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分崩離析的家(上)
“無論你什麽時候來, 我都會在原地等着你的。”
那是一個雪天,餘杉對顧祁禮說的話,她站在游樂場的門等了許久, 紅色的針織帽子上落滿了雪團子,她的手凍得通紅, 原本顧祁禮遲到她應該是生氣的,可真的見到了, 看見他就忍不住的笑。
在顧祁禮的記憶中,餘杉從沒有食言過,無論他怎樣暴躁敏感, 向她完全展露陰暗的自己, 餘杉從沒有放棄過他。
餘杉一直是顧祁禮的人生中唯一的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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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杉推開了顧祁禮,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複雜。
顧祁禮還泡在水裏, 他用力的攥着餘杉的衣袖, 骨節都泛着青白色。
剛剛離開的陳明去而複返,哀嘆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學生們成群結隊的下了水。
等回到了學校, 自己一定要好好給他們上一堂安全知識教育課。
把看熱鬧的同學們都請走, 陳明三令五申不允許有學生再靠近人工湖,顧祁禮和餘暖被帶進了公園休息室。
一臉驚惶的顧芬被随行的醫務老師小心安撫。
“說吧,你們倆怎麽回事?”
因為都是自己的學生, 所以陳明第一反應是要關起門來解決這件事情,顧祁禮是清北頂尖學府的好苗子, 也是高二參加各項競賽的獲獎種子選手,這種好學生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驚動校領導。
陳明的想法很快就應驗了,房間的門被推開走進來好幾個老師,這件事情不能如陳明想的那般私下解決。
餘暖沒說話, 此時不說話就是最好的答案。
剛才那樣的情況,大家已經認定是自己把顧祁禮推下去的,那她再說的天花亂墜也無濟于事,還不如一句話不說,自然有人覺得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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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是我的問題。”顧祁禮道。
“我因為餘暖堅持要帶我母親來參加郊游活動感到很生氣,所以在自由活動時間找餘暖同學談了談,争執之下自己一時不察.”
顧祁禮說着話時面不改色,餘暖以那張漂亮單純的外貌诋毀了他人,就應該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被他人如此對待。
他在老師眼裏一直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加之兩家不平等的關系,顧祁禮一幅隐忍的表情,非常的.有說服力。
他好歹曾經是個影帝,不至于這點表演還要人教。
各位随行老師心裏已經有了結果,大概就是餘暖任性推搡了顧祁禮一把,把人推到了水裏。這件事情可大可小,顧祁禮會水,并且毫發無傷的上了岸這是好結果,但凡要是顧祁禮因為餘暖的一個失手沒了性命,這麽一個品學兼優的孩子,一旦鬧大,不僅僅是當事人餘暖就連學校都成了問題。
好在一切後果都還可以挽回。
“餘暖同學,你應該清楚這個事情不是你閉口不言就可以解決的,等到了學校我們會請你的家長來一趟。顧同學,我們聯系了車子等會先帶着你和母親去趟醫院檢查一下有沒有什麽問題,接下來的事情你要相信學校會給你換一個答複的。“
說着話的是此行的負責人,一個資歷在一中頗長的老師,一年一度的修學旅行是一中特色教育裏很重要的項目也是成果,這件事情學校務必要嚴肅處理。
他知道餘暖家裏是什麽關系,當時她入學時本就是破格進的學校,但教育就是教育,一旦屈服于強權,那教育就變成了生意,嚴肅調查該怎麽罰怎麽罰,這是他的觀點。
“我認錯。”餘暖說道。
顧祁禮有些失望,這件事情他也清楚,可大可小,只要學校确認已經起到了教育警示作用就不會揪着不放,餘暖這些年還算有些腦子。
“不過我想自己通知家長來可以嗎?”餘暖委屈道。
“可以,我們會把這次的情況和你的監護人說一下,其他的等商量之後在正式通知。”
這件事情中,陳明因為是兩個當事人的班主任,因此自動失去了參與資格,他坐在一旁看着餘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胡蟒為首的那一群女生還在等着自己回去訓誡,他們堅持說是餘暖自己從石階上跳了下去,且說的話就像提前串號的口供一樣整齊劃一,接連兩個自己班級的學生落水,這兩件事情到底有沒有關系。
餘暖.這個看起來如小天使一般的孩子真的如同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嗎?
