房間餘杉就關上了房門,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口袋裏的手機嗡嗡兩聲,餘杉把手機從背帶褲裏拿出來,那是一個老式翻蓋手機,屏幕是完全的黑白色,那是李江海買來的二手機子,用于餘杉不在家時兩人聯系。

按下确定,餘杉看見了李江海發來的短信。

“寶貝女兒,到地方了嗎?”

“到了,吃的住的一切都好,等這兩天過去我就回家。”餘杉緊繃的心情稍稍緩和當即給回複了消息。

門外傳來一聲清脆的電梯聲響,随後聽見管家喊了一聲“少爺”。

餘家大哥是個殘疾,從小體弱多病,因為腿腳不方便所以家裏的鮮少有臺階,門檻也大多做成了有坡度的,餘杉極少見到他展顏笑的時候,見了自己更是沒有好臉色,只唯獨對自己的小妹妹,是個十足的妹控。

“她來了嗎?”磁性的男音響起,是餘朗在發問。

“來了,已經在房間裏了,來時見了夫人一面。”

“哼,到是自來熟的很。”餘朗發出一聲輕哼,随後輪椅行動的聲音從門外經過漸行漸遠。

晚間時刻餘明磊回家了,餘家的“阿姨”也就是顧祁禮的母親準備了豐盛的餐點,卻沒有等來用餐的人。

“其他人呢?”餘明磊将西裝脫下來遞給管家問。

“夫人出去散步了,少爺和小姐都在自己房間裏呢。”

“叫他們下來吃飯。”餘明磊看了眼樓上說道。

管家立刻上去了,過了幾分鐘又一臉難為的下來,

“少爺說需要處理工作,餘小姐好像已經不再房間了。”

餘明磊的臉色越發難看,這位在商場叱咤風雲的男人鮮少有吃癟的時候。

“撤下去,沒胃口不吃了。”

冷冷的說了一聲後,餘明磊也去了書房。

餐點被撤下桌子卻沒有立刻全部進垃圾桶,餘家絕不是那種摳門的有錢人,他們不介意自己不要的東西進入到傭人的口袋,有時餘夫人還會專門多買一些分給下面做事的人,顧芬對此很感激也很珍惜。

他們家有一個在上高中的孩子,正是長身體學習需要補充營養的時候。

快速收拾完客廳及廚房,顧芬把餐食打包好一起拿到了地下室,一間雜物間亮着微弱的燈光,裏面傳來英語磁帶被播放的聲音。

顧芬敲了敲門,然後輕輕推開。

儲物間十分狹小,生活用品盡管擺放的整齊卻依舊堆滿了這小小的空間,唯一的窗戶是一個狹小的通風窗,正對着外面的草坪,從那裏洩進少許的月光。

顧芬輕手輕腳走進去,把餐盒放在了地上的小臺幾上。

顧祁禮跟着收音機裏的英語磁帶給自己聽寫完了單詞,顧芬才催促他趕緊過來吃飯。

顧祁禮沉默的吃着碗裏的白米飯,偶爾會推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看一眼旁邊需要預習的課本。

“吃飯就吃飯,不要看書了,多吃點這個,這個補腦子。”

顧芬把菜推了過去顧祁禮卻沒有動筷子。

“今天餘家來了一個小姑娘,長得很可愛,以後在家裏見到了要對別人有禮貌一點知道嗎?”

顧芬疊着剛收回來的衣服自顧自的說道。

她和兒子之間有些難以跨越的交流鴻溝,有些自己做的事情他不認同,有些話他也不愛聽,可是母子兩個總要找些話聊不是嗎?

顧祁禮手中動作稍頓沒有說話。

“她好像和你是一個學校的,叫餘杉,你認識她嗎?”

“一個班的。”顧祁禮回答。

“那她學習怎麽樣?有空的話可以多幫幫人家,我們家是受了別人恩惠的,無論什麽時候都要知道感.”

顧芬的話沒說完,顧祁禮放下手裏的碗筷,麻利的收拾臺幾上的東西走出房門。

他清洗了自己的餐具,然後将沒有動過的菜一股腦都倒入了垃圾袋中。

“太浪費了,你丢他們做什麽?”顧芬着急的問到。

“你是餘家的員工,不是仆人,當時來的時候是承諾我們包食宿的,宿舍以及每日分發的廚房餐都足夠我們生活,你能不能.”

顧祁禮緊緊握着拳頭,背脊挺得筆直,似乎這樣可以保有自己僅剩的驕傲。

他想要母親有些自尊,但也清楚,他們仰仗餘家鼻息生活,只要住在這裏一天,就維持不了該有的體面。

顧芬楞在那裏,她變得有些手足無措,有些慌張毫無底氣的解釋着,那些不是從主人桌子是哪個撤下的剩飯,可越解釋越讓人覺得可悲。

顧祁禮輕聲說了句他想出去透透氣就離開了地下室。

他有一個自己的秘密基地,餘家老宅偏遠所屬的小區占地面積很大,綠化率很高,在一個人造涼亭後面是一片野玫瑰園。

可能是某個住戶随便種植的,因為花開的茂盛最後就保留了下來。

夏夜蟬鳴陣陣,風帶來野玫瑰獨有的香,遠遠聞是清新的清新的味道,近時卻比一般花香要濃烈,仿佛在燃盡生命的力量。

在這裏顧祁禮看見了餘杉,她穿着一件長牛仔褲,柔軟的長發披散着,靠着欄杆坐在涼亭裏看着不遠處的玫瑰園,眼裏有化不開的悲傷。

這一瞬間,餘杉就像是一株獨自盛開的野玫瑰,帶着濃墨重彩的顏色沖擊着一個少年的內心。

有的人.注定看一眼就不會忘記。

顧祁禮也走進了涼亭,他原本以為餘杉至少會是驚訝的,可她只是看了自己一眼,随後笑了笑繼續看着滿園的玫瑰。

“我住在這裏.“顧祁禮有些自嘲的笑道。

“嗯。”餘杉輕輕的應着。

“是保姆的孩子。”他補充道。

“這不是需要特意強調的事情。“餘杉道。

看着不遠處這個小姑娘清澈的眼睛,顧祁禮第一次有了一種無處遁形的感覺。

因為知道餘杉總有一天會知道,所以他一定要先說出口,驕傲包裹着他的敏感與自卑形成了一個堅硬的蛋殼。

只是這天,蛋殼有了些破碎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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