陳明為自己冒出的想法而感到恐慌和愧疚,那是人性最深的惡,為人師表,他不該用這麽惡毒的心思去揣摩一個孩子的。
當顧祁禮和餘暖都走出房間時,餘暖當着所有人的面陳懇的說了一聲對不起,當然顧祁禮知道對于餘暖來說這句對不起有很多意思,可能是威脅,也可能是為了惡心他,但唯獨不會是發自內心的歉疚。
她心裏一定很輕蔑,顧祁禮來來回回這麽折騰最後能得到什麽,但在下一秒她就知道了。
女人一巴掌甩在了餘暖臉上,手上還帶着水漬。顧芬披頭散發的站在那裏,怒火掩蓋了她的懦弱膽小,她把自己的兒子牢牢護在身後。
“不要你假惺惺的道歉,你把我帶來不就是為了欺負他的嗎?!“顧芬像一只護犢子的母雞,看向餘暖的眼睛裏噴着火。
那是顧祁禮記憶中為數不多的發火,上次是因為在餐飲店打工時因為帶着孩子而被羞辱,老板罵顧祁禮是個沒人要的雜種,那時顧芬就是這般,抄起東西要和對方拼個你死我活。
母親之所以那麽依賴餘家,哪怕自己沒了尊嚴也要待在這裏,就是因為給顧祁禮一個穩定的,不會讓人随意謾罵的遮風避雨之所。
餘暖不可思議的看向顧芬,她覺得這個女人簡直不可理喻,卻忘記了自己母親愛着她時的樣子,也是這般的不講道理。
她不在乎誰對誰錯,她只記得自己孩子受傷時的樣子,那種想象中的痛,會折磨的人死去活來。
所以她才選擇違背了自己的本心,毅然趕走了餘杉。
這場鬧劇在老師的拉架中結束了,餘暖捂着臉給餘明磊打了電話。
她了解自己的這位父親,狠毒的手段并不會讓他覺得有什麽不對,但被一個保姆的孩子騎在頭上才會讓他惱怒。
和顧祁禮這種有爹生沒爹養的人不同,自己父母健在。老師開着自己的私人車子把兩個孩子還有顧芬送回了學校,等到了晚上七點才看見了餘明磊。
他帶着私人保镖,和和氣氣的和老師握了個手,這樣的态度讓老師松了口氣。
“是餘暖爸爸吧。”老師問到。
“對,我是餘明磊。“餘明磊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餘暖,目光有些冷。
“久仰大名。”餘家乘着時代的東風走向輝煌的老牌濱江市企業家,靠着快人一步的消息和流通在手裏大量的錢財,什麽賺錢就做什麽,如果不是因為餘暖,他們這些”教書“的怕是永遠都見不到一面。
“餘暖的事情我在來的路上已經聽說了,對方家屬需要我們賠償嗎?”餘明磊笑道。
“啊.目前說這個事情還早,顧祁禮已經去醫院做進一步的檢查了,但多虧了顧同學水性不錯應該沒有大礙,這件事情主要是餘暖自己,我們希望她認識到錯誤的同時,家長和學校也需要共同對她進行一些批評教育。”老師說道。
一路上他偶爾和這個小姑娘聊天,覺得她可能并沒有什麽壞心思,推顧祁禮下水說不定真的是失手,這次雙重的教育警誡希望她可以長個記性。
餘暖一直乖順的聽着,餘明磊表現的也很正常,如同一個普通的家長,臨走時保镖給老師送了個小禮物,一個保溫茶杯,老師當即推了回去要拒絕。
“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一個保溫茶杯而已,小女在學校裏還有很多需要您關照的地方,這次您開車帶着他們回來也辛苦了,這是我們家長應該做的。”餘明磊是個久經“沙場”的生意人,這種象牙塔裏待久了的老師根本拗不過他,等反應過來時一行人已經離開了。
看着桌上的保溫杯老師苦惱的想着什麽時候再把東西給人送回去,收學生的禮物畢竟不太好。
車上,餘明磊坐在副駕駛,而餘暖坐在後排,她不太敢說話。
雖說打電話給餘明磊是自己計算好的,但對于這個父親的恐懼餘暖是刻在骨子裏的,她知道一頓毒打是免不了了。
“錄像了吧。”餘明磊忽然問到。
保镖從胸前的某個機器裏拆出了某張sd卡,餘明磊拿到手裏丢給了在後排的餘暖。
“不用我教你吧。”餘明磊問到。
通過後視鏡餘明磊看到了餘暖臉上的表情,那一瞬間的驚訝和可以洩憤後的快樂僞裝不了。
這個女兒和自己很像,都是睚眦必報的惡人。
保镖把車開到了餘家老宅,餘暖乖順的跟着餘明磊去了書房,
這裏是餘明磊的藏館,裏面有一整面牆都放着他收藏的高爾夫球棒,但他太忙了,除了應酬時極少去打球,但這些東西還有另一個作用。
“挑一個吧。”餘明磊笑道。
餘暖不是第一次被打,瞿落楓不知道這件事情,每次被打餘明磊就會送她出國,等到傷好了再回來。
高爾夫球杆被餘明磊抓在手裏,他掂量了一下分量猛的向餘暖小腹砸去。
“聽說你今天被顧芬打了?”
“我的女兒被一個保姆打了?!”餘明磊舔了舔後槽牙,他的眼中滿是暴戾和剛才判若兩人。
餘暖沒說話,她腦子有些放空,想着有一天自己要殺了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如一只獅子暴躁的在書房來回踱步,想起來時就給餘暖一棍子。
“你知道你最失敗的是什麽嗎?”餘明磊問。
餘暖沒回答,她的耳朵嗡嗡的什麽也聽不見。
“回答!”猛的在餘暖小腿上砸了一下,看着抽搐的女兒,餘明磊強迫到。
“不知道。”餘暖甚至不知道這個人在問什麽,只能咬緊牙關道。
“推人下水居然還被人發現了,顧祁禮那種人用得着你動手嗎?!我怎麽教出的你這種女兒。“
餘明磊用布擦拭着球杆,把杆子重新放回了原位。
“找個機會把他們母子趕走,我不想再看見他們了。”餘明磊坐回椅子上,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女兒。
餘暖現在的眼神他很滿意,是要殺了自己一般的眼神,餘家的每一個孩子都是這樣長大的,餘朗也是如此,可惜他快不行了,而餘暖說不定是個合适的繼承人